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怜梦面色苍白退无可退,脊背贴上身后的雕花木质栏杆,两片唇瓣紧咬在一起颤动着,“我……”,她的两只手反抓住栏杆,对上裴言峤阴鸷的深褐色双眸,心里升起更大的恐惧,却也不得不仰起脖子,强作镇定地说:“你爸是被黑势力组织刺杀,怎么会跟我有关系?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害你爸的吗?”
“我若是有证据的话,伯母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裴言峤勾着唇,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冷森森的,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掐住宁怜梦纤细的脖子,“但伯母出轨却是事实。你有辱我裴家的门风,我若是杀了你,相信裴家人也不会怪罪于我。”
他的五根手指一点点收紧,过分强劲的力道甚至让宁怜梦连出声喊出来的机会也没有,唇畔噙着冷残笑意盯着宁怜梦渐渐涨红的脸,裴言峤的语气轻飘飘的,周身却弥漫着腾腾杀气,“当年你是怎么陷害我妈,嫁入裴家财阀,后来又是怎么害死我妈肚子里第二个孩子的,今天我就让你付出代价。”
宁怜梦出于本能地伸出两只手抓住裴言峤的手腕,但裴言峤比她高出很多,而且随着裴言峤指间的用力和时间的延长,宁怜梦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脖子都快要断成两半一样,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丧失全部的力气,抓着裴言峤的手一点点松开,直到手臂重重跌落下去,宁怜梦用力地闭了一下双眼。
“哥哥不要!”随着一声惊呼,包间的门猛然间被推开,裴言峤闯进来几步跑向裴言峤身后,用两条手臂死死抱住裴言峤,一边试图拉扯着裴言峤,一边哀求,“哥哥,你不能杀我妈妈。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你再不放开我妈妈,警察过来抓走你,到时你就要为我妈妈偿命了。”
裴言峤猝然回过头,用另一只手扯开裴言洁掀翻在地上,这一瞬间他的双眸嗜血,眼神从上至下睥睨着裴言峤,冷冷笑着说:“杀一个要偿命,杀两个人还是要偿命,刚好你也来了,你陪你妈一起死吧!”
他估计裴言洁身上必定藏着枪,若是警察来了,裴言洁自己也难逃调查,而且彼此都不是光明磊落的人,裴言洁再蠢,也不会叫来警察干预这些事。
裴言洁本来想拿出枪,但看到仍旧坐在那里的段叙初,裴言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拽住段叙初的手臂,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断断续续地请求,“阿初,你让哥哥停手啊!警察真的快过来了……”
段叙初面无表情地扯开裴言洁的手,这才站起身走过去,在裴言峤肩上拍了一下,“我们可以走了。”
裴言峤动作一顿,紧接着甩开宁怜梦,返回身拿过那两份离婚协议书,“签字吧!”
宁怜梦跌倒在地上,用手抚着脖子不停地咳嗽着,裴言洁跑过来抱住她,“我签。”,她拿过裴言峤递来的钢笔就要签字。
裴言峤却在这时蹲下身抓住她瘦削的肩膀,猛力把她整个人丢到玻璃窗上,“砰”的一声之下,裴言峤重新把笔递给宁怜梦,唇畔勾起散漫的笑意,“伯母不愿意签的话,我不介意剁掉伯母的手指,在上面按手印。”
“不……”宁怜梦下意识地缩回自己的手,见裴言峤抖地眯起眼睛,她浑身一颤立即反应过来,抢过裴言峤手中的钢笔,哆嗦着分别在两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裴言峤收起文件夹,用同情的目光俯视着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宁怜梦,“伯母好自为之,尤其是出门时,小心不要被车撞到。”,说完最后一句话,裴言峤站起身和段叙初一起走出去。
出了茶餐厅坐进车子里,裴言峤转头问段叙初:“怎么样,装上去没有?”,他所指的正是刚刚段叙初利用那一段时间,在包间的桌子底下装窃听器。
段叙初发动车子离开楼上裴言洁和宁怜梦的视线范围,随后打开笔电,把耳塞式耳机的一端递给裴言峤。
这边包间里裴言洁只觉得后背的骨头都被裴言峤那一下子摔碎一样,好不容易扶着玻璃墙站起身,从楼上看到段叙初的车子离开,半晌后她转过头烦躁地对宁怜梦说:“裴夫人,你能不要再哭了吗?反正裴廷清不爱你,离婚就离婚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宁怜梦靠着栏杆坐在地上,闻言抬起头看向裴言洁,“裴廷清被刺杀确实跟我脱不了干系,若是裴言峤找出证据,不会放过我一个人倒在其次,若裴家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些拥护裴廷清的兄弟姐妹,或是誓死忠诚于裴廷清的下属,他们会报复我们整个宁家的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裴言洁不甚在意地说着,见宁怜梦满脸的震惊之色,她连忙走过去安抚道:“我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可能不管你,而且我还要利用裴言洁这一身份接管裴家财阀,怎么可能不会反击?你先冷静下来,等我问过厉先生后,再给你答复。”
车子里段叙初闻言拿下耳塞,把电话打给黎傲,“从现在开始给我严密监视裴言洁的行踪,想办法掌控她跟任何人的通讯信息,一旦有动静立即告诉我。”
那边的黎傲郑重地应了一声,“是。”
段叙初挂断电话,转过头看到裴言峤脸色紧绷着,十根手指握成拳头,段叙初停顿片刻低沉地问:“既然教官被刺杀一事确实跟宁怜梦有关,你打算怎么做?”
裴言峤胸腔里积攒着怒恨,却又因无处宣泄把手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用力地闭上双眸,极其克制地说:“家丑不可外扬,我找个跟我爸相似的人和宁怜梦一起去民政局先把离婚证办了,再回趟裴家告诉他们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如此一来,裴言洁不仅没有继承裴家财阀的资格,而且还会因此被赶出裴家。”
段叙初点点头,过了一会又皱起眉头,“你的身世特殊,外人不知道,裴家那些人心里却是一清二楚,若是你回裴家揭发宁怜梦和裴言洁的阴谋,恐怕不仅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你,他们反倒以为你挑拨离间,为了继承裴家财阀而不择手段陷害宁怜梦。”
裴言峤沉默。
段叙初沉吟道:“你去找你的大伯父,说服他帮助你。你大伯父在几个兄弟姐妹当中,跟教官的感情最好,在裴家也有一定的威望和说话权。”,段叙初看着裴言峤,他的眸色深沉,“一旦宁怜梦被赶出裴家,厉绍崇为避免连累裴言洁,拆了他整场布局,厉绍崇必定会杀宁怜梦灭口。如此一来,也不用我们再对宁怜梦下手了。”
裴言峤垂下眼睛,抿紧唇没有说话,一双手握得更紧。
段叙初见状担忧地问:“怎么了言峤?”,过了一会又想到什么,段叙初叹了一口气,手掌放在裴言峤挺括的肩膀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想亲手杀了宁怜梦,但宁怜梦毕竟算是有身份的人,我们杀她容易,善后工作却不好处理。”
“而逼着厉绍崇对宁怜梦下手,警方会同丁慧娟被刺杀一案一起归罪在厉绍崇的身上。厉绍崇背负那么多条人命,这次一旦找到厉绍崇,警方必定会对其一网打尽,这样的结果对于我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段叙初用过太多次借刀杀人,或是嫁祸给厉绍崇。
真正说起来,厉绍崇杀人放火的事未必做了很多,城府精明如段叙初,很多时候段叙初会把自己下属杀人的罪名安给厉绍崇,而厉绍崇从来也不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因此这些年来厉绍崇一直是全国通缉抓捕的头目。
很久后裴言峤才松开紧握的手指,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段叙初调转车头,“我过去跟黎傲一起监视裴言洁。”,如今有了线索,不用再让黎傲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只要顺着这条找下去,很快就会有蔚惟一的消息。
段叙初的手掌一点点握紧方向盘,眸色里抿入一抹痛楚,“惟惟,等我……”
***
无间岛。
中午时秦悦一个人在自己住处的餐厅里准备吃饭,看到厉绍崇修长挺拔的身形走过来,秦悦立即站起身,“厉先生,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岛上的温度比市区低,今天厉绍崇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衣,外面是灰色的针织衫,复古的款式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柔和几分,薄唇间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迷炫着秦悦的眼。
秦悦几步走过去为厉绍崇拉开餐椅,“我刚要吃饭。”,她站在厉绍崇的身后,手指触碰到厉绍崇的肩背,厉绍崇破天荒的没有躲开,这让秦悦惊讶的同时,也是满心的欣喜,拉过餐椅在厉绍崇身侧坐下来,“厉先生想吃什么?”
“我随便。”厉绍崇不冷不热的,但比起平日压根不让秦悦靠近,秦悦心里到底好受些,转过头吩咐佣人后,视线再移到厉绍崇的半边面具上,沉默几秒她咬着唇问:“厉先生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厉绍崇的眼睛眯了眯,看向秦悦低垂的眉眼,他一字一字地说:“你这里有没有可以让蔚惟一流产的药物?最好像是意外,跟我没有关系。”
第190章:暴露【31000票】
秦悦看到厉绍崇唇畔勾起的冷残笑意,她一愣,片刻后又敛起眼中恍惚之色,她并没有立即回答厉绍崇,而是把手心覆盖住厉绍崇放在膝盖的手背之上,低着头幽怨地说:“你不是正宠着蔚惟一吗?怎么会舍得让她流掉孩子?”
厉绍崇的手也只是僵硬一下,没有抽开反倒是大手一翻扣住秦悦的手指,低头凝视着秦悦,他声线柔和地说:“我怎么会真心对蔚惟一好?跟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得到蔚家财阀,若是蔚惟一和段叙初的孩子死了,段叙初必定会很痛苦,难道悦悦你不想报复段叙初吗?”
“我恨不得把段叙初千刀万剐。”两人离得很近,秦悦的脑袋自然而然地靠上厉绍崇的肩膀,闻到厉绍崇身上淡淡的香气,她转过脸蹙起眉头问:“你换用其他什么香料了吗?”
自从十二年前那场杀戮过后,这些年组织里像她和裴言洁这样的下属,基本上都有任务在身,没有再回过无间岛,最近一段时间为躲避警方的搜索,他们才暂时待在这里,也因此以往秦悦几人并不能时常见到厉绍崇。
而这几年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厉绍崇身边现在最得力的助手汤钧恒联络他们,秦悦知道厉绍崇必定也是以某种身份掩饰自己,她不知道厉绍崇是自己认识人中的哪一个。
这些年秦悦唯一最靠近厉绍崇的一次是那天下雨在医院门口的车子里,然而即便那次厉绍崇也戴了高级人皮面具,她仅能闻到的是厉绍崇身上的香气,跟他给人的邪气感觉不一样,厉绍崇身上散发的阳刚气息让她感到很舒服、很安心。
虽说她忘记十几年前厉绍崇身上的气息,但以她女人的敏感度,绝对不是现在这种香味。
厉绍崇停顿几秒钟才回答秦悦的问题,语气里有些不悦,“我没有刻意用过香料。”,他说着放开秦悦,拉开椅子与秦悦隔开距离,整个人突然间变得很冷漠,“菜做好了,边吃边说。”
秦悦此刻已经确定这个人不是厉绍崇,但无间岛上谁有胆量,并且有资格假扮厉绍崇?
汤钧恒和蔚墨桦跟厉绍崇的身形都差不多,只是据她了解汤钧恒整个人很沉,蔚墨桦偏执喜怒无常,若不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比如灯光昏暗,或者距离很远,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那么完美地诠释出厉绍崇绅士的优雅和浑然天成的邪气。
想到这里秦悦猛然间记起那次还在市区的书房时,厉绍崇向她开枪,却不仅打偏位置,连厉绍崇自己也似乎根本握不住枪一样,她一直在疑惑厉绍崇何时这么弱,此刻一想恐怕那晚不让她靠近的厉绍崇,跟眼前这个是同一个人。
秦悦低着头眸色复杂不定,直到佣人陆续把菜端上来,她收起所有情绪,把菜夹到厉绍崇碗里,捕捉到厉绍崇眼底闪过嫌恶,她不动声色地转回话题,“厉先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蔚惟一肚子里的孩子,最简单的渠道是长期给蔚惟一注射毒品。”
“如此一来,蔚惟一不仅要承受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就算能勉强保住孩子,估计到时不是死胎,就是畸形。我想这样的结果会让段叙初更加痛不欲生吧?”
厉绍崇闻言“吧嗒”一下摔掉手中的筷子,“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秦悦?”,他抬起手猛地掐住秦悦的下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印下清晰的红色指印,“我只要一种药物弄死蔚惟一肚子里的孩子,注射毒品对她的身体伤害太大。”
“厉先生你是太天真,或是你身为男人不懂这些方面?”秦悦确定眼前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厉绍崇是假的后,她反而不害怕了,迎上厉绍崇面具后那双阴森的目光,她淡淡地开口讥诮,“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流产对于女人的身体伤害是最大的,再好的药物也无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