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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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骨-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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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抬着头仿佛是望着天空,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梵音海。”喇嘛不由露出一点点笑容,说着并不生硬的普通话,尾音轻轻地扬起,有两三分似龙余,“他不曾爱我,所以没有负不负他的说法。我一厢情愿地辜负佛祖,我不是那个人,恐怕将来要入地狱。”
他说的那个人,是仓央嘉措。【注:仓央嘉措意为“音律之海”或“梵音海”,喇嘛因为想得更多,所以最后没有直接叫名字。】黑瞎子听到不远处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娇俏可人,似乎在问身边的人:“那后来呢?仓央嘉措最后到底是死了么,还是走了呢?哪一个说法是真的?”
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的是一个略略粗犷的男人的声音,叫着“尼玛”“尼玛”,似乎是个藏民,在找他家的小儿子。【注:藏语中“尼玛”是“太阳”的意思。】他一脸乏善可陈的无趣模样,站起身拍了拍微酸的大腿肌肉,问道:“嗯?哪一个说法是真的?”
喇嘛跟着他站起来,道:“不知。”
“是啊,谁知道。”黑瞎子一点不担心会撞到什么,大摇大摆地走着,看着竟不那么像一个瞎子;说话的时候自来风流的声线里还带着笑,“老百姓的,管你那么多生死呢,只要管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风一吹,声音便散了,也不知说给谁听。
'十'
解语花在开春的时候去了一趟西藏,暮春才回来北京。
——独自去,只身回。
从云南到西藏,边陲的解家地盘上的负责人亲自接待大当家,简直诚惶诚恐;都想立功,自然尽心尽力地找人,然而最后仍杳无音信。
有游客见过龙余,哪儿的都有,却都说他只是一个人,就像那些背包客似的。
没人见过戴墨镜留小辫儿的英俊男人。
解语花拧着眉毛听身边的小伙儿道:“那俩人里倒是有一个……墨镜是戴着,头发却挺短的,是板寸呢;穿着藏袍,看着……挺痞气的。”
解语花淡淡地嗯了声,问了具体的地址。
小伙儿笑笑:“没什么,不过这是你们要找的人么?”
解语花不动声色地柔和了目光,嘴上却道:“恐怕不是吧。”
“噢。”小伙儿有点失落。
然而最终解语花还是找对了地方。
毕竟这两个人从没有可以要遮掩什么,大大方方地在拉萨市里乱跑,别人若是有心,也不会找不到。
喇嘛寺中走出来,就看见这个相貌上乘的年轻男子,静静地站在外头,望着远处雪山的目光悠悠转转地停在了自己身上。喇嘛看得出对方不是普通的游客那么简单,多半是为了屋里那个男人来的,于是只好安静地回望对方。
缄默无言。
解语花看上去是不以为意的,只是望了一会儿喇嘛,眼光便随意地转开了。
喇嘛也就继续往外走,做自己的事情去。
临近中午,喇嘛回来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已经不在这儿了。
他边想着边走进寺中,只见黑瞎子那厮正吃着,不知是早饭还是中饭。
“有人来过么?”
“嗯?”黑瞎子一脸茫然,“你这破地方谁会来找啊?”
喇嘛:“……”
话是如此,但那个年轻男子天天都会来。
有时也会和喇嘛零星地交谈几句;更多的时候只是这样安静地站着,片刻之后离开。
喇嘛问:“你每日来,为何不见见他?”
解语花想了会儿:“见总是要见的,但不是这样。”
喇嘛:“?”
解语花道:“他独身一人,没什么好牵挂的;我不同,我如今背着太多太过沉重的东西,无法在那些东西与他之间做出取舍。一身狼狈,不能就这样去见他。”
喇嘛:“所以,是你爱慕的人?”
解语花浅浅笑道:“是啊,我爱慕他。知道他活着,已经欢喜得不得了。”
喇嘛点头:“那你——你还来么?”
“不了,”解语花道,“我明日要走了,回北京。往后,我会见到他的。”
喇嘛抬手抚了下他的头顶,道:“佛祖会保佑你的。”
“谢谢,”解语花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小木盒子递给了喇嘛,道,“这个麻烦你给他。”
盒子里躺着的,是当初在穆王墓里往外逃的时候黑瞎子塞给他的那颗龙眼。
解语花说:“那么,再见了。”
喇嘛走回去,看见黑瞎子对着窗户发呆。
“他走了?”
“嗯。他说明日回北京。”
“也好。”
“这个给你。你下个月便去找那个刀登吧,我们也快分别了。”【注:刀登即天葬师。】终于,又要重新下斗了啊。黑瞎子接过那个盒子,鲜明的棱角咯着掌心嫩肉,他回过神,虚虚望向喇嘛:“知道了。”
他们站的地方离这儿并不近,说话的声音又轻,黑瞎子几乎听不太清楚;一开始他不知道外头有谁来,但一个月有余,想不知道也难。喇嘛要走,想了想却顿住了步子,道:“你后来既然知道是他,为何不愿见?”
黑瞎子却沉默了。
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说:“我不能,这样去见他。我现在坏了招子,没了本事,只能拖累他,让他在解家为难。我得有足够的能力站在他身边,用不着他分心,才能去见他。”
'十一'
解语花从拉萨回来之后便开始整顿解家。
气场十足的,无懈可击的,鲜少有个人情绪的,花儿爷。十足的不好惹。
豆子和虎子什么都不敢问他,也没时间问。他们俩如今忙起来只能好几个晚上不睡,跟着当家的一块儿黑着眼圈。
唔,毕竟要整治解家这个浑水塘,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一忙,时间也就仿佛过得极快;转瞬又是一年末尾。
“哎呀我怎么觉着,这日子过得就跟以前那皇帝要新政要改革似的,哎哟,我都瘦得没油了。”虎子跟豆子勾肩搭背地从外头回来,一路上都是张灯结彩的庆祝新年,回到解家宅子却不见一点喜庆,冷清得跟无人居似的,顿时把他们俩浇了个透心凉。
“爷?”
耳妈妈跟着去王胖子那里住两天,保姆阿姨也请假回家过年去了,大宅里连灯都没亮,黑漆漆的;只有大门口两盏灯笼点着,一点点光显得有点孤单。
豆子开了灯,边换鞋子边叫解语花,看一眼壁钟,才八点一刻,当家的总还没睡吧。
房子里却安安静静的,没人回应。
“大概出去了?”虎子道,熟稔地扒拉出遥控板,开电视找节目看。
“可能吧,”豆子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等会儿好了,……诶,往那边挪挪。”
然而他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俩人对视一眼,同时跳起来,急匆匆地赶到楼上去。解语花的卧室门虚掩着,他们俩没多想,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呃……”
屋里暖气开得足,但窗户大开,外头的冷风顺着窗帘飞扬的弧度呼啦啦地灌进来,还是挺冷的;解语花的衬衫散乱在床边,而他则穿着宽大睡衣坐在地上,尚且睡眼惺忪,茫然地看着他们俩。
豆子和虎子两个年轻人简直要捂住眼睛了,尼玛!原来这样子的当家才是最有杀伤力的!
“哎哟我爷,”他们去把解语花扶起来,豆子道,“你这是睡着睡着滚下来了?”
解语花:“……”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由着他们又捡被子又关窗户的,像是有点想不明白地皱着眉头。
“爷?”虎子叫了他一声。
解语花抬头:“你们来,干什么的?”
“这不来过年嘛?”豆子夸张地叫道,“以前不是每年都是这样的嘛,三十儿到您这来守岁来的,今年就多了个他嘛。”
豆子是个孤儿,以前若是过年的时候没在斗里,他都过来和解语花一起过年,也有几个佣人不及回家,也就都一起过了。没想到今年,走了个干净。
唉,不是说春运难赶来着的嘛……
解语花保持着这个姿势,愣愣道:“那他——他来干什么的?”
“嗯?谁啊?”豆子站在窗户前拉窗帘,隐约看到宅子外头站了个人,被夜色朦胧了少许;他伸着脑袋想仔细看看,却只见那个人朝他挥了挥手,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豆子:“……”
解语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们先下楼去吧,我换一下衣服就下来。”
“喔。”虎子顺从地点头,眼睑一垂却不小心瞥见了什么——解语花动了一下,睡衣的领子往下掉了一掉,使得锁骨下方小小一块绯红色露了出来——卧槽那是什么?!
豆子过来看他这目瞪口呆的傻样,不由失笑,继而捏着小孩儿的肩膀,将人推出去,然后带上门。
虎子一边往下走,一边道:“吻……吻痕,你弄过没?”
豆子:“……干什么,莫名其妙地思春啊你这是?”
“哎呀不是,”虎子道,“我就是,刚刚,哎哟我去……,不知道怎么说,靠!我一风华正茂的大男人,连吻痕,啊不,连小姑娘的小手都还没牵过呢,怎么能这样!!”
豆子:“……”
解语花不知道门外俩孩子什么反应,反正他还没转过弯儿来。
他这几天忙得不得了,两宿没睡,傍晚时终于搞定手里的坏账,往床上一躺,便和衣睡去了。他这一觉睡得极沉,什么时候窗户被开了什么时候潜进来一个人,全都不知道。
只是在深深浅浅的混沌之中,迷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唔,鬼压床?他太困了,只想着鬼压床也随便他去好了,怎么都不想睁开眼睛。
然而那“鬼”却不只是安分地压着了事,居然……
解语花只觉得嘴唇、脖子、锁骨,一处处传来痒痒的又带了微微痛楚的感觉,身体略微热起来,他动了几下想躲开,却又贪图这样的温暖,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带着鼻音,和些许的甜腻,就像一只小猫儿那样的,哼了一声。
解语花:“!!!”
再不醒就不对了!靠,鬼压床也就算了,居然还是色鬼,解语花心中大怒,愤而睁眼。
……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正帮他扣着最后一颗扣子,戴着墨镜看不见眼睛,嘴角却是无辜的笑容。
——黑瞎子。
解语花甫一开口竟有些喑哑:“你……”
黑瞎子继续无辜地笑:“那样睡觉要感冒的呀,我帮你换件睡衣。”
解语花冷着脸,劈手就要去摘黑瞎子的眼镜。
这大概是黑瞎子唯一的一次阻止。他握住解语花的手,放到嘴边细细地亲啄,甚至暧昧至极地咬着他的指尖舔了舔。
“不要看好不好?嗯?”
解语花:“……”
楼下传来了豆子叫他的声音,一会儿之后又传来电视节目喧杂的声音。
黑瞎子笑道:“你看,你那两个小跟班来了呢,我得走了。”
解语花:“……”
黑瞎子咬着他的耳垂,道:“新年快乐。你要跟我在一起了对么?你不跟我说新年快乐么?”
解语花:“……”
黑瞎子也不勉强:“我先走了,过段时间来找你。那时候我的眼睛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解语花终于动了动身子,——他抬起脚,把黑瞎子踢下了床。
他看着黑瞎子坐在地上看着他笑的样子,不知为何就觉得眼眶很热。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探过身子去捞地上的衬衫。
然而黑瞎子却拽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拉,把他一起拉下了床。
他摔在他的怀里,被他搂着翻了个身,被他脑袋埋在肩窝用力吮吻着锁骨处的皮肤,被他紧紧地抱着。
“爱我么?”
“……”
“想我么?”
“……”
“要我么?”
“……”
——所以最后豆子和虎子推门而进,只看见大开的窗户,以及茫然的解语花。
不知身在梦里还是现实。
他以为自己能够所向睥睨锐不可当,然而一旦想到二十年都过去了,终于不会有谁的魂魄夜夜归来,也从此再没有天高水远烟水寒,将来他们两个人都好好地面对着彼此,只在咫尺。一旦想到如此地步,他就难以抑制地落下泪来。
解语花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刚好看见一个人拐了个弯从巷子里走过来,站在路灯下,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界里。
解语花拉上了窗帘,终究莞尔,轻声道:“新年快乐。”
'十二'
“戏鬼魂飞魄散,相思蚀骨不知,然后才得以成就戏骨二字。”
“喔,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啊二爷爷?”
“你现在不明白也不要紧,将来也学会明白的。”
“将来?那就是要很久之后么?可是我觉得太难了,诶,太难了,我还是不要明白了吧。”
“唔,你又不想明白了?”
“还是算了吧。二爷爷,我给你走一场吧,——你看这个姿势对么?”
师徒俩关于这个话题最终言尽于此,不了了之。
而解语花枝娇朵朵的那位,也终究没能成就一身戏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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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的小说有很多,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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