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那他为什么要逼太皇太后回去?”伶俐问道。
安然老王爷叹气了一声,“因为,能救他性命的人,只有老祖宗了。”
果然如此。
得到肯定,子安反而宽了心。
老祖宗在乎老七,这点,皇帝知道,所以,他只会拿住老七却不会真的伤害他。
“孙芳儿和霖霖呢?我想见见他们。”子安道。
京中,一切如常。
既安静,又风云乍起,如天空有云卷云舒的时候,也有天昏地暗的时候。
自打皇帝赐了府邸给南怀王,他得空便去监工,看着自己的府邸一点点地修缮好。
夕阳如血,天空有苍鹰盘旋而过,为这黄昏增添了几分寂寥。
新的南怀王府,地势较高,站在完好无缺的亭台上,临风望去,便可看到许多人家,炊烟袅袅升起,万家灯火,也在逐渐地亮起来。
南怀王的心,尖锐地疼痛起来。
那是一种渴求不得的疼痛。
他这辈子,从没试过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少时,是父皇的疼爱,后来,是柔瑶的温柔,再后来,是皇位,他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
而这三样,那人,都唾手可得,但是,他却不在乎。
父皇疼爱他,他只觉得等闲。
柔瑶喜欢他,他视若无睹。
曾经帝位他伸手便可摘到,他弃之不要,可恨的是,他不要,却也没让他这个弟弟得到。
他用尽全力去争取,如今两手空空,便连南国,也即将成为他的囊中物。
为什么,同样是慕容家的子孙,命运却有云泥之别?
不甘心啊。
“王爷,今晚,慕容桀便会动手。”商丘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道。
斜风,忽然便卷了他的袍子,他张狂一笑,生出了几分歹毒,“好,好得很,这水横竖都已经很浑浊,咱们便搅和得更加浑浊一些,叫人觉得神鬼难辨。”
“在下掐指算过,孙芳儿应该还没死,所以,同命蛊能解。”南怀王摇摇头,薄唇挽起,便是一连串残毒的语言,“不打紧,解不解都不打紧,本王没打算要他的命,便是拿捏在手中,好好戏弄,好好折磨一下,也是好的。”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八章 梅贵妃
商丘略一犹豫,道:“但是,皇上的意图,我们都明白,一旦太皇太后归来,若知道摄政王落在王爷的手中,怕不怕……”
“怕?”南怀王冷然一笑,“太皇太后老了,你以为她真的可以一切神机妙算吗?没有人见到本王动手,便是她怀疑,本王不承认,她还能怎么样?”
“只怕,只怕百密一疏!”商丘始终觉得,太皇太后不简单。南怀王一卷衣袖,眸子如同淬了寒冰一般,扫过商丘的脸,“人人都说,当年的太皇太后,手腕如何厉害,可本王到底没亲眼见过,这么一个女人,靠着别人生的孩子,一路扶摇直上,成为我大周的国尊,
惠帝,父皇,都对她唯命是从,本王还真不信,一个女人,怎地就可成为神明了?本王倒想看看她的手段。”
他其实也曾信过太皇太后的手段,信过那些坊间的传说,但是,慢慢地,他觉得,若她真的这么厉害,大周乱成这个样子,怎不见她回来镇住局面?
而且,若她真的能救那狗皇帝,为什么她要袖手旁观?
大抵,也不过是传说罢了,许多事情,传着,传者,便成了神话。
可笑那狗皇帝,做那么多事情,逼她回来,便以为真的能救他的性命?病糊涂了啊!
商丘却不是这样想的,在他们这行里,有过一个传说。
这三界之中,有一个执掌法度的女子,五百年一任,姓龙,手执龙杖,且设下了水牢,用以惩治那些犯有大错的神魔鬼怪。
这虽然是传说,但是,能在他们这一行流传下来的,也有一两分真。
太皇太后也姓龙,能耐极大,如果,她就是传说中五百年一任的龙女,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五百年是有些夸张了,那或许一百多年呢?
南怀王知道商丘另有想法,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想错了,只吩咐道:“邪寒楼今晚所穿的服饰,你都知道了吗?”
“都知道了。”“嗯,让我们的人准备准备,入宫的时候,便与他们混合在一起,但是,要记得,有所分别,这个分别,只有我们的人知道,而对方不知道,本王要他们既跟禁军厮杀,也跟自己的人自相残杀。”南怀王冷
酷地道。
“是,在下这就去准备。”商丘退了下去。
事到如今,不管怎么样,也得照做了。
然而,这一次,商丘却有些心神不宁。
今日,他依照以往那样起卦,却发现,王爷的卦象,竟生出了变卦。
这一次入宫混战,会不会是变卦的原因?
他不知道,但是,想必是有关系的。
如果这一次事败,王爷,怕是再起不来了。
商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当初,跟着王爷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且于他有救命之恩,当时起了卦象,显示他命中竟有帝星涌动。
他当然知道,有帝星涌动的人,未必能做皇帝,但是,至少曾有过这样的机会,若争取一把,或许就能成。
就这样,他跟着王爷,一路从南国来到京中,出谋献策,却因贵太妃败北,他想,那或许是王爷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却没有抓住。
也罢,若事败,便当报答了他这一份救命之恩,成全了他最后的癫狂。
慕容桀一旦落在王爷的手中,王爷便会以皇帝诛杀功臣为由,广告天下,跟随慕容桀的旧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陈太君,萧侯,大长公主,都必定会闹一场,大周一乱,便是他们的机会。
皇帝病重,若朝中武将再离心,那时候他天命不久,皇帝驾崩之后,不管谁登基,那皇位也坐不久。
南怀王等人在京中受制于人,自然不知道南国已经翻天覆地,还道是他们的天下?
他能用的,也就仅仅是跟随他离开南国躲在城外的那些人了。
熹微宫中,皇帝吐血之后,病情越发重了。
梅妃身子好些,黄昏时候,便过来侍疾。
梅妃能来,自然便做好了皇帝会问孙芳儿事情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问。
或许,这对他而言,已经不要紧了。
人已经死了,用不了的人,便不必追究。
伺候过皇帝吃药,梅妃便坐在床前,含悲带悌地看着他,“皇上,您瘦了。”
皇帝看着梅妃,轻轻地叹气,执起她的手,“朕变成这样,你不怕么?”
梅妃摇头,泪水便恰如其分地落在了皇帝的手背上,“不怕,臣妾只是心疼。”
皇帝感觉手背的眼泪温度烫人,他怔了一下,这个透明似的梅妃,几乎在他心里没有任何的分量,但是,回顾她入宫以来,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还为他生下了一个聪明的皇儿。
“朕亏待你了,你入宫多年,一直没得到朕的大宠。”皇帝轻轻地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皇上,”梅妃抬起眸子,因泪光一染,那眸子便晶亮了起来,“臣妾觉得自己已经得到许多,吃穿不愁,从没有失宠,是臣妾不好,没能保住孩子,竟……”
她说着,越发哽咽,却努力遏制,没有失态地大哭。
这般坚韧自强,皇帝瞧着心喜,只是她说从没失宠过,那是自然的,她也从不曾得宠过。
念及此,皇帝道:“皇后年少,没有魄力,后宫又连着折了两位贵妃,着实需要哟个人担起后宫大事。”
他抬起头,叫来包公公,“你……你来见过贵妃娘娘!”
包公公一怔,随即跪下来喜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梅妃愣住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刷刷地落下,“皇上……”
她跪下来,喜极而泣,“臣妾,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咳嗽了两声,“起来吧,这也是你该得的尊荣。”
梅妃站起来,却有些手足无措,“臣妾,臣妾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竟有这福分,皇上,臣妾心里……臣妾不知道说什么了,臣妾失态了。”
她又喜又慌的神态,叫皇帝心生爱怜,竟忍不住笑道:“瞧你,都三十多的人了,还像个丫头似的手忙脚乱,不就是贵妃吗?朕若高兴了,便是皇后,也都能轻许了你。”
皇帝这话出口,便有些后悔,本也是冲动之下说出去的,若是因此叫梅妃当真,反而难办。
梅妃却正色道:“皇上,臣妾能成为贵妃,已经是无上福分,
是万不敢觊觎后位。”皇帝徐徐地笑了,“嗯,你果然是个懂事的。”
正文 第七百七十九章 熹微宫之斗
两人说着话,便见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军走进来。
“臣万旭参见皇上!”
“起来!”皇帝瞧了他一眼,道。
那将军谢恩起身,然后对着梅妃拱手,“参见梅妃娘娘。”
梅妃见过他一次,他是皇上新提拔起来的禁军卫副统领,昔日是武安侯的旧部。
她微微颌首,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嗯,去吧。”皇帝点点头,对梅妃的知进退十分赞许。
梅妃小碎步地退了出去,领着菊儿走了。
包公公去把门关上,然后站在门边垂手而立。
万旭拱手道:“皇上,今日有大批的武林人士悄然乔装入京。”
皇帝眸子一寒,“嗯,看来他们是要动手了。”
“臣马上去加派人手,防御他们。”万旭道。
“去传朕的旨意,把他们都请来,便说这一次,斩杀一人,赏金千两,若拿下摄政王,赏金万两。”
“是!”万旭面容一喜,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立功的机会了。
皇帝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残冷,“记住,可重伤王爷,却不能伤他性命。”
“臣遵旨!”万旭毅然拱手,退了下去。
万旭走后,包公公上前,轻声道:“皇上,躺一会儿吧,您今日也劳累了。”
皇帝轻轻地闭上眼睛,“是得歇息一下,朕累了。”
包公公扶着他慢慢地躺下,再盖上被褥,正欲转身离去,皇帝却陡然睁开眼睛,道:“一个时辰之后,叫朕起来,朕不能错过这场戏。”
包公公垂下眸子,应道:“是!”
他退了出去,门口,路公公正端着炖汤过来,见包公公站在门口,便轻声问道:“皇上歇下了?”
“是的,歇下了,回头再上汤吧!”包公公说。
路公公嗯了一声,叫了个宫人过来,把汤拿下去。
他见包公公神色有异,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包公公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然后,又瞧了瞧四周,才拉着他到了廊前的槐树下,“今晚,许是要动手了。”
路公公的心头噗通地跳了一下,“这么快?”
“嗯!”包公公瞧着已经黑沉下来的院子,熹微宫的围墙,如一道屏障,屏障上,若不仔细看,也不能发现那些蹲伏在上面的弓箭手。
不止围墙上,屋顶也有一批,远处的高阁上,十面埋伏,铮铮箭头,只等着送死之人前来。
这里,便是铜墙铁壁,如何能轻闯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宫中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要上位的人,总盼着乱一场,才可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对这两位老宫人而言,他们的位置已经是固定了,只求不在生事,不再出乱子,这日子便能平顺地过下去,一直到老死或者被恩赦出宫。
年纪大了,便经不起折腾,总盼着日子安稳才好。
而且,谁又知道,这一乱之后,会是什么局面呢?
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凝固了起来,宫中鸦雀无声。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很紧,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把神经绷断。
皇帝披衣而起,由宫人抬着上了熹微宫最高的通天阁,有一扇窗户,可俯瞰整个熹微宫的情况。
他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他此生从没像现在这样,盼着有人入宫造他的反。
他觉得心头有说不出的悲哀,自打大周开朝以来,大抵,他是最无用的皇帝了。
路公公和包公公站在他的身后,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且通天阁上,也布防了弓箭手,无人可靠近。
身后有一张贵妃榻,躺着被下了药的丹青县主,她睡颜恬静,
面容姣好,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