“别说了!找了几个,怎么看就是怎么不对眼。”
纪强摇摇手,做一个别提了的手势。
“找个撰稿员有这么难吗?把你纪强这两个字抬出去,少说也有一卡车的人来应征。”凭纪强的知名度,能做他的撰稿员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十卡车也载不完。”纪强倒也不谦虚,因为他只是实话实说。以他的名气,能成为他的撰稿员,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我看来看去就是看不到一个对得上眼的,这年头想出名却没有实力的人多得令人想吐血,那些应征的,有一半写的东西比幼稚园的小孩好不到哪里去,要这种撰稿人我还不如自己写。”一想到他看的那些词不达意、没头没尾、狗屁不通的文章,到现在,他都想为国内的通识教育摇头。
“那总还有一半的人文笔不错的吧!”狄元起由柜子中拿出一只茶壶,一边小心地擦拭着,一边顺着纪强的话问。
“还说呢!有的老得快作古,只要风一吹就要跟上帝报到的,有的小到大概还在包尿布、含奶嘴,一脸像是要找妈的样子,我可不准备到亚马逊河流域当保姆,若带着那种人,我光收拾烂摊子就收不完了,还有时间照相吗?”
“应征的人那么多,总有不会太老或是太小而文笔也不错的吧!”
“是有那么一个。”纪强点点头。
“那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你却说找不到?”狄元起这下倒是疑惑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不解地望着有些自相矛盾的纪强。
“可是,那个人长得太丑了。”
狄元起被纪强这出人意外的话震得差点由椅子上摔下来,心中还暗暗庆幸他早放下手中的宜兴名壶,不然,这下他大概要和他的爱壶说“莎哟哪啦”了。
听听,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纪强说的这是什么话!
“长得不好看是人家的错吗?更何况你又不是在选另一半,你管人家的外貌做什么?”狄元起不能苟同地摇摇头。
“长得不好看当然不是他的错,可是出来吓我就是他的不对了,更何况我还得跟我的撰稿员相处好一段时间,要是我光看到他那个样子就吃不下饭,那没三天我就没命了,还能拍出什么东西吗?”纪强说得振振有词。
“是吗?奇怪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看重别人的外貌了?”
狄元起的话说得纪强也有些心虚,他向来不是那种只看外貌的人,可是不知怎么的,这次应征撰稿员,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在挑毛病。
“算了!别说这些子,我还没有告诉你今天我为什么事来。”纪强连忙转开话题,他对太过探讨自己内心的事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人嘛!活得高兴就好,何必一定要追究得太清楚呢?
“什么事?”
“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遇到的那个出版社帮我安排的撰稿员吗?”
狄元起点点头:“就是被你当面说人家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的那个女人嘛!”
“对啊!”纪强弹了一下手指。
“不过,你说得也太不够厚道和中肯了,依我看,那个女人可是一等一的美女,追她的男人大概有一大把吧!最难能可贵的是对你这样侮辱人的话,她竟然还没有当场发作,一般的女人在那种情况下早赏你一巴掌了。”
一想起上次那种一触即发的场面,狄元起就不得不佩服那名女子的好修养。虽说纪强是无心,但是,这样当着面侮辱她,她还能平心静气地说话,在现在这个女权高涨的社会实在是太少见了。
“那种女人才可怕,平常没什么脾气,等她一生气,大概就像火山爆发。应该要有人告诉她不要太压抑自己,否则很容易造成心理的疾病,像是精神失常、心神脆弱,严重的还会造成人格分裂。”纪强一脸可怕地说。
“我觉得,你是不是上辈子和她有仇?怎么把好好一个女人说成这样?你不觉得你对她有太多的成见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对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反应,尤其她根本还算不上你认识的女人。”狄元起颇具玩味地说。
纪强这个人是标准的社交动物,只要不违背他的原则,对谁他都可以很好,尤其在异性圈子,他更是吃得开。他对女人一向的评语是——女人就像是花,各有不同的特色。
如果这句话成立的话,那纪强这个人就是一只花蝴蝶,总是在众花间飞舞,却从不长时间停留在固定的一朵花上。
即便如此,花儿仍是等着蝴蝶的来临,这就是纪强魅力的最佳写照。反过来说,纪强对所有女人也像蝴蝶之于花,轻易地流连,却从不做任何的承诺,更无所谓好恶之分,而他对这个才见过这么一次面的女人似乎表现得太过不寻常,这其中似乎有可深思的地方。
“你少无聊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哪!”纪强没好气地看了狄元起一眼,对他那研究的眼光,无端端生出一丝的烦躁。
“好!不说这个,你来这,不会只是想跟我讲那个女人吧!”狄元起原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便放过了这个话题。
“被你这一乱,害我差一点忘了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你知道吗?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是出版社寄来的,让我今天到这里来和那个女人会谈,协商所有的事宜。”纪强叹口气,把口袋中的文件连信一起拿给狄元起看。
狄元起接过之后,迅速地打开浏览了一遍,然后又收回信封中还给纪强:“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这上面的记载对你是一面倒,这合约只限定她不能违约,可是你有权可以不依约而行,除非你改变心意,想让她成为你的撰稿人。”
“你开什么玩笑!”纪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其实,你不觉得她完全符合你的条件吗?二十六七岁,不会太老也不会太小,文笔又没话说,最重要的是她让你吃不下饭只有一个情况,就是她太秀色可餐,让你光看她就饱了。”
“你少无聊了!她那种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稳定、安全型的女人,让我跟那种女人处在一起,会要我的命的,光想我就快不能呼吸了。”纪强频频大力地摇头否决狄元起的话。
从他看到那个女人的书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的处世哲学有天渊之别,再加上上一次的会面,他更确定那个女人是他这一辈子最怕碰上的女人,那种一旦沾上就是承诺、责任和束缚的女人。
这种女人和他的世界是八竿子也打不在一起的,对他来说,她比装了雷管的炸药更可怕,他躲都躲不及了,还要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
江昀在停车场中找了一个有树阴的地方,在心中略微算了一下角度后,才稳稳地把车子停在停车位上。
虽然现在树阴只盖住她的车后一点点,可是依她的计算,等她和里面那个惹人厌的男人达成协议的时候,树阴会刚好整个罩在她的车子上头,到她要开车时,车子里就不会太热。
虽然她认为和那个男人是无话可说,这次的会面大概不会花她太多的时间,可是为了以防万—,她还是预留了约二十分钟的时间,以免临时出现某些状况。
这就是江昀,一个一板一眼、做任何事都会事先规划得好好的女人。对她来说,人生就是建立在秩序上的。打从她会写字开始,第一件完成的事就是写了一张作息计划表。
她的人生一直照着她的计划在进行,或许有些小差错——十个错误里面大概有九个是她老妈搞出来的——可是她都能渐渐修正,所以,大致上她还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计划在过她的人生。
尤其现在那个好像以整她为兴趣的老妈又出了国,她的人生可以说是愈来愈照着她的计划在前进……几乎是。
只要她解决了那个讨人厌的男人!
江昀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在心中对自己打气。反正由上次的情况看来,那个男人对她的评价也不会比她对他的好到哪里去,在这种两看相厌的情况下,相信他也一定迫不及待地想取消这个合约。
要不是她老妈临时出了这一招,或许他们连见面也不用,就当没这回事,今天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会面吧!
这样一想,她整个人轻松了许多,脚步也较原来的轻盈,就连微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再也没有一丝犹疑地进了“有梦园”。
到了里面,她的眼光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坐在靠窗雅座的纪强。虽然她对这个男人是有些不满,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发光体,随时随地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让人无法不注意他的存在。
“我能坐下来吗?”江昀客气地问。虽然心中对他仍有嫌隙,可是她的个性一向是能平和待人就平和待人,心中的不高兴很少表露在脸上。
“不是你约我来的吗?”纪强不作任何表示地耸耸肩,口气中的挑衅意味浓厚。
江昀倒也不生气,只是浅浅地一笑:“我想纪先生误会了。这件事是家母所为,我并没有想成为你撰稿人的企图,相信以你对我的评价,你一定对这合约感到困扰,所以我们就此解约吧!以你的名气,要找一个撰稿人绝不是一件难事!”
江昀的口气相当谦和,态度也放得相当低,对她来说,只要能摆脱这个讨厌的男人,其他事都是小事,反正忍一时风平浪静嘛!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要你做我的撰稿人?”纪强的声音有一点奇怪的紧绷意味。
“这是当然的,我们对彼此都没有好感,相信你和我一样,都恨不得离对方愈远愈好,不是吗?”江昀用着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她看人一向很准的,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她怎么可能会搞错?
只要这个男人承认了这明明白白的事实,那她就可以把她老妈导演出来的脱轨事件解决,然后又回去过她有计划而规律的人生。想到这里,江昀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事是没有绝对的吗?”纪强突然一改他高傲的态度,笑盈盈地对江昀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昀觉得自己早先的笑都快僵在脸上了。
“相信你不会听不出来。没错,如果我就是要你当我的撰稿人呢?”
纪强的话加大了江昀心中的疑惧,她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就像个困兽仍想做最后的挣扎一般,她极力压下自己的脾气,露出一个她自己也不敢说好看的笑容。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要不是她一向是和平主义者,她早一巴掌把这可恨男人脸上的得意笑容打到太平洋去了。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何必为了一时之气让我们都不好过呢?”她不死心地想讲一点道理给这个大概没什么理智的男人听。
“你就那么确定我在想什么?”
“不是吗?”江昀也不动气地反问。
纪强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仍是自控得宜,脸上没有任何风浪的江昀。说他不理智也好,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理智型的人,所以,他在片刻间下了一个自己也不想深思的决定。
“我就要你做我的撰稿员。”纪强没有预警地空投下这样一个炸弹。
“你别开玩笑!”这下,江昀可真是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脸上平和的面具也在刹那间掉落。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不是已计划得好好的,等这件事一解决,她就要一个人去租一栋小木屋,好好过悠闲又自在的生活,这才是她有计划的人生。
现在,她发现她的人生似乎又开始脱轨了,就因为这个男人的反复无常!
“我想,这教了你—课,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纪强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一看到江昀脸上既吃惊又不信而失去平和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种愉悦之情从心中油然而生。
“你就是为了这个理由而改变主意?!”江昀简直想尖叫。她非常确定这个男人和她一样讨厌对方,他一定是在最后一秒时才改变主意,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是为了这种下三滥的可笑理由,“你不会是双子座的吧!”
江昀或许是被炸昏了头,她平生第一次脱口说出她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应该是吧!至少我上次看身份证的出生日期的时候还是。”纪强对她这样突然改变话题并不以为意,反正看到了她平和的面具脱落,对他来说就是胜利了。
“我就知道!”江昀一声哀鸣。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才把她那个双子座老妈弄到她老爸的身边,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双子煞星。
这个男的不仅名字跟她老妈的念起来一模一样,就连星座也一样,最可怕的是那种一分钟改三百次主意、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都如出一辙。
这种人总是有办法把她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光看她这二十几年来怎么被她老妈玩弄于股掌之间便能窥见一二,只要想到那些片段,她都会头皮发麻、胃冒酸液。
“好啦!没事的话,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纪强只要看到这个一辈子大概都稳稳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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