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镇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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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镇还在-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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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周上课的时候,陆优少见的缺席了。适逢冬末春初,倒春寒,北京那天温度很低,凉风还夹了点雨丝,刮得人脸上生疼;这课因为时间的原因,本来出勤率就不高,这么冷风吹一吹,整个教室空旷得有点萧条,只有教授和几个零星的同学。
 
我趴在课桌上补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还差一刻钟下课。教授提前结束授课,抬头看了看冷清的教室,绿着脸,翻开签到册宣布开始点名。冒着风雨出勤的几个同学都露出了“此行不虚”的欣喜神色。
 
我咬着笔头想要不要给陆优发个短信通风报信,但这个行为实在太主动,我听课的动机和目的一揽无余,只好作罢。但他这么认真的学生被记旷课真是没道理,于是在教授念到陆优名字的时候,我粗着嗓子大声应了一句“到!”
 
整个金融班有50来号人,教授应该不记得哪个是哪个吧?
 
人少教室大,我耳边清清楚楚地回响着我那声“到!”的回音。尔后教授抬头朝我的方向疑惑地看过来,前排同学也回头,一时间我就成为这堂课的瞩目焦点。
 
回头的同学里我只认识杜少图的脸,他满脸惊讶地看着我,挑起眉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接着我看见他的口型在说:你谁啊?
 
我还在想怎么回答他,就听见教授再念了一次陆优的名字。
 
这一次我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已经被教授拆穿了。
 
教授翻着签到册,慢悠悠地问:“刚才我叫陆优的时候,两个人喊到。现在念他的名字,又一个没有了?”教室里有一、两声哄笑。
 
我愣了一下,恍然:原来刚才那不是回声,是杜少图帮陆优喊的“到”。
 
“老师,在!我是,我是陆优。”杜少图转头瞪了我一眼,用手指示意我闭嘴,赶忙举起手向教授解释。
 
我也赶紧撇清说:“对不起老师,我刚才听错了。我不是陆优。”
 
教授怀疑地看了一眼杜少图,犹豫了一会,低头在签名册上打了个钩,继续叫下一位同学。
 
点完名就下课了,我本来想收拾东西火速跑路,刚起身就被杜少图叫住:那个同学,你等一下。
 
他走到我跟前,歪着头问:“你是谁啊?”
 
我如实承认:“我是管院大一的,来旁听这堂课。”
 
“原来你不是我们班的啊,怪不得我看你总来上课,但又不认识你。”他随口再问了一句:“哎,你叫什么?”
 
“许深深。”
 
杜少图眯起眼睛打探我:“你的名字和陆优差很远啊,这也能听错?”
 
反正到这地步,不如趁火打听一下:“上课走神答错了,我之前认识陆优。他今天怎么没来啊?”
 
“哦——?”杜少图把尾音拖得很长,脸上打趣神色更甚,“他今天有事不能来,接人去了。”
 
“哦,那我先走了,师兄”,我客套了一声,讪讪地提包走人。
 
这件事很快就被陆优知道了。在后来一次的金融工程课上,我照常坐在一个后排角落里,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眼尖的杜少图叫我:“许深深,你要不要坐这啊?”
 
他右边的陆优看了看我,没说话。
 
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真是太对不起我这一个半月风雨无阻地从宿舍换到阶梯教室睡觉的艰辛了。我笑着答应,抱着书换了个位子坐在杜少图左边。
 
这一堂课过得可真快啊,我就差没把右耳朵摘下来放在他俩中间听听陆优在聊什么了。杜少图笑着说:“上次你不是说认识陆优么?这课要是听不懂的尽管问他,他在我们班就算半个助教。老师会的他都会,老师不会的他没准也会。”
 
我满心期待地问陆优:“那太谢谢师兄啦。我是许深深,寒假在火车上碰到过的。”
 
他微笑道:“嗯,你怎么会来听这个课,对你们大一来说可能有点难度。”
 
我含糊地说:“这个学期课时特别松,旁听着玩的。”
 
杜少图感慨道:“现在大一的小朋友就这么积极主动。我大一那会怎么就没这个觉悟呢?”
他话刚说完,手机响了,走出教室去接电话。过了不久,回来把作业给陆优,然后提着书包火急火燎地往外走:“我社团那边有点事,等会你帮我把作业交了。要是老头要签到的话,就叫许深深帮我喊一声吧。”

//可是这么好的人他却不喜欢我
 
我顺理成章地和陆优坐在一块。
 
一堂课45分钟,我以请教问题为由问到了他的邮箱、msn、qq;偷看到了他作业纸上的学号;并且为了配合他的脚步,一字不落地把教授课上的板书抄了下来,成为这堂课上我的第一稿笔记。
 
还有,我把他这个学期选的选修课挨个记下来,回宿舍按照这个名单依样画葫芦全选了一遍。
 
大学宿舍一共四个人,我、姚丽、施雨菲和赵恬。我大刀阔斧地向着陆优的方向披荆斩棘的时候,她们三人经常替我出谋划策、指明方向。
 
拉灯卧谈两性话题的时候,我向大家挑明了下手对象,所有人都建议我先摸清楚一个重要的前提:陆优有没有女朋友?
 
“我觉得他没有啊,我旁听了那么多次他们的专业课,从来没见到过他和哪个女孩子在一块。”
 
姚丽说:“那不一定。他如果有个女朋友在其他学校呢?你想啊,他原来在中南大学读了4年本科,没准在那边有女朋友呢?”
 
“……那怎么办?”
 
“隔壁宿舍的可乐也是湖南人,你可以找可乐在他们老乡会打听一下。如果还问不出来,我们帮你直接问杜少图,他们一个宿舍肯定知道。”
 
大学的夜晚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和猜测中度过了。
 
可乐打听的结果差强人意,她说陆优刚来b大半年,不是很热衷于参加同乡会的活动,同乡会的同学多少知道他的名字,但很少人见过他。更别说了解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陆优不是个愿意公开私人信息的人,我在网上查过他的msn space、qq空间、校内的页面,除了偶尔一两条说明性的信息之外一片空白。
 
最后走投无路之下,我们把杜少图单独约出来,阵仗宏大气势逼人,四对一。
 
杜少图闷笑:“我一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大一的听我们的课,能听明白吗?我和陆优说你说不定喜欢他,他还不信。”
 
我有点囧:“啊?你都和他说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杜少图安慰我说:“你别急啊,我也就开玩笑和他那么一说,谁知道就说中了。”
 
姚丽顺势帮我说:“那你帮帮忙。陆优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呀?”
 
“这个……还真有点难说。”杜少图有点为难,皱着眉一直在犹豫。
 
我有点急了:“什么是难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
 
“算……有吧。”
 
心里凉了半截,这么当头一棒,我真要哭出来了:“啊?”
 
赵恬和施丽菲催促他说:“什么情况,你说清楚点。”
 
“明确的好像没有,我也没怎么听他提过。但最近有个女孩经常打电话来宿舍找他,后来我们见过他俩几次。那次点名你不是问我陆优为什么没来么,他就是去接人去了。”
 
我抱最后一丝希望:“你确定是男女朋友吗?”
 
杜少图摇头说:“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照他的个性,如果不是男女朋友,根本不会和女生走那么近吧。”
 
越听越沮丧,我不死心地问他:“会不会是好朋友呢?特别好的那种。那个女生很好看吗?”
 
“挺好看的,看上去挺文静的。有一次看陆优替她拿包,也不太像是好朋友。”
 
这一番话让我彻底伤心了。
 
23。
在和杜少图的对话之后,我旁听金融工程这门课的积极性大打折扣,姚丽说得对,如果陆优真的有女朋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去角落里哭。
 
那真是一段矛盾的时间。上课的时候我不再主动帮陆优占座,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坐在靠门的座位,可以清楚地看到教室里同学的进进出出。陆优一般在上课前5分钟之内来教室,很准时。让人有点失望的是:在我不和他坐邻座之后,他也没有表达出丝毫的不适应,即便在选修课教室里碰上我,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但我依旧喜欢他,隔这么远看着这人也觉得生活很有盼头。他的一言一行都刻在我心里,怎么看怎么好。
 
姚丽问我:“深深,你觉得陆优有缺点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那你这个不能算喜欢,这种盲目的情感叫迷恋。”
 
“‘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怎么看怎么顺眼,缺点也变成优点了啊。”
 
“那你也要想明白他喜不喜欢你,或者说他会不会喜欢你?”
 
我想:“如果他没有女朋友,应该会喜欢我的吧。”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怎么摔过跟头,我想要什么,我爸就给什么。大概在我上小学之前,我爸和我妈离婚,我妈再嫁了个男人,后来他们定居美国,所以对我来说,对她基本没印象。成长过程里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周围的叔叔阿姨说:许厅长,深深真是你的掌上明珠啊。
 
姚丽露出犹豫而为难的神色:“深深,不是所有东西你想要就会有的,尤其是爱情。”
 
事实上,陆优可能真的有女朋友。
 
星期四下午的《艺术鉴赏》课结束之后,我在食堂看到了他们。那个女孩扎了个简单的马尾,长直发,青灰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外面一件绿色格子的呢大衣;眉眼之间安静成熟。
 
陆优和她同桌吃饭,自然地交谈。他这样话不多的人,也似乎和她有不少谈资,没有一丁点的不自然和尴尬。
 
我嫉妒死他们这样的默契了,甚至于一整天都在心里记着她的样子:她看起来比我年纪大,比我成熟,比我文静;我比她头发要短得多,腿要细那么一点儿、可能还要长一点儿,还有她的衣服和那只大的劣质皮挎包,看上去真有点土,姚丽还说我长得比她漂亮。
 
可是这么多条加在一块,都比不上陆优对她微笑一下。他俩吃饭说的话,比我和陆优这么多次课上说的话加一块都多。
 
我觉得我完败了,气势和信心都排山如海地塌了。
 
这事儿越想越忧伤,这种想得而不可得的感觉太让人绝望了。回到宿舍我趴桌子上大哭了一场,然后收拾东西提着包回家住一段时间“疗情伤”。
 
这是一段真正意义上的“失恋期”。对任何事情都兴致缺缺,看电影看电视看小说听情歌都要想起陆优,心情真复杂啊,一方面觉得他好,优秀沉稳,聪明安静,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比他好的男孩;可是这么好的人他却不喜欢我。
 
和朋友们一块出去打牌玩球的时候,大家都出双入对,我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这些你侬我侬的情侣真乍眼啊。眼不见心不烦,拿起球杆和付安东走到台球桌边对打。他运气好得让我想哭,隔着整张桌子都能把球打进底袋。
 
我泄气了,扔了球杆:“不打了,今天我请。你们慢慢玩。”
 
付安东好笑地走近来:“输了就不打了,没见过你这么赖皮的啊许深深。”
 
“对,不想打了。”我明确表示要耍赖,看着球桌发呆吸可乐。
 
他眯起眼睛打趣我:“怎么了?看人都有对象了,寂寞了?”
 
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但他说得真是又逢时又逢地,不偏不倚地直中要害,我恼起来:“胡说什么呀你,我也有男朋友啊,今天人没空!”
 
付安东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说真的许深深?”
 
我仰起脖子把头横得跟就义女烈士一样:“真的,骗你干嘛。”
 
“谁啊?”他转过身拿巧粉擦球杆皮头。
 
我有点心虚,模糊道:“我们学校的,比我大几届。”
 
“什么人这么倒霉啊,为了解救北京的年轻未婚男同胞这么拼命?”付安东背对着我,俯下腰开始击球,口吻里满是戏谑。
 
这要是平常,我全当是玩笑顶回去;但现在怎么听怎么刺耳,我站起来,走到付安东身边,看着他大声说:“你什么意思付安东?我这么差吗?!”
 
“啪——”主球完全打偏了,撞到台边弹回来;付安东收了杆看我。
 
对面和他同场的人兴奋地吹了声口哨:“空杆,犯规了哦。”
 
付安东沉默了一会,嘲笑道:“啧啧,这么容易急,玩真的啊深深?你这个样子,是个男人都要被吓跑了。”
 
被他一说,再想起陆优那个看上就乖巧听话的“女朋友”,顿时就眼眶红了,挡也挡不住,汹涌滂湃地掉眼泪:“我怎么个样子了?你就知道别人不喜欢我这样的吗?”
 
付安东怔了怔:“当真了?”
 
我抹了把眼泪,提着包甩头就走,被他拉住:“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不太对劲?”
 
“你管不着。”“失恋期”里长出的刺猬刺让我整个人敏感又偏激,谁碰我我扎谁。

//安静的南配殿里顿时响起了起伏动情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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