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暗示失败。纪蓝海只得从国家民族大义的方向下手,激动道:“穆兄,河南百姓身在水深火热之中,此时此刻该是中原大好儿郎挺身而出的时候,你怎么还能这么安乐地坐在这儿,当作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呢?”满足地喝完一杯上好白毫乌龙茶的穆朝阳,只是抬头瞄了瞄他。
“巡按大人请稍稍控制一下您的唾液。”都喷到他这边来了。
“穆兄!灾区的百姓们流离失所者不在话下更不知有多少人连树皮都没得啃,连口干净的水都没得喝,你现在还喝得下这鬼茶?!”纪蓝海激动到官帽上红通通的簪缨绒球不断晃动。
“非也非也,这不是鬼茶,此品乃是闽南山区里最纯净无污染的顶级白毫乌龙茶。”穆朝阳极有耐性地解释。“纪兄如此曲解此等上好农产品,茶农们会伤心的。”
“你、你、你——”纪蓝海已经气到快爆血管兼吐血了。“穆兄——”
“纪兄,年纪轻轻火气惫般大,这不似你平常为人呀。”穆朝阳微微一笑,慢调斯理地再帮纪蓝海斟了杯茶。
“来,茶经有云:第一杯神清气爽,第二杯通体舒畅,第三杯……”“平素侠骨仁、心的凤扬城主究竟到哪里去了?”纪蓝海猛然站起,忿忿道:“如果穆兄不以天下苍生为念,还是执意要做那见死不救的千古罪人,那么我纪某同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巡按大人话一撂完,便恼怒交加、头晕目眩、泪流满面外加脚步跟枪地走了。他身后的官兵们也失望又气愤地跟着鱼贯而出:没想到凤扬城主竟然是个这么冷血无情的家伙,亏他们平常还崇拜他崇拜得不得了呢。
文总管看着这一幕,没有讶异之色,只是同情地望了主子一眼。披骂得狗血淋头的穆朝阳,俊美脸庞上依旧笑意不减,“我有没有说过,我实在很不喜欢他这样动不动就呕血三百升、涕泪满衣襟的酸儒脾气?”
“主子,纪少爷可能没有听过“江湖险恶”这四字吧。”文总管边说边帮主子倒茶。
“是啊,他是我的好朋友,又饱读圣贤书,只可惜仍然是个傻蛋。”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他身后排排站的官兵里起码有三个是冒牌货,两个是眼线,一个是奸细,他还同我商量得眉飞色舞,唉。”
“就是说呀,”文总管也叹气。“纪少爷护送的赈灾银要是在出城一里后没有被打劫光光,我文字就倒过来写。”其实朝廷拿出的一百五十万两赈灾银里,起码有三十万两是城主自个人零花金里捐出来的,而且打从官方库银里起出来,开拔出发到风扬城来,短短半日路程就有凤扬城一十二名高手暗中护银,否则即使是在天子脚下纪少爷还以为银两绝对不会长脚跑掉吗?
“有谁谈机密要事,屁股后头会带一大票闲杂人等的?”穆朝阳光想就火大,茶也喝不下了。
“他不如干脆在城门口贴张告示:本官今日欲与凤扬城主商议护银事宜,敬请乡亲父老、江洋大盗莅临参观指教。”
“噗!”文总管差点喷笑。
“你别笑,这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他冷冷道,“所以我对纪兄会如此不放心,实在是有例可循的……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小的这是求知若渴呀,主子。”文总管两眼亮晶日关,嘴上说得真好听,其实摆明了就是想听八卦。
“可是,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好奇心呢?”他扬眉,似笑非笑的。
“主子!”文总管忍不住哀哀叫。“说嘛、说嘛,你跟小的说,小的保证不会跟别人说是你跟小的说的——”
“不要。”
“主子呀——”话只说了个开头就等下回待续,最是教人心痒难搔啊!
穆朝阳自顾自的品起他的闽南顶级白毫乌龙茶,对于文总管的哀号鬼叫声置若罔闻。
不知怎的,他一早起来憋着的那股忐忑不安突然全没了。
嘿嘿嘿……他忽然觉得阳光高,天气好,真是快乐得不得了。
“不要紧,待明儿下午打发完了小纪,我再好好跟她面对面,一举击破连日来心神不宁的迷思。”他喃喃自语,洋洋得意。
他凤扬城主不是不能礼贤下士,不是不能虚纳诤言,也不是因为和绣月公主的事摆不平而烦心,更不是为了他翩翩美男子居然被个小女子给迷得魂儿不知飞哪儿去,而感到羞愧成怒、积愤攻心。
他,纯粹只是为了要让这一位新来的管理干部知道,芳香疗法是很有效,但不代表他就从此对她伏首称臣。
他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凤扬城的老大!“主子,您说我呀?”“不是你,是另一名高级干部,不是新来的,你不认识,也长得一点都不美艳,手指更是一点都不灵巧。”穆朝阳笑容一僵,他这么说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还是加派人手吧,把“流云”和“追月”二组都派去全程护银,顺道让他们暗中揪出内贼。唉,我还真是不放心小纪。”“是。”出钱请教师的大老板后来还是没有去书斋,依旧不知道不止是他的心悄悄起了变化,原本该吟诗朗朗的书斋里,更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隔天一早,穆朝阳依旧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衣、蹬鞋、后,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朝阳褛。两旁的侍女们,有的手捧搁放着三钱檀香的烘手暖炉子,氅,还有专门捧剑的、持拂尘的……系袍、绾发、梳洗过右的手挽着件狐皮大公子高贵优雅,侍女灿笑若花。就是这种气派,就是这种排场,让凤扬城主连续三年荣登中原最佳衣着三连冠,也是京城里流行杂文公报“贵公子的秘密”中,票选为最受欢迎的封面人物。简而言之,他,凤扬城主穆朝阳,天生就是万人迷。
万人迷今天心情很好,笑容很迷人,脚步很轻盈,浑身充满自信,直到看到头上绑着白布条一脸如丧考妣的官方友人纪蓝海。
“我心已死,道德沦亡。”他念出白布条上的红宇,不禁啼笑皆非。“纪兄,何事严重到需要写血书呢?”“我在抗议!”纪蓝海气呼呼地瞪着他,忽然想到不对一“血书?我没写血书啊。”“那你头上那触目惊心,鲜红刺眼的八个宇是什么?”穆朝阳指指他额头问道。
“喔,这个呀,我临时找不到砚台磨墨,恰巧桂大婶在搓冬至用的汤圆,我就去跟她要了些番红花水沾着写qi书+奇书…齐书下的。”纪蓝海乖乖解释,复又气急败坏的嚷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你失望透顶,我恨我自己有眼无珠,竟认贼作父……”
“等等、等等。”穆朝阳哭笑不得。“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不夸张!”纪蓝海气得几乎要效法杜鹃泣血。“想当年咱们俩穿同一条裤子。玩同一只鸟儿……”“喂!根本不是同一只乌,我在我家玩我的画眉,你在你家玩你的九官……”“那个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变了,你彻头彻尾变了,你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冷血、自私自利、自骄自大、自以为是的可悲人物。唉,我心中这口郁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倾吐了……纪蓝海气呼呼的,一迭连声痛斥道。
娘呀!
“你可还记得咱们习读过的“讨风赋”吗?”纪蓝海痛心疾首,完全没看到穆朝阳脸色已大变。
“穆兄,“讨风赋”里有云:飞扬成性,忌妒为心,济恶以才,妒同醉骨,射人于暗,奸类含沙……”“快快快,倒车倒车,班师回朝一”穆朝阳急忙跟身后的侍女们猛挥双手。
开始了,魔音穿脑就要开始了,来不及跑的话,轻则导致耳膜发炎,重则有精神崩溃的危险啊!一时之间,主子跑了,侍女阵阵惊呼东倒西歪。
就在场面乱成一团的当儿,好一个巡按大人果然是实力坚强,处变不惊,眼看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依然奋战不懈,开始边念边找人。
“穆兄!穆兄,你要学会面对现实啊,人一时胡涂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得知过能改啊……”没错,做人是要面对现实,但是更要审度时事,好适时做出最聪明的抉择。
这也就是名扬天下的凤扬城主穆朝阳,此时此刻会躲在树丛里的原因。这树丛是有名字的,它是特别培育出来的。冬天也会绽放清甜香气的桂花树……
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桂花叶不小心戳进他的鼻子L里,害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哈瞅!”有脚步声!糟了,他被发现了吗?
就在他心下一紧,决定不惜使出神出鬼没的移形换影神功,在被发现前迅速闪人之际——“老板,你蹲在那里做什么?”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穆朝阳倏然站起身,头上满是桂花叶和淡黄色的小小桂花瓣。
“苗……”他又心跳如擂鼓,满脸傻笑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苗艳青脸儿一红嫣然一笑。天,她今天穿着一件红缎滚雪白免毛的棉袄和绛红色绸裙。小脸冻得红红的,美得令他几乎停止呼吸。
他设想了好几天,要对她郑重声明、划清界线,但此时面对她,那念头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在玩躲猫猫吗?”明明知道最近只要远远一瞥见他,她的心跳就会变得分外奇怪,但苗艳青还是情不自禁替他拂去了发上的叶子和花瓣。
“不是躲猫猫,我是在躲一”陡地,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约莫再三十步光景就接近此地,穆朝阳神色一变,连忙一把抓住她。“快快快,我们快点躲起来,他来了!”“谁来了?”“恐怖人物。”他不由分说拉着她拔腿就跑。
苗艳青只得拎起碍事的长长裙摆跟着他往花园深处奔去,他厚实的温暖手掌紧紧牵着她,风声随着他们的脚步咻咻响起。
“停停停!”她跑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又没做错事,干什么跟他脚底抹油?“我、我不玩了……厚!很累耶!”“那我抱着你跑。”
“才不要,我没事跑什么?”她抹了把额际沁出的热汗,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
“奇怪了,你不是城主吗?干嘛怕一个人怕到得跑给他追?随随便便召两个高手来摆平也就是了。”
“如果可以动手,我早就亲自来了,还用得着摇人来当打手吗?”穆朝阳无奈地叹息,没好气地道:“最麻烦的就是我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只好有多远闪多远了。”
“那没理由要我也跟着你一起跑呀!”她瞅了他一眼,微带娇慎道:“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整我,故意讲个借口,好一大早就拖着我满园子跑,看我汗流浃背狼狈不堪……你看,人家的发髻都松了。”
“天地良心,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聊又幼稚的人吗?当然是事关重大,十万火急。”他注视着她美丽的团髻,虽然乱了,却别有一番海棠初醒时的慵懒风情,心下不由得一动。
“再跑下去,我都成疯女十八年了。”她哀怨地摸了摸半松开的发髻。
“呃……你身上有梳子吗?”他的呼吸不知怎的有些急促起来,赶紧转移话题。
“谁会随身带梳子?”苗艳青斜睨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想要帮我梳头发吧?”“跟我来。”穆朝阳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走向一处结冰的小清塘,那儿有座小小草庐,是平常园丁歇息、打水清理花具用的。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来,”他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拭一只竹编的团凳。“先坐下。”“你要做什么?”她一脸莫名所以地盯着他。
他轻轻将她压坐在团凳上,绕到她身后,抽起了她插在发圣口里的一支月牙银茶花簪。
她心下微微一震,感觉到长长的发丝整个披散背后,“老板……”他该不会当真要替她绾发吧?
不只她感到惊愕,就连穆朝阳自己也没想过,他竟然会有亲手替一个女人梳发绾发的冲动。过去每每读到张敞为妻画眉的桥段,他都忍不住再三嗤鼻,觉得张敞这位古人真是丢尽了他们大男人的脸。堂堂七尺昂藏之躯,怎么会做出这种肉麻当有趣的行径来呢?
但是在这一瞬间,当他抚触着她柔滑如丝、乌长如瀑的青丝时,他突然发觉原来张敞的行为一点都不可耻。
厚!因为这并非屈辱,更不是酷刑,而是一种享正如此刻,她长及腰臀的发一寸寸滑腻地溜过了他的指缝问,他情不自禁把玩再三,不由自主掬起一把凑近鼻端轻嗅,一股甜香刹那问如兰似麝地幽幽沁入心田,他轻轻叹息。
“你的头发好香,这是什么样的香气?”他情难自禁地低问。
苗艳青脸颊红晕更深,闻言回头一笑百媚生。
“是铃兰草和柑橘花,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是我自个儿调配洗发的香露水,是专门给女孩子用的。你该不会也想拿来用吧?嗯?”
穆朝阳差点被她这一朵笑夺去了魂魄。“怎么不说话?你当真要跟我要配方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抑下骚动的心绪后才开口,“这真是你自己做的?”“上次你都见识过了我的芳香疗法,怎么还会觉得讶异呢?”她拈花惹草可不止是用来提炼奇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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