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后宫都对自家陛下这个神经质的状态束手无策,太医们连开了好几副安神药都无济于事。当然,这位准爸爸让所有人都操碎了心,另一位准妈妈也是让后宫众人都哭笑不得,她和她丈夫,简直是两个极端!皇帝陛下差点产前抑郁,这位皇后娘娘却是一点也没有怀孕的自觉。
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呢,她不仅每天都要去花园溜达,还时时关注江南那边的消息、甚至还每天都要伏案画设计图——如果不是蕊红以死相逼,这位大佬还打算“小熬一下夜”,简直分分钟能把人逼疯!
这不,听说江南那边有消息传回来,这位大佬完全无视自己的大肚子,拔腿就要往御书房跑,蕊红在后头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她,又给边上另一个宫女打了个眼色,那宫女也立刻扶住沈芊的另一边。见彻底地将她们这位好动的皇后娘娘扶住了,蕊红才松了一口气。
沈芊很是无奈,她自觉自己的肚子没有任何问题,这种普通的走动不仅无害而且有利——然而,没有任何人相信她……也是绝望啊。
好不容易到了御书房,沈芊探头往里头看,就见赵曜坐在书桌前,凝着眉像是在看什么文书。沈芊的眸光一亮,自从宋庭泽提出那个“国有控股混合所有制”海上贸易的政策之后,她就对新政在江南的推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时不时地就要跑来问问。
这不,她瞧着那叠文书,就以为赵曜是在看江南那边的反馈,顿时兴奋地迈进殿内:“怎么样?是江南的那边的奏折吗?”
赵曜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不往寝殿跑,结果刚刚看了两行字,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媳妇的声音,顿时惊得跳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你……你怎么又乱跑?”
沈芊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面前人给抱了起来,一直抱到榻上,他才将她轻轻放下,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沈芊挺着个肚子,平躺在榻上就跟个大乌龟似的,连翻身都翻不过来,尤其某人还奇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更是让她动弹不得。她顿时不满地嘟嘴:“好了,这下不动了,你那心能放回肚子里去了?”
眼前这姑娘没心没肺地让人抓狂,可他偏偏还不能抓狂,赵曜看着她,无奈又宠溺:“我马上就回来了,你这贸贸然跑出来了,不是让人担心嘛。”
“我没事。”沈芊摇了摇头,有想起身去看桌上的奏折,兴奋道,“江南的事儿怎么样了?浙江那边的试点成功了吗?”
赵曜这些日子哪有心思处理政事,他是恨不得日日夜夜贴身陪产,一刻都不想错眼,可无奈江南这事着实不小,尤其是浙江那一个港口试点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整个海上贸易制度的推行,所以他不得不在陪媳妇的间隙,强行抽出时间看顾着江南这档事。
“是江南的折子,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有英国公、徐泾、项青云几个坐镇,没有人敢玩花样。”赵曜见沈芊这么感兴趣,便跟她详细汇报,“宋庭泽办事确实是厉害,他打开了一个缺口,同意让那些商人参与到这次的海贸商会中来,虽然这些豪绅的收益占比受到了严格控制,但这个政策一下子就分化了之前同仇敌忾的江南富们。”
“真的是天才啊……”自从听说了这个政策,宋庭泽在沈芊眼里的形象就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且不说这个人是正是邪吧,光凭他这个脑子,就不负他那举世无双之名!
赵曜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一句:“是……”
沈芊知道赵曜对宋庭泽心有芥蒂,而且从宋贞吉和宋家人的遭遇来看,赵曜这种芥蒂也并非空穴来风,宋庭泽的心性凉薄至极,他极力推行的海贸政策废掉了宋贞吉奋斗一生得来的地位和权势,同样也废掉了宋家在江南的根基和势力……所谓虎毒不食子,可在宋庭泽眼里,他的这些子嗣显然没有任何份量,但凡他想,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商户地位低,让商户加入海贸商会之中,会不会引起当地官员世族的反弹?”在这个时代待久了,沈芊也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尤其入宫后学习了很多律令典籍,她知晓在大周朝繁华富足、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埋葬着累累白骨,潜藏着无数生而不平者的挣扎。
大周朝严苛的等级制度便是导致一切的原因之一,大周朝的等级制度比有宋一代严苛和细致得多,譬如之前在通州一战中曾因可以废除奴籍乞籍而蜂拥入伍的堕民们,这些人在大周等级制度下为贱民,这些人世世代代都不允许读书、不许参加科举考试、不许与平民通婚或杂居,且永远不能脱离贱籍。
当时通州城中有许多贱籍的青壮年男子为了让家人可以脱籍,而选择留在城中死守,后来通州城破,这群人连同通州守将一道,全部被鞑靼人斩杀,以身殉国。赵曜登基后,将这些人同所有战死的将士一起列上了英灵碑,与此同时他们所有的家人也都脱离了贱籍,成为良民。
不仅如此,赵曜和沈芊也曾想要以此事为契机,想要直接废除贱籍。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奴籍已经是非常低贱的人群了,可贱籍却比奴籍还要惨上千百倍,毕竟奴籍还有赎回的可能,子孙后代也不用世代为奴,但贱籍那是永世不得翻身的。
可是废贱籍一事受到了很大的阻挠,最后赵曜选择了退一步,贱籍之人可以通过从军立军功来换取成为良民的机会,这一政策给了贱民一条出路,也更加巩固了他提出来的募兵兵制。
也正因为废除贱籍这件事,让沈芊切身感受到了等级制度在这个社会的威力,所以一听到商户们参与海贸商会,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商人的商籍地位也不高,这种朝廷机构,他们显然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赵曜听她这么问,便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能成为豪富的,没有几个是傻的,这个政策是朕给他们留的缝,至于他们能撕出多大的口子,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那群世家大族想要独吞,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毕竟这么多年来,海上航线、外商人脉、有能力出海的水手甚至更灵活的大船,可都在这些豪商手里握着,人家这几十年上百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可不会轻易吐给他们。”沈芊笑了笑,促狭地看着赵曜,“你这是坐山观虎斗啊。”
赵曜抚摸着她那高耸的肚皮,眸中有着几分小心翼翼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惊喜,他伏低了身子,轻轻地将耳朵贴在沈芊的肚子上,很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声响,脸上惯有的威严之色早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脸的傻爸爸笑。
沈芊见他聊着聊着就走神地去听胎动,也只能无奈一笑,这样的情景这几个月来不知发生了多少遍,尤其如果他听得时候正好碰上宝宝胎动,面前这人能傻爸爸笑的笑上一整天——
“啊啊啊!它踹我了,它踹我了!”赵曜忽然跳起来,激动地整个人都发抖,片刻之后,他又立刻重新趴回去,伸出手来触碰着发生胎动的地方,碰一下就“嘿嘿”笑一下,碰一下笑一下,碰一下笑一下……整个人就跟走火入魔了似的。
沈芊也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肚皮上凸起的部位,那就像是一只小脚,刚好戳在她的肚皮上,也不知道是孩子嫌弃它爹太吵闹,还是想要和它爹玩耍,这只小脚丫一直在肚皮上踹来踹去,一下子出现在左边,一下子出现在右边,顽皮得不得了。
沈芊本来一直瞧着自己的肚皮,满脸的疼爱之色,结果等她稍稍抬眸,就看到赵曜不停地伸手去和宝宝对掌,脚丫出现在右边,他就连忙朝右边伸出手掌碰一下,脚丫出现在左边,他就朝左边伸出手掌碰一下,关键是全程还带着那种“嘿嘿嘿”的傻笑……
沈芊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三个字——打地鼠……她被自己这囧萌的想法给逗乐了,捂着嘴不停地“噗嗤噗嗤”笑。
于是乎,站在外面的蕊红和李奉就眼睁睁地里头两人,一个“嘿嘿嘿”,一个“噗嗤噗嗤”,好像走火入魔了一般……这两位皇宫大管家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齐齐为自己那还未出生的小主子默哀,摊上这一对傻爹妈,嗯,童年艰难啊……
第147章 产子
自从浙江的海贸试点推行开之后,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天南海北的豪绅巨贾络绎不绝地跑来给海贸商会送钱,那钱送起来真是眼睛都不眨, 就指望着自己的投资能够得上入会的标准,能在海贸交易之中分一杯羹。
主持海贸商会的除了英国公之外,还有刚刚调任为浙江布政使的田沐阳, 而协助的, 则是调任市舶司主管的徐泾, 负责统筹策划的杜敏之,以及依旧驻扎浙江的项青云等征北军众人。
在推进海贸商会的过程中, 几乎各大势力都插了自己的人,代表老勋贵的英国公,代表山东系的田沐阳、徐泾, 身为宋庭泽门生的杜敏之以及代表军队势力的项青云, 这一点既是因为各大势力都不愿落后于人,当然也是赵曜有意的制衡。说起来, 宋贞吉和江南派都倒了, 文臣集团在这次博弈中更是满盘皆输,可宋庭泽却依旧凭借着一人之力,牢牢占据了这次新政推行过程中的重要位置——至少,没有他这个创新性的想法、仔细拟定的条款法规和召集来的精算人才, 这次试点工作绝对开展不了,而国库,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充盈起来。
赵曜看着户部尚书送上来的奏折和最近国库的入账, 笑得见牙不见眼——天可怜见,他终于有钱了!
赵曜一想到前段时间那种穷得捉襟见肘的日子,就忍不住给自己鞠一把辛酸泪,做皇帝做到那个地步,实在也是凄惨得咧。好在这种日子终于过去了!海贸商会的入会标准一公开,全国各地的富商巨贾几乎都跑到浙江去竞标了,商会中非国有的“股份份额”有限,给商人预留的名额就更有限了,这些人为了抢一个商会名额,那真是不惜倾尽家财!这不,商人部分的名额刚刚敲定,国库的历年赤字就补上了,甚至还有不少盈余。
除了商人之外,朝中各家如果想要往里头“掺股”,那也必须得拿出真金白银来!在赵曜手底下,这帮人如果还想像以前那样,耍耍官威、摆摆架子就能堂而皇之地接受“孝敬”,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赵曜笑眯眯地瞧着桌子,想象着国库中白银成堆、黄金万两的景象,美得不要不要的。嗯哼,看在国库的面子上,他对宋庭泽那种在民间高调宣扬自己重开海贸功绩的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现在也想明白了,什么力挽狂澜拥立新帝,什么为天下计重开海禁,宋庭泽想要这种名声,那就给他呗,反正他也七八十岁了,自己又没想要干掉他,就如同他那英明神武的媳妇所言,三年五年的,算得了什么?以后的三十年、五十年,功劳、声誉、名望、天下,还不都是他的。
赵曜正想着呢,忽然就听到御书房外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生了,生了!”
赵曜僵硬了一秒——嗯?又幻听了吗?
还没等他把自己那乱成浆糊的脑筋给转回来,李奉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满脸都算是惊喜之色:“陛下,生了!生了!”
赵曜猛地就往外冲,愣是把那死沉死沉的金丝楠木书桌都硬生生拖出去半米远,他顾不上被磕到的腿,转身飞快就往乾清宫跑。那速度,跟在后头的高齐都快追不上。
等到了乾清宫门口,赵曜就听到里头传来媳妇一声声的痛呼,于此同时,殿门口站满了太医和稳婆,僵持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赵曜一见这场景,心火立马就往上蹿,对着太医和稳婆怒道:“你们还不进去照顾娘娘生产?!”
太医院令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把白胡子,也不知是跟谁吵了架,此刻正涨红着脸站在殿门口,一见听赵曜这么说,他边立刻行礼,边为难道:“陛下,妇人生产,血光重,是为不详……乾清宫是您的寝殿,娘娘不能在里头生产啊,臣以为应先移到坤……”
老头子话还没说完,李奉就不忍地偏过头去,果不其然,前头的皇帝陛下彻底炸了,他一把拽住老头子的衣襟,死死盯着他:“你她娘的是不是找死?!”
沈芊的哀嚎声一下下地响在赵曜的耳边,让他整个人都极度郁燥,他一下甩开太医令,对着跪了一地的稳婆和宫女怒喝:“还不给朕进去!娘娘要是有三长两短,你们都给朕陪葬!”
陛下发怒,自然没人再敢拿吉祥不吉祥说事了,稳婆们和宫女们立刻跑进内殿去,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伺候沈芊生产。
沈芊在殿内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这一胎比预产期来得早,今儿下午她正听着李奉汇报着江南商会的事,听到国库最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