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吃惊的看着对面墙壁上的黑影,心里一阵打鼓,废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转身的欲。望,只闭上眼睛装作入睡的样子。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在走到他旁边的时候,耿默停顿了一会儿,低头看了一眼他,然后绕过他的头顶走进了洗手间,直到玻璃门被移开又拉上了,林登才轻呼了一口气,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个平躺的姿势。
洗手间里传出了一连串的哗啦水声,过了一会儿水声又停了,可之后并没有传来玻璃门移动的声音,林登奇怪的翻了个身,面朝卫生间的方向,那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让人有一种里面根本就没人的错觉。
林登坐起了身,看了眼床上被掀到一边的被子,伸手过去摸了摸,还有些温度在,耿默刚刚的确是睡在这里,并不是他在做梦。
那为什么不出来?
林登心里疑惑,也掀开了被子朝卫生间走去,当他拉开玻璃门的时候,立马就被撑在洗手台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面前人的背脊因为动作而弯成了一个紧致的弧度,两边的肩胛向外凸出,头微微低着,脸周的头发被水打得湿湿的,不住的有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洗手台上。
耿默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慢慢抬起头注视着镜子中站在自己身后的林登,轻缓的出声道,“我好累,心累。”
林登没想到他会说话,心里沉了一下,面上却只若无其事的恩了一声,抱着双臂姿势潇洒地靠在门框上,他也在看耿默,通过镜子看着那张满是水珠的白皙面孔。
耿默低了头,抬起左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顿了顿,又打开了水龙头,反复的清洗着自己的手指。
哗啦啦的一阵水声过后,他又抬起了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林登,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如风过水面,涟漪层层,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星辉闪烁暮光熠,冬凉天净玉华开,那样的笑容,似乎能光亮眼前整个世界。
昙花一现的笑颜,只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登看着转过身来,表情沉静的耿默,几乎以为刚刚看到的笑颜只是他的错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耿默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站在了林登的面前,他现在已经跟林登一样高了,只是身板的瘦削让林登暂时忽略了他的身高,心里还是觉得他小,是个孩子。
林登摇了摇头,无所谓的笑了一下,“不管怎么变,你都是耿默不是吗?”
耿默单手撑在了林登的肩膀旁边,偏过头凑近了林登的眼睛,专注的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轻声道,“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林登原本放松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的起来,他躲闪的看向地面,眼皮耷拉着半遮住自己的眼睛,“去睡吧。”
耿默头一次没有乖顺的听从林登的意思,反而伸出手轻轻的摩擦着林登的脸颊,又缓又慢的移动,手指更是反复的流连在林登的嘴唇边缘。
“你在惹火!”林登懊恼地抓住了耿默的手,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愣住了,深吸了一口气,他放开了耿默的手指,“你还小,别闹了去睡觉。”
“你在怕我吗。”耿默咬着嘴唇歪着头打量着林登的眼睛,他的眼睛转向哪里,他就凑向哪里;林登低着头,他就用手钳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一刻也不肯放松地盯着他。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林登有一种被对方窥视内心的错觉,而他最厌恶的,也是这种感觉。
“够了!”林登这次真的火大了,怒红着眼睛,抬起手狠狠甩到了他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过后,耿默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明显的红色掌印,可见林登用了多大的力道。
林登也没想到自己的力道会这么重,一下子就把耿默的脸打肿了,他张了张口,喉间的安慰却变成了出口的恶言,“你以为你能看透我,还是能掌控我?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老子这辈子就没怕过谁,得,你不走,我!走!”
最后两个字,林登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粗鲁地推开了耿默,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朝房间的窗口走去。
在推开窗户的那一刹那,夜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让他被气得发昏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冷硬的道,“我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顺便提醒你一句,已经来不及修整基地了,你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辛明已经混了进来。”
说完这些,他没再迟疑,一翻身跳了下去,当冰冷刺骨的风刮在脸上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刚刚在床底下看到的那双湛蓝的眼珠。
“林登。”一股大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正在疾步走路的林登条件反射的曲起手肘顶了过去,在对方躲让的时候,又是一个侧身,一个出其不意的高抬腿就扫了过去,这次倒是扫到了东西。
“啊——你作弊,”被狠狠踹到地上的小丧尸笑嘻嘻的坐着,仰头看向林登,希冀的提议道,“你是不是也讨厌耿默那个家伙,我们联手合作好不好?”
“没兴趣。”林登表情冰冷的拒绝道,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家伙被他引了出来。
“那可真遗憾,”辛明坐在地上,看着渐行渐远的男人,急忙喊道,“等我杀了耿默,报了仇,我就告诉你杀死我的方法!”
林登脚步顿了顿,偏了偏头想要看向身后,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转头的动作,一言不发的往前走着,他打算在基地的出口附近找个角落随便休息一晚,第二天用剩余的积分买辆车子就出基地,然后,就不回来了。
**
林登走了后,耿默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冰冷的瓷砖地上,一边哭一边喊着爸爸,脸上火辣辣的痛,却及不上心里的那片冰冻天地。
哭喊累了,他就蜷着身体躺在瓷砖地上,眼角不住的有眼泪滑落,身体更是轻微颤抖着,他越抱越紧,整个人都快缩成了一团,可还是冷,全身上下都跟浸在冰水里一样。
每个人都有禁忌和底线,而林登更是有一个奇葩的禁忌,他讨厌被人探究的打量着,而每一个对他这样做的人基本上都死在了他的手上,除了耿默,他是个例外,也足能看出他在林登心里的份量,但是林登还是很生气,不杀他不代表会原谅他,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自己浮躁惶恐的心灵得到慰藉的乖孩子,而不是一个会让他感觉到危险的男人。
林登是一个很傲的人,前世是这样,这世依然没有变。
***
当清晨最初的几道温暖光芒与即将消逝的黑夜凉风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天明基地迎来了新的一天,而这一天,更是未来天明转变和辉煌的契机。
紧接着,从巷道的深处传出的一连串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彻底地唤醒了这座还处在甜美梦乡中的城市,基地的警报声被后知后觉的拉响,尖锐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在这片只获得了短暂安宁的城市上空。
而另一边,温暖的阳光轻轻抚触着冰冷瓷砖上躺着的,那个满脸泪痕的黑发青年。
“二少,二少!大事不好……”青年手腕上的电子手表不停的闪着绿光,吴寒焦急的呼叫声在这个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回响了起来。
耿默的眼皮动了动,被泪水濡湿的睫毛粘在了一起,明亮的光线照过来,又在那洁白无暇的面容上投下了扇形的阴影,‘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着,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然而当他睁眼的那一刹那,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仁却好似地狱的恶鬼般让人望而生畏起来。
他慢慢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洗水台上方的镜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几行已经干涸的血字——爱哭鬼,你哭得好让人心疼,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明天你死定了。(辛明)
耿默抿了抿唇角,随手抓过台子上已经空了的洗手液瓶子就朝那面镜子砸了过去,伴随着玻璃清脆的碎裂声,耿默的眼睛变得更为幽深可怖。
“最、后、一、次。”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最后一次什么?’模糊中,熟悉又温暖醇厚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虚渺的飘了过来。
“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想爸爸。”又是重重一捶,这次那面镜子完全的碎成了玻璃渣,然后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
而父亲的声音也彻底的消失了,心中好像空了一块,他知道那个幻想出来的‘父亲’从此就离开了,而他从今天起,就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的脆弱少年。
手表上的绿灯还在闪烁,耿默的眼珠子动了动,抬起了手腕,对着追随自己的手下命令道,“从四号地道撤退,”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带上耿煜。”
☆、第64章 丧鸦的出现
当灾难再临的那刻,林登并没有在这个地方逗留,他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堪堪能保住自己性命的平凡人而已。
基地大乱,林登便趁乱顺走了一辆越野车,他打算去霖园县,那里还有一个米仓在等着他,暂时肚子问题是不愁的了,霖园县的后面就是山,有山的地方就有水,有鱼,那是个好地方,偏僻,不特意去找还真找不到。
林登打算在那里先混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他是不想加入任何基地了,还真是,过惯了前世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让他呆在基地安安稳稳的生活反而就不习惯了起来,总觉得人生少了点什么,活得也没劲,这叫什么,贱骨头?过不得好的日子,反而向往危险重重的生活,林登自己也是醉了。
车子行驶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没了油,发动了好几次无果,最后下了车检查了一番才发现是油表坏掉了,他就说油表怎么一直显示的是满格。
没办法,只能抛弃了车改用徒步行走,这次他换了一条路线,怕的就是再遇到那瑾瑜那帮神经,末世盗贼集团的名声可不是唬出来的,真遇上了,一时半会儿也是很难脱身的,当初那瑾瑜接手了他老爹的H市基地,立马进行了大整改,男的进基地前必须先过三道关卡,第一道,枪术,第二道,美人关,第三道,呵呵,男人关。
按照那瑾瑜不要脸的说法,那就是,英雄非但要抵得住女人的诱惑,更要抵得住男人的魄力,你要是第三关被人摘了后庭花,很抱歉,如果你还是执意要加入他们基地,那么你今后的用途也差不多就是这种了,拜那二少这位精神领袖所赐,H市基地不光强盗多,基佬也不少。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幸存者一看到H市就立马绕道而行。
*
太阳很大,地上的腐尸都被炙烤成了尸油,软塌塌的黏在柏油路面上,只有上半身被一层脆弱的腐皮包裹着,下半部分全部都被熔没了,连骨头都只剩下扁扁的几段。
林登走过去的时候,有一些还能动,不停地扭动着脖子,昂着丑陋的头颅冲他嚎叫着。
他浑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取出炎爆弹弓拿在手上把玩着,又从地上捡起一串脏兮兮的珍珠项链,把线扯掉,珍珠留下充作弹弓的子弹。
啪、啪、啪,皮筋被拉长,又迅速的反弹了回来,发出了一下接一下的短促声响。
一个,两个,三个……不住的有丧尸被打中脑袋,不甘的低嚎生生卡在了破碎的喉间,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趴回了地上,再没了动静。
林登玩弹弓玩得不亦乐乎,这弹弓不愧是军火库出品,用的十分顺手,皮筋想拉多长就拉多长,韧性极强,威力也猛,那些丧尸的头颅基本都被他打得对穿。
直到地上再没有一个能动的丧尸后,林登还觉得没尽兴,握了握掌心中仅剩的两颗珍珠,把它们同时放在了包裹弹丸的皮块上,用力拉长皮筋,瞄准了正在低空区不断徘徊的乌鸦们。
啪地一声轻响后,两只处于不同方位的乌鸦悲鸣了几声,然后重重摔落在了地面上。
哇——哇——哇——
天空中响起了一片粗劣嘶哑的乌鸦叫声,不时的有黑色的羽毛纷飞下来,那羽毛油光发亮,甚至还带着点微红,林登心里一惊,暗叫不好,也顾不得玩了,取出爆破弹就搭在了皮块上,用力一拉,对着那群朝他俯冲过来的红眼乌鸦射了过去。
嘭——地一声巨响,以中间那只乌鸦为爆炸点,十几只飞得相近的乌鸦顿时变成了一团红黑的浓雾,焦臭的羽灰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下来,没被击中的几只处在边缘位置的乌鸦长鸣了一声,一只更是凶狠的扑扇着翅蹿到了林登的肩膀上,刚要对着他的脖子狠狠来那么一下,下一秒就被一道红色的光线给穿透了鸟头。
林登明显的感受到了脖间的那股灼热感,他皱眉扫掉了肩膀上的乌鸦尸体,又顺着红线看向天际,几乎望不到它的终点,只轻轻一移,又一只扑扇着翅膀朝这边慢吞吞飞过来的丧鸦被红色射线横着切开了身体,它就那样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