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赢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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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赢随便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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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虎怎么还不回来……

终于,十五分钟之后,孟虎提着四碗大肠面线回来,踏进病房,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挪动痕迹,被单有一半滑在地板上,枕头已经不见了,她也不见了,孟虎一惊,急了,四处找她。

“韩三月?!韩三月!韩——”

他看见她了,她在床底下蜷成一团,没打石膏的左手抱住自己,打上石膏的双脚弯曲不起来,只能直直贴着冰冷地板,头发平贴在她脸颊,几乎要完全遮蔽住她的五官,枕头挤压在她胸前,好像一只在躲天敌的小兽,那么害怕、那么惶恐,他走近她,跟着蹲下来。

“你是睡一睡滚到地板上来的?”他故意说笑,要抱她起来,他一碰到她,她猛地抬头瞪他,瞪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你去哪里了?!”

“买大肠面线孝敬你呀。”老人痴呆呀,他还事先问她要吃什么,是大小姐她指名要吃大肠面线,他才会狂飙杀到他觉得最最好吃的那一家店去替她买,她竟然问得好像在指控他偷偷摸摸溜出去逛酒店。

“哪有人买面线要买那么久?!”

“小姐,那家面线要排队的。”不然哪叫生意好?

“谁叫你去要排队的店买呀!”

“因为好吃,因为你要吃。”喂,无理取闹什么呀,要他快回来也行,医院隔壁巷口就有一家面线摊,老板闲到打苍蝇出气,但难吃,他不想买那种东西喂她。

“我,我才不要吃面线!谁要吃你的臭面线!”她挥舞着枕头,软绵绵的东西打在他身上一点也不痛,他轻易捉住她的手腕,也跟着火了。

“你在善变什么?!说要吃的也是你,说不吃的也是你,你很奇怪耶!”不理会她的蠕动,他把她抱回床上,调整好病床角度,打开面线碗盖,将上头的辣椒、蒜泥、卤肠搅和均匀,他记得她说不要香菜,还叫老板别忘了千万不能加它。

面线味道好香,弥漫在病房里,盖掉医院里冰冷的药水味,孟虎嘴里嘀咕,手上动作粗鲁,舀起满满都是料的一汤匙,往她嚷嚷不吃的嘴里喂。

“我不要吃!”含栅着倔强的话,嘴却蠕蠕地在咀嚼,咽下,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不好吃!”

和着眼泪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他辛苦奔走的结果换来“不好吃”三字评语,孟虎不信,舀一口喂自己,只是少了香菜的味道,但还是很好吃,她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还嫌弃到掉眼泪,会不会太夸张?他要是老板,绝对拿杓子跟她拚命。

“买那么久的面线难吃死了!”她的眼泪越聚越多、越掉越快,到后来哇的大哭。

她一失控,孟虎顿时吓住,雄伟大男人被几颗水珠子弄得手足无措。

女人心,海底针,她这根针扎得他莫名其妙,像玫瑰花茎上的刺,即使他皮粗肉厚,这么一扎,也是会痛会流血的。

她随口说想吃面线,他搜寻脑中最最美味的店家,就算它很远,他也甘愿去买,这个小混蛋抢着要付钱,一副要跟他银货两讫、划清界线的模样,他已经很火了,飙到天母,排队,再飙回来,心里的火是冷静了不少,想象她吃到这么好吃的面线,一定会眉开眼笑,人吃到美食,心情都会很好,想象她吃着他买的面线,眉弯弯眼弯弯,笑起来一定可爱,结果得到的奖励是她大把大把朝他泼洒眼泪,而且还不是感动的眼泪。

她哭得他一头雾水。

“……不喜欢吃就不要吃嘛,有什么好哭的?”他耙耙头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只知道怎么把人揍哭,却没学过如何让人停止泪水,“不然,我再去买别家的……”说完,就要再出去一趟。

“不要!”韩三月紧紧捉住他的袖子,呜呜在哭,“我吃我吃,你不要再出去。”

又要吃了?

女人,好善变,孟虎亲眼见识到了。

“好啦好啦,要吃赶快吃。”孟虎又舀了一口喂她,这一次她乖乖张嘴,他抽来两三张面纸,一张给她擦嘴,一张给她擦眼泪,“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线,吃过这家,吃别家我都吃不惯,我叫老板不要加香菜,一点点辣,我想一碗吃不饱,所以我买四碗,不过你要是觉得难吃,剩下的我吃好了。”

她缓下咀嚼的动作,刚哭过的眼像掉进水里的黑琉璃,晶灿迷人,观向他,“……不难吃,真的。”

现在又变成不难吃?那刚才任性不吃的死小鬼又是谁?

韩三月不是随口唬弄他,小小一碗的大肠面线很快就吃个精光,孟虎又开了第二碗,和料,呼凉,送到她嘴边。

韩三月一口接一口,“……很好吃。”

从难吃到不难吃,现在变很好吃,等一下是不是变成以后吃不到怎么办呀呀呀呀的惊叹?

“好吃你还哭?”他粗手抹掉她的眼泪。

“对不起,虎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耍脾气,对不起对不起……”

说她五官像小婴儿,她还真的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婴儿,眉一皱,脸涨红,说哭就哭,孟虎光听见她又喊他虎哥,就算有什么哇啦哇啦的不爽和叽叽歪歪的鸟气也像遇到艳阳出现而自动退散的浓雾,三两下全不见光光,哪里还有残渣呀?

“没关系啦,三八咧,哭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你是不是伤口会痛,所以心情不好?”他拍拍她的背,生平第一次将手掌放在人的背后而力道拿捏得这么轻,以前的他,比较知道多大的力道可以打断人几节的脊椎。

她是因为没看到他,心里不安,被胡思乱想弄得快发疯,她的安全感被车祸撞得支离破碎,他在身边时,她不懂得害怕,他一离开,恐惧像鬼魅,草木皆兵。

这样是不可以的,这是利用,他讨厌她利用他,韩三月告诉自己。

不可以依赖他,太依赖的话,以后她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呢?

她深深呼吸。

要坚强,韩三月。

“嗯,因为伤口痛,所以心情不好。”她顺着他的问句回答,不打算让他知道她心中的阴霾,她要习惯自己一个人,不利用孟虎也能平安活下去。

“要不要叫医生进来看看?”

她摇头,婉拒,硬挤出笑容,“我好多了。”

“看起来明明就不怎么好。”孟虎嘀咕。

她听见了却假装没听见,只是感觉到他的关心,有些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还可以吃得下第三碗面线。”

“你胃还真大,我本来想说买四碗,你了不起嗑一碗半,其他的全部都我一个人吃——”这才是他买四碗的真实心声,他也想吃热呼呼的大肠面线呀呀呀……

“管你,都我的。”韩三月这次的笑容,很真实。

而且,四碗大肠面线全都没加香菜,他把她的喜好记住了,这四碗全是替她买的,才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买给他自己嗑的。

没有香菜的面线,真好吃。

出院的那天,天空好蓝好蓝,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韩三月收拾好行李——根本也没多少东西需要收拾,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到柜台替自己办妥出院手续,吃力地拎起行李袋,走出医院大门,医院外头有好几辆排班的计程车,她搭上最前头那一部,司机问她去哪里,她愣了愣,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她能去哪里,直到司机又问了她一次,她才匆匆报了个饭店的名字,让司机发动车子。

没跟孟虎道别,好像不太好,但再想想,跟他道别又很奇怪,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上两个人又陌生得连彼此生日都不清楚,麻烦了他这么多天,有点过意不去,她得在还没太利用他之前,赶快离开医院。

被他赶出家门的记忆很糟,她不想再尝第二次。

她将一笔钱留在医院,不多,但是她的心意,她也拜托护士传话给他,谢谢他这几天无微不至的贴身照顾。

韩三月看见司机从后照镜瞄她一眼,那眼神让她有些防备。

这个司机会不会有问题?他为什么要瞄她?他在医院前排班……真的只是在排班,还是刻意在等她自己坐上车?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韩三月,冷静下来,你太多心了……

司机又透过后照镜与她四目相交,她咽咽唾液,胡乱捉紧行李袋,思索着跳车的成功率……

“小姐——”

韩三月吓得跳起来,往车门猛缩一格,“干、干什么?”

“你是不是会冷?要不要我冷气关小一点?”

“呀?”

“会不会冷?”看她一直抖一直抖,司机好心这么问。

“呃,不会……你不用管我,开、开快一点,我赶时间……”开快一点,快快到饭店,她快快下车,快快订房,快快躲进房间棉被里,把自己藏好。

“哦。”司机自讨没趣,专心开车,突然车子前方闪进庞然大物的黑影,司机开车经验丰富,紧急煞车,一路吱到底——

“呀——”韩三月反应不及,整个人差点从后座滚到前方驾驶座去。

砰!

车子明明停下来,却发出重击巨响,凶手来自于引擎盖上的那只拳头。

司机气呼呼下车,要和跳到大马路上挡车的家伙吵架。

“喂!你——”

人家连鸟都不鸟他,直接打开后车门,弯身坐进去。

“先生!你抢车呀你?!我车上已经有客人了你是没看到吗?!要坐计程车不会去拦别部吗?!还有你把我引擎盖打凹是什么意思?!”司机只好钻进车里继续吠。

“修理费我付,开车。”

“我还有客人——”

“她是我老婆。”这句话从薄唇吐出来时,长手臂勾住一脸发白错愕的韩三月肩膀,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挂着不放下来。

韩三月觉得现在就算另一边车门打开,坐进来一个头大身体小的火星人也不会让她更吃惊了。

孟虎?

她看错人了吗?

孟虎?!

“小姐,他是你先生?”司机先生向她确定。

“呀?呃,嗯。”韩三月是被后头车辆猛按喇叭惊醒,才记得要快些回答司机。

司机咕哝了几句“怪夫妻,载到疯子”的台语,重新发动车子,让小塞的马路恢复顺畅。

“改去至善路——”孟虎念出另一个地址,是他的住家。

“不去馥敦饭店了?”司机问,他想问的是韩三月。

“不去。”回答的人是孟虎。

韩三月感觉他握在她肩头的手掌钳得好紧,强硬地将她按贴在他胸前,透过手掌的力量,她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交谈,沉默之中,车子开上至善路的山区。

到了,她心脏咚地震了一下,看见孟虎掏出好大一叠钞票塞给司机,车资加修车费,丢下一句“不用找了”就要抱她下车,她按住他的手臂。

“……我……现在不住在这里。”

“少啰唆。你是要我在这里跟你算帐,还是跟我回家再算?”最后两句很轻柔,轻柔得很森冷。

认命,当然是回家再算,她不想让司机看笑话。

孟虎轻松抱起她,行李袋也挂在他的肘间,两者像是都没几两重,对他没有半点负担,他进了屋子,直直往卧房走。

“我们有话不能在客厅里讲吗?”她曾经是那么不想被赶出这间房,现在反而是不想被抱进这间房,好矛盾的心情。

“房间比较大,比较方便。”

方、方便什么?!

韩三月忐忑不安,他每走上一阶,她就呼吸一窒,她决定赶快在他走上楼前把话题结束,滔滔不绝地快速说道:“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如果我付的钱有比较少一点,你跟我说正确的金额,我会补给你,你没有遇到张护士吗?我有请她转告你我出院的事,还有请她转告谢谢你,你那么多天没去工作,蓝先生他们应该很苦恼吧?毕竟你在场子里负责的工作也不轻,不过如果你要跟我算你没去工作的损失,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因为我身上的钱不多,不然你让我欠着……”

她还没说完,他已经走完楼梯,来到房门口,大脚一踹,门弹开,孟虎将她放在床上,让她坐在软软被褥间。

“你不告而别是什么意思?”他叉腰,居高临下俯视她,开始算帐。

“我有跟张护士说,请她转告你,不算不告而别。”她只是趁他又去替她张罗午餐时快快偷溜。

“还在桌上留下三千五百块,你当我是在卖的吗?!”他从口袋掏出被他捏烂奇+shu网收集整理的纸钞,亮在她面前。

“我说了,要是太少的话,我补给你,但是要让我欠着慢慢遗嘛……再不然,我们赌一把,我赢的话一笔勾消,我输的话……我应该是不会输啦……”呃,他的脸又臭起来了。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我没有当你是个东西呀……”她不是那个意思,但这句话听起来很像在损人的。

“没有当我是个东西?!”他瞪她。

“你本来就不是个东西呀……”这句更惨,完全像在羞辱他,她赶快澄清,“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东西,但不是在骂你不是东西,虽然都是东西,但是前面那句的意思是好的,后面那句是不好的。”

在孟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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