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楼梯前头就是大厅,一般王府里的女眷都得回避,不会走这条路,下人们就更不用说了,至于男主子们也不能随便上省心楼去,所以这道楼梯形同虚设。
“偌,这儿有张椅子让妳当脚垫,妳踩到上头去,把屋梁上的脏东西清清!”“好。”兰欣点点头,顺从地爬上椅子,清理屋梁。
此时她若是回头,就能看到徐奶娘不怀好意的冷笑。
“别想打混,要是有半点没清干净,就不许妳回房睡觉!”徐奶娘在底下吆喝,一边悄悄移近兰欣脚下,靠到椅子旁边。
兰欣伸长手臂,努力构扫积在屋梁上的灰尘,突然她看到楼梯上人影一闪,她仰头望去,看见贞仪格格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好奇地睁大了眼正望着她。
兰欣记得贞仪曾替自己解围过,下意识地朝贞仪一笑,贞仪眨眨眼,也回报兰欣一个温柔的笑容。
就此同时,站在下方全然没看见这一幕的徐奶娘,突然伸出脚,猛地往兰欣脚下的椅子踢去“啊””兰欣惨呼一声,往下跌摔到地上……同时楼上也传来一声惊呼,徐奶娘吃惊地回头一望……正巧和贞仪打了个照面。
贞仪愣了一下,看见兰欣脚下流出大量鲜血,人似乎已经晕死过去,她吓得摀住嘴,猛然想起该喊救人时,背后却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她一个站得不稳,便从上层一路摔滚到楼下,也晕死了过去……“奶娘!”二楼楼梯口出现一道人影,赫然是静芝。
“静芝格格,多亏妳机灵,不然这下咱们可要惨了!”
“嘘!先别说这些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快走要紧!”
“是是,静芝格格您说得对……”静芝和徐奶娘两人匆匆离开大听,逃离现场……由于两人走得匆忙,大厅门也没仔细掩上,小黄狗一路嗅着主人的气味跟进来,直到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主人,小黄狗呜呜低嚎了起来……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贞仪竟然会出现在楼梯上!”回到静芝房里的路上,主仆两人神色都显得惊疑不定,静芝低声对徐奶娘道:
“这下事情要闹大!扯上了贞仪,恐怕怡亲王不会罢休!”
“这……这可怎么是好?方才贞仪格格和我打了个照面,等她一醒过来,不就指认出我来了?”徐奶娘吓得没了主意!
“啐,奶娘,妳的胆子怎么突然给吓小了?妳方才没瞧见贞仪摔下楼时头上和嘴角都流了血?等到明天早上,她还活得成吗?”
“对啊!我真蠢,怎么没想到这点!还是格格您聪明!”徐奶娘这才安下心来,和静芝相视而笑!
原来今晚徐奶娘和静芝设计让兰欣做失足流产,之所以选在半夜,就是不想兰欣被人发现,等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就算兰欣被人发现了,也早已失血过多而死!
自从兰欣被宣瑾遣到下人房这个把多月来,徐奶娘早看出兰欣怀了身孕,也识穿兰欣想隐瞒有孕的事实。
徐奶娘把兰欣有孕的事告诉了静芝,她上回为了兰欣被喀隆凶过一顿的事还记恨在心,正巧静芝也对那回宜瑾瞧兰欣的眼神耿耿于怀。
两人心存不善,恶念一生,便商量了这条毒计,不直接揭穿兰欣怀孕的事。
“贞仪这事是个意外!她也怨不得我,只能怪她自己运气不好,原本好好的一桩喜事成了丧事!”静芝勾起唇角冷笑,神情阴狠,没有半点心虚!
“格格,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反倒是徐奶娘怕事,脸色略显得不安。
“能怎么办?往后咱们就当作没这一回事,置身事外就成了!”静芝只管叮咛,徐奶娘一径唯命是从,两人一路往静芝的闺房而去……
“咦?奇怪,都三更天了,她们两人怎么还没回屋里歇息?”王府里轮值巡夜的张永,望着静芝和徐奶娘的背影咕侬着。
耸耸肩,张永尽职地继续做他巡夜的工作,不相干的事,他也懒得多管。
怡亲王府占地十分广阔,一个晚上当值的守夜,少说也有三十来人,张永负责巡逊的区域只在前苑一带。
张永一路哼着小曲儿悠哉游哉地巡夜,在府内巡逻算是个闲差,若是被派在府外站岗,或是轮班当值的话,就得警醒些了。
张永一路巡过去,走到接近大厅门口时,忽然听到大厅里似乎传出小狗的哀鸣……张永站在大厅前愣住,仔细一瞧,才发现大厅门是虚掩上的,他疑惑地推门而入,往传出狗叫声的方向走去……一走进楼梯间,张永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退了一步地上是两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其中一个赫然是贞仪格格!
第八章
在巡夜的张永发现兰欣和贞仪格格当夜,这事就闹开了。
贞仪格格昏迷不醒,和硕怡亲王和福晋守在爱女床榻边忧急如焚,福晋更是数度昏厥过去。于是查问这件怪事的工作就落到宣瑾身上,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倒在贞仪身旁的兰欣,曾经是宣瑾的侍妾。
兰欣和贞仪一样,仍然昏迷未醒,她虽然失血过多,孩子却奇迹似地保住了。
宣瑾原要等兰欣醒来,再审问她经过详情,住在兰欣隔壁的王大婶,却主动说出当晚徐奶娘叫兰欣到大厅去的事。
宣瑾于是先讯问徐奶娘,徐奶娘回答确有其事,是因为府里人手不足,才会调兰欣扫大厅,事前却不知道兰欣已经怀有身孕之事。
徐奶姨声称,她吩咐完兰欣该做的事后就离去了,没料到她会自个儿爬到高处去,以致从椅子上摔下来,至于贞仪格格,她离去时大厅只剩兰欣一人,当时贞仪并不在场。
徐奶娘又加油添醋地道,常见兰欣工作时毫无顾忌地爬上爬下,或浸在冰冷的溪水里洗衣,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孕,所以才会这般不保重身体!
宣瑾瞧了徐奶娘的片面之辞只是面无表情。
如同在泥沼中挣扎着爬上岸,兰欣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清醒那一刻,几近虚脱的疲累感弥漫在四肢百骸……“醒了?”耳边传来宣瑾的声音。
兰欣眨眨眼,确定自己是躺在下人房的小屋床上,那么,她为什么会听到宣瑾的声音?
慢慢转过脸,她望进宣谨冷凝的双眼中。
她好象……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是在作梦吗?
“我……你为什么在这儿?”话才问出口,兰欣立刻警觉自己措辞的不当!
她该唤宣瑾“贝勒爷”,而不是“你”,宣瑾曾经警告过自己,为什么自己总是记不住?
“只要在和硕怡亲王府的管辖范围内,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宣瑾没纠正她的措辞,仅是寒着脸,口气硬冷地回答她。
“嗯。”兰欣点点头,疑惑地凝视宣瑾冷绷的俊颜。
她突然想起昨晚从椅子上跌下的事!
“想起发生什么事了?”看见兰欣瘦削的小脸闪过一丝惊慌,奇书Qisuu网宣瑾冷笑,慢条斯理地质问。
他知道………她怀孕的事了?!
兰欣的惊慌起因于害怕一旦宣瑾知道她有孕,就意味着孩子随时会被打掉。
“你……贝勒爷,您知道我……那……”她问不出口。
万一宣瑾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妳怀了身孕的事?”宣瑾冷冷地替她把话问完。
她会有孕并不意外,当初他要刘平到烟水阁拿给她喝的根本是补药,而非药汤。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宣瑾他一直不愿正视理由。
兰欣脸色倏地惨白……他真的知道了!
“原来妳早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宣瑾误解了兰欣的反应,他握紧拳头,脸色更寒”徐奶娘的话犹在耳际。
她早知怀有身孕,却仍然爬上爬下地工作,身子浸在冰冷的溪水里洗衣!
她分明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不。她不想要的,是“他的”孩子!
“我知道,可是……”
“可是妳不想要孩子!”宣瑾打断兰欣的话,张狂的怒气陡升。“我早就说过,如果妳怀了胎,我也会要妳打掉他,妳以为自己是谁?我会要妳生下的孩子吗?
妳趁早说出怀了胎的事实,这孩子早就不存在,妳也不必处心积虑地想流掉他!”兰欣睁大眼,呆望着宣瑾扭曲的脸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更害怕他话里仍旧强调要打掉孩子的可怕事实。
“我……不是,我不要……”
“无须一再强调妳不要孩子!”宣瑾自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站起身,猛力地甩掸衣襬……
“放心!这个孩子我绝不想要!”不等兰欣回话,他已转身往房门外迈去,直走到门口,他又突然转身,冷例的目光瞅住兰欣。
“至于妳,涉嫌谋杀贞仪格格!
在真相大白之前妳就待在王府的地牢里,等我遣人讯问妳后,自然会有人把堕胎药送到地牢让妳喝下!”宣瑾原想亲自讯问她。但此刻他不确定,若多待在这房里一刻,他会不会失手杀了她!
她竟胆敢不要他的孩子!
她竟敢!
从一开始的一再抗拒,到如今………得不到她的心,他只想毁了她!
可他却该死的对她下不了手!
该死!
兰欣怔然地看着宣瑾狂怒地离去。
宜瑾最后一句话如回音般,不断在兰欣耳边重复迥荡………有人会把堕胎药送到地牢让妳喝下!
“不!不要!我不喝药……不喝药……”兰欣凄惶地喃喃自语。
之后有人把她从床上揪下,拖到王府的地牢,关进寒冷、骯脏的大牢里,她都无知无觉。
她只记得宣瑾离去时,拋下绝情的话……只记得她不喝药……她要她的孩子。
兰欣被关进地牢里已经三天了。
三天来她卷缩在地牢的同一个角落,不睡、不动,也不吃东西。
第三天傍晚,喀隆来看她,惊见她的瘦弱,织小的骨架支撑清瘦的躯体,半点不像怀有三个多月身孕的模样。
“喀隆大人,你也是来讯问我的吗?”见着喀隆,兰欣浅浅微笑,笑容里却了无笑忘,尽是凄涩。
“我该说的都说了,那晚徐奶娘要我爬到椅子上清屋梁,突然我脚下的椅子一个不稳,我就跌下不省人事了,我真的没有谋害贞仪格格……”兰欣说着三日来重复被讯问上百次的话,到最后已近乎哺哺自语,眼光也迷离涣散。
“我不是来讯问妳的,兰欣姑娘。”喀隆蹲在兰欣面前,见她憔悴的模样,心底隐隐作痛。“我是来看妳的。”
“你有心啦,谢谢你,喀隆大人……”兰欣望着喀隆,眸光飘忽,不一会儿就垂下脸去,不再看喀隆。
喀隆叹了口气,尽管心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兰欣。
由于贞仪格格一直未清醒过来,兰欣姑娘成了众矢之的,若是过两日贞仪格格再不醒来,只怕心疼爱女的和硕怡亲王会对兰欣姑娘动刑,以求逼出“真相”!
偏偏贝勒爷似乎铁了心,非但执意把兰欣姑娘关在地牢里,还听说这两日若问出结果来,就会让兰欣姑娘喝下堕胎药!
他跟了大阿哥这么久,自然了解贝勒爷向来心高气傲,行事果决冷酷,但像这次对一名柔弱的姑娘如此严厉,却是不曾有过的事!
“兰欣姑娘,我听牢头说,这三天妳没吃半点东西。为什么?妳怀了身孕,好歹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孩子要没了……我陪孩子一起去……”兰欣蜷着身子,抱着膝盖,将脸埋入胳膊里喃喃自语。
闲言,喀隆不禁心酸。
早知如此,当时在松涛别馆门前,他应该当机立断赶走兰欣姑娘和她的妹妹,这样兰欣姑娘就不会认识贝勒爷,也不致落到今天这般凄惨的地步了。
喀隆慢慢站起身,不忍再看兰欣失神的模样,脚步沉重地走出了牢房。
就在喀隆到地牢探望兰欣同时,贞仪格格终于清醒过来。
宣瑾亲自前往贞仪居住的“静心楼”探望,顺道问明三天前那一晚,事情发生的经过。
贞仪人虽然清醒了,却无法说话,仅能以纸笔写出当夜的经过……原来那晚福晋因为爱女即将嫁入宫中,母女俩往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多,于是便留贞仪在省心谈心,贞仪也为了和福晋无拘束地畅谈,一早已经先遣回自己随身的婢女。
母女俩谈得愉快,一时忘了时间,等贞仪要回静心楼时,时候已晚,原本福晋要留贞仪在省心楼住一晚,但因为第二天一早贞仪得进宫见皇太后,怕明早来不及回静心楼穿戴打扮而做罢,贞仪于是别过福晋,走大厅后那道楼梯,心想通过快捷方式,能快些回到静心楼。
也因为如此,这才让贞仪撞见徐奶娘踢歪椅脚,害兰欣摔下椅子的那一幕。
至于到底是谁推贞仪下楼的,贞仪却不知道。
宣瑾由贞仪口中得知这些线索,立刻遗人去带徐奶娘来,准备审问,不料徐奶娘听闻贞仪已醒,早收拾细软逃出王府去了。
而徐奶娘此举分明是畏罪潜逃,宣瑾即刻命人捉拿回府,不到半个时辰,徐奶娘就被捉回王府审问。
徐奶娘不甘心一人背罪,更怕贞仪坠楼之事被一并算到她头上,便供出静芝。
静芝原本否认,直到巡夜的张永做证,当晚确曾看见静芝和徐奶娘从前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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