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能不能请你直接喊我名字,我不太习惯人家喊我郡主。”唐甜儿直接对他要求。
“也好,那么我就喊你胡狸了。”
“嗯。”唐甜儿点点头,顿觉气氛诡异,她有些不自在地揉着裙摆,“你们聊吧!我到前头去。”不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说话,唐甜儿已快动作的往前直奔而去。
这时候于巧芸看向京寅,轻轻吸着气……似乎想将他的气味留在胸口,“京公子今儿个来此,是为了参加我小侄儿的弥月酒宴?”
“没错。”京寅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那么京公子的纺织生意做得还好吧?”京寅在江南从事以纺织为大宗的事业,可以算是刺绣业之翘楚。例如着名的苏绣,就是由他们所开发的。
“尚可。”他说完便接着又说:“我想我也该去前厅瞧瞧了,待会儿见。”
“等一下。”于巧芸深怕自己刚刚扯的谎会因为他到前厅一打听而露馅,于是赶忙用力拉住他,“这么吧!前面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叔伯们,倒不如我们几位年轻人自己在后院竹亭摆上一桌。”
“我们?”他眉一挑。
“当然还有我表妹香郡主了。”于巧芸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唐甜儿有些兴趣,为了与他亲近,她只好将唐甜儿一起拖下水了。
“如果不觉得麻烦的话,这样也好。”他点头应允了。
“好,那我立即派丫鬟去将她请来,你稍坐。”说着,于巧芸便迅速找到了贴身丫鬟,吩咐她在竹亭内备上酒菜,并将唐甜儿给一起请过来。
此刻她的心情是雀跃的,无论如何她都得引起京寅的注意,要是能让他愿意在一个月内娶她为妻,那就更好了。
※※※
芸郡主打从出生后便体弱多病,经大师化解后有云,“这女娃儿命底特殊,与佛陀犯冲,非得在十六岁的润八月前完成终身大事,方可延寿。”
这句话,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谨记在心,而在今年年初,王爷于嘉富便将她叫进书斋,婉转的告诉她此事。
当时的她可说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毕竟只剩下不到八个月的时间,要她找到可托付终生的男人,并不容易呀!
况且,她年纪还小,她根本不想成亲。
后来,就在五月间,她随兄嫂前往庙里敬佛、替嫂嫂祈求生产平安之际,却巧遇了一位俊魅贵公于,而就这么一眼,她整个灵魂几乎都飞到他身上去了。事后她曾派人打听,方知他便是江南纺织大户——京寅。
自此之后,于巧芸便千方百计运用各层关系想制造与他邂逅的机会,终于在六月的某一天,他们再度相逢,于巧芸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分,两人也有了短暂的闲聊。
那晚临别时,她挟带“郡主”优势对他吐露真情,没想到……他居然当场婉拒了她的好意,还说他无力承担她的一番厚爱。天!这对于巧芸而言简直是种奇耻大辱,但她不恨他也不怨他,谁要她是真心爱着人家。
今儿个难得再度遇见他,她决定利用机会再次试探他的心意。
于巧芸对着京寅举杯,“京公子,我敬你一杯。”
竹亭内坐着三个人,唐甜儿是里头最缄默的一位,而于巧芸则从头到尾直朝京寅献殷勤,她对他的好感任谁都看得出来。
“郡主,你太客气了。”他举杯回道,这时,他又看向一直不发一语的唐甜儿,“胡狸,我也敬你一杯。”
唐甜儿愣了下,至今仍没搞清楚自己是如何落进这种混乱的局面,只好勉强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谢谢。”
“胡狸真是好酒量。”看她喝酒的气势,他感到有些意外。
唐甜儿愣了下,直觉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没有一位郡主是这样喝酒的吧?
想她们唐巾四千金由于经营客栈的关系,遇到熟客总是会敬对方几杯以表欢迎,她的酒量便是这么慢慢养成的。
“还好。”她尴尬一笑。
于巧芸见了,赶紧道:“京公子,论酒量我也有些,改天咱们就在这儿举办个比酒大会如何?”
“巧芸!”唐甜儿直摇头,“我……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别这样,你难得来苏州,就多住些时候吧!”于巧芸紧握住她的手,本来气色就不太好的她这时候看来更苍白了。
“不知胡狸的府邸在何处?”京寅问道。
“呃……”唐甜儿看向于巧芸求救。
“在河南元方镇,她也是为了我侄儿弥月才特地来此的。”于巧芸赶紧解释。
“哦!那地方我还没去过,改天倒想去瞧瞧,到时候希望胡狸能为我带路。”京寅目光里闪过一丝狭影。
唐甜儿眉头深锁,什么河南元方镇,她明明住在河北金梅镇呀!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推说不知情了,“好,到时欢迎京公子。”
突然,有阵细碎的脚步声远远奔了过来,一名下人贴近京寅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京寅眉宇突然紧蹙,撂下几句冷钉子,“如果他再不答应,那么无论用尽任何法子,都非得让他点头不可。”
“这……可能有点困难。”下人轻抽口气,看看唐甜儿那双直探究的眼,压低嗓又说:“林老板似乎铁了心,他说那是大食国的产物,数量极少,说什么都不肯将蓿荞芽卖给咱们。”
“听着,无论威胁还是利诱,任何手段都可以使出来。”京寅这话一出口,让唐甜儿和于巧芸忍不住相视了眼,甚是不解。
那名下人虽然也觉得有些困惑,不过还是领命离去了,这时唐甜儿开口了,“京公子,你这样就不对了,人家不肯卖,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香郡主,你或许不知道,经在下研究,蓿荞芽如果放在制作布料的凝浆中,经熨烫后可以增加柔软度、色泽度,偏偏它却只有在干燥的大食国生长而已。”他半眯起眸,“不过我正好就是需要这种东西。”
“就因为你需要,就可以随便使出威胁利诱的手段?”唐甜儿板起了脸。
“我不偷、不抢,而且也会给予对方非常高的报酬,威胁利诱只不过是过程罢了。”京寅撇撇嘴,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你……算了,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吃饱了,先离开了。”唐甜儿放下筷子,倏然朝前方疾奔而去。
“喂……胡狸……”于巧芸扬声却喊不住她,只好急急对京寅点头道:“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京寅肆笑,冷冽的俊颜中瞧不出他心中想法,然他的目光却直瞟向唐甜儿奔离的方向,似乎对她有了更浓的兴趣。
“好个不一样的女人……”
※※※
“甜……甜儿,你怎么了?”
于巧芸气喘吁吁地追上她,这一急,她梗在胸口的气还差点儿拎不上来。
“我不要再当你的表妹,什么胡狸嘛!”这名字还真是不好听。
“可我就只有胡狸这么一个表妹。”于巧芸抚着心窝,难受地坐了下来,“真对不住勉强了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演下去。”
唐甜儿收起怒气,才发现于巧芸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老是这么差?”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甚至不知道活不活得过今年。”于巧芸难过地垂着脑袋、落下了泪。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甜儿紧张地问。
“是这样的,我……”于是,于巧芸将她幼时所发生之事告诉了她,“现在已是八月初,下个月就是润八月了,我爹说……已准备让我嫁给他心目中的人选,但我并不喜欢那个男人,我只爱京寅呀!”
“天!你爱他?”唐甜儿真想骂自己少根筋,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刚刚她就该明显感觉到于巧芸处处偏向他……唉!她居然后知后觉到这种程度,希望自己的离席并没造成对她的负面影响才好。
“对,我爱他。”于巧芸泪眼蒙蒙地说:“我知道咱们才刚认识,甚至互相都还不了解,但我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么多,一方面是与你投缘,另方面是因为我发现……我发现他好像有点喜欢你……”
“嗄?!”这是怎么回事?唐甜儿完全不敢相信。
“虽然我身体不好,可是我的心思向来细腻,所以我可以对我刚刚的预感打包票。”于巧芸有些难过地说。
“他喜欢我……不可能吧?”她还觉得他老是喜欢找她麻烦呢!
“是真的,真的!”于巧芸很认真地点点头。
“天!你身体不好,那么刚刚就不该喝酒的。”唐甜儿早看出她的身子比一般姑娘差,而她居然没阻止她喝酒。
“没关系,只要他开心就好。”于巧芸说着说着又哭了。
“你……你真有那么爱他呀?!”想她唐甜儿长这么大,似乎还不懂得啥是爱情的滋味,对于于巧芸这样的心态当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你有了爱人,你就能体会了。”于巧芸虚弱地笑了笑,“甜儿,这辈子我只想嫁给他,宁可死也只想嫁给他,你帮帮我吧!”
“我又能怎么帮你?”唐甜儿有点儿混乱了。
“只要是我的要求,我兄长、爹爹多半会答应我,如果你肯牺牲一点时间,我是希望……”她附唇在唐甜儿耳畔悄声说。
“什么?”唐甜儿惊讶地瞠大一对杏眸,“我……我……”
“怎么样?”于巧芸握住她的手,紧张到都把唐甜儿的手给拧痛了。
“呃……让我考虑一下,真的,我需要考虑。”此事非同小可,她绝不能随便答应,就怕到头来会让京寅和于巧芸同时受到伤害。
“好,你考虑几天,但是你现在能不能答应我跟我一块儿回去继续用宴?”
唐甜儿看着于巧芸眼底的凄楚,实在没法子狠心拒绝她这点要求……好吧!就算她看不惯那个男人的待人处世之道,但是为了于巧芸,她就勉为其难地回去耗过那场晚宴吧!
※※※
当晚唐甜儿与于巧芸便被嘉定王爷于嘉富请进书房,他看了眼女儿又看向唐甜儿,跟着只是摇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爹,我求您跟甜儿说,您为何又不说了?”于巧芸心急道。
唐甜儿闻言垂首不语,虽然她一向粗枝大叶,但此刻却能清楚明白嘉定王爷想对她说什么了,那必然是之前于巧芸对她说的事儿。
“我觉得这么做非常对不住甜儿,这要我怎么跟她爹交代才好?”于嘉富知道如此一来不但骗了京寅,也等于委屈了唐甜儿,况且谁敢保证在那种情况下唐甜儿不会也同样爱上他?
“可是我……”于巧芸像是受了打击,痛苦地直咳了起来。
唐甜儿见状,赶紧轻拍了下她的背脊,“你好些了没?”
咳了许久,于巧芸才点点头,“谢谢。”
“我……我认真考虑了很久,但还是没办法帮你,巧芸,对不起了。”唐甜儿看看王爷又说:“我打算后天就启程回金梅镇去。”
于嘉富看看女儿仓皇的脸色,想挽留唐甜儿却又想起现在正病中的老友,他怎能这么自私地勉强别人?因此他只好说:“那好,你一路小心。”
“谢谢王爷。”就在唐甜儿得到允准、松了口气之际,芸郡主却突然砰地一声晕倒在地上,这景象真把她吓坏了。
“啊!巧芸……巧芸……”唐甜儿吓得赶紧蹲下身扶起她,而王爷也急着奔到外头要小厮快去请大夫来。
大半夜里发生这些事,因此可以想见这一夜有多么混乱了,直到大夫来替于巧芸诊断过后,他才摇头叹气道:“郡主她近来是不是吃得少、心事又多呀?”
“没错,就是这样。”她的贴身丫鬟回道。
“唉,这样下去身体怎好得起来?”大夫又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郡主没救了?”于嘉富逸出老泪,心想不是要到润八月才是极限吗?如今还差一个月呀!
“王爷,我不是这意思。”大夫看看郡主,“只要劝郡主多吃点,把心情放宽,对身子一定有好处。”
“唉,不瞒大夫,她是个死心眼,就怕我说的话她也不肯听。”于嘉富频频拭泪,这不禁让唐甜儿想起自个儿的爹,她爹不也是为她们四姊妹而担心烦恼吗?
又回头想想,虽然芸郡主那荒谬的请求并不合理,但若能救她一命、让王爷放宽心,她就牺牲一下时间又何妨?
只是……一想起京寅那男人,她就觉得精明如他并不是这么好骗得了的。而且他又是真的喜欢自己吗?为何她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倘若不是,那这一切不就变成了芸郡主的痴心妄想?
唉……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直在她脑海里旋绕不休,真搞不懂她不过是送份贺礼来罢了,怎会沾染上这些事?
“无论如何,一定要她放宽心,这是最重要的。”大夫将开好的药方交给王爷,“先照这药方喝两天药,补足气,剩下的就都要靠郡主自己了。”
“好,谢谢大夫。”于嘉富朝大夫点头道谢。
唐甜儿见大夫离开,这才走向他,“王爷,关于郡主的要求,我……容我再考虑一下。”
“你不是已决定回金梅镇去?”于嘉富很意外她改变初衷。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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