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镇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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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镇还在-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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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舒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有饺子,她对陆优说:“我们包了点饺子,吃一点么?你妈擀的皮。”

陆优点头,拿起饭盒开始吃起来。

陆妈妈对我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了,这么巧又和我儿子一个单位。”

我说是啊。

她也挺生疏,说些场面话:“谢谢你们关心,年三十的还要你特意跑一趟,没打扰你吧。”

我说:“没有,他也是工作上太拼了,以后要平衡一点。”

陆妈妈看样子也对陆优的工作很不满,抱怨起来:“就是啊,天天加班,都是半夜回来,还一直在外头吃饭,现在外面的东西怎么让人吃得放心。以前在财政厅的时候多好啊,非要跑出来给人打工,一点都不称心。一天到晚忙这忙那,忙得连婚都没结,30了,你看谁30了还像你这样拼命打工的,你大学同学儿子都好几岁了。”

陆优皱眉制止他妈:“妈。”

陆妈妈满腹牢骚,转头问我:“小许,你说是不是啊?你已经结婚了吧?”

我被她噎住,低声说:“还没有。”

她眼神异样地看了看我:“哦。”再继续游说她儿子:“现在还搞成这样,我真是担心啊。”

陆妈妈满面愁容地对王舒说:“小舒,你劝劝陆优。反正我的话他是不会听了。”

王舒走近来搀住陆妈妈,扶她坐在椅子上:“阿姨,他性格就这样,你别生气,你要还和他生气,那他不是更惨了么?”

我站在陆优的床尾,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很和谐,让自己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我正打算开口向他们告辞,听见陆妈妈问陆优:“你那个车子怎么办?这么一撞,好多钱吧?”

陆优被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这件事了:“我得打个电话给保险公司,让他们去看看。”

他妈催促道:“那赶紧打一个,要过年了,别以后不能赔了。

陆优说:“妈,那你和小舒一块去那边等交警过去吧,要不然都没个人。”

“好,你说,我这就去。”

陆优说:“在永安门322号新华书店前面。”

这个地址听上去真熟悉,仔细一想,这地儿不就是我昨天住的酒店旁边么?

我抬头看陆优,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的表情挺沉重,似乎还挺伤心。

陆妈妈看向我,客气地说:“小许,要不然你也别在这里呆着了,耽搁你过年呢。”

我说:“好啊,要不然我带你们一块过去吧,我住的地方就在那旁边,正好一块走。”

王舒闻言抬头看我,眼中似有疑问,最后她说:“那好,阿姨我们过去吧。”

临走前,我和陆优说:“你自己当心。我们电话联系吧。”

他问我:“你家的事处理好了么?”

“恩,换了扇门。”

“那你自己也当心点,注意锁门。”
 
和陆阿姨、王舒一块打了个车往回走,我坐副驾座,她俩坐车后排。

闲聊了几句,我问她们:“那……今年不回湖南了?”

王舒说:“我明天回去。他们估计没法回去了。”

陆妈妈倒是挺反常,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只在最后下车的时候和我说:“今天也麻烦你了。”

//但事实上,你不能期望太多
 
出租车再开动的时候,我从车右侧的后视镜里看到陆妈妈和王舒,她们回头看了我一眼,两人相视像在议论着什么,尔后随着出租车加速,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看不清楚。

回去之后,我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站在阳台上看天空中烟火朵朵绽放,爆竹声声,耳边似乎响起还在前不久,陆优和我说的:“我和王舒没什么。”

这些话和天边的烟花一样,半真半假,绚烂那么一刻就凋谢,其实从来都不能真真切切碰到它。

电视里的春晚开始新年倒计时:十、九、八、七……

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收到陆优的短信:新年快乐。

我给他回了一句:祝你和家人新年快乐,幸福美满。
 
大年初一我睡了个大懒觉,到下午3点才下床,太阳特别大,冬日暖阳,是个好天气,手机上一水儿的祝福短信,躺在床上晒着太阳翻着短信,这种百无聊赖什么都不用想的生活也挺美好。

有两个陆优的未接电话,我给他拨回去:“你打我电话?”

“嗯,你怎么样?”

我被他问得莫明其妙,“我挺好啊,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明天出结果。”他停顿了一下:“深深,我有事想和你说。”

口吻很郑重,像是特别重要的事。

“要见面说吗?”

他说:“嗯,如果你方便的话。”

我说行,我来医院找你吧。
 
我没见到陆优,在病房门口碰到他妈妈。

陆妈妈问我:“你来有什么事么?”

“我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陆妈妈堵在门口,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我儿子睡着了。”

我和陆优妈妈的接触是在很久以前,也是在过年那种热闹的环境中,没有和她像“婆婆和未来儿媳妇”那样亲密地聊过天,陆优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妈妈对我的态度。放在谈恋爱那会儿,我根本就不在乎,爱谁谁,只要陆优和我好就行了。他家人在湖南,我们在北京,隔着1200 公里,怎么够都够不着。

我退了一步说:“那我晚点再过来吧。”

陆妈妈说:“那正好我要出去买东西,和你一块出去吧。”

医院的电梯很大,里面只有我和陆妈妈两个人,从18楼到1楼,两个人一言未发,只有电梯门开闭的声音。

刚出电梯,陆妈妈说:“小许,你和我儿子最近没什么来往吧?”

我停住脚步,“阿姨,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陆优明年能早点和小舒结婚,他们俩处了挺久,不要出什么意外。本来今年过年就要回去和小舒家里人说这个事。。”

陆优的妈妈神色很严肃,警告的语气显而易见。

这句话信息量挺大,我一时难以消化,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陆妈妈再补了一句,“你和我儿子不合适。”

好像胸口有什么东西悬而未落,这种不着底的感觉让人踹不过气来。我不知道我在失落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期待什么。在心里一直和自己说:许深深,你心态要放好。可是从什么时候它就开始失衡了。或许我是想看到陆优因为我们曾经的感情割舍不下,生活不快乐,这样我就能够舒坦,我就能够证实曾经不只是我对他有爱情。

但事实上,你不能期望太多。

//原来他这么喜欢我
 
他妈妈见我没有说话,继续说:“陆优他爸过世……过世的时候,你在国外吧?我儿子因为你爸的事被调查,被限制出境,他还一定要出国去见你。那时候真苦啊,就存了那么点钱,买一趟飞机什么钱都没了。我儿子对你多好啊,你还不愿意回来。你俩真的是不太合适,我们陆优家里条件不好,挣钱都是自己拼出来的,你看看,都拼进医院了。他和小舒一直都很好,他爸过世的时候,小舒一直替我们张罗……别的我也就不说了,就想他俩赶紧结婚,都30岁的人了。”说到心酸处,他妈妈停了停,眼眶有点红:“你和他一个单位,大学又谈过……注意点吧。”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说什么。知道陆优曾经为我做过这些事,以我现在的立场是不是应该开心,可是这些怎么都那么不真实让我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原来他这么喜欢我,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问她:“那他们怎么还没结婚?”这话问出来让我自己都觉得理亏,好像是第三者插足,对官配不死心,非得他们告诉我说要结婚了这事才算见底。但我就是想知道,特别想知道,既然这俩人这么多年都好过来了,怎么最后就成了现在这样,俩大龄未婚男女青年,其中一个还在前不久和前女友有了一次一夜情。

“本来今年回乡就是要和小舒她爸说这事,要不是陆优出车祸已经回去了。大过年的,谁也不想碰上这种倒霉事……晦气啊……”陆妈妈说着有点哽咽。

“哦……”我说:“阿姨,那我等他醒了再来吧。”

陆妈妈有点急:“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要私底下见我儿子了。”

我愣了愣,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今天是陆优叫我过来的。”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初衷是什么,好像非得坚持到见到陆优才行。

陆妈妈气道:“我是不晓得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我就想儿子赶紧结婚,不要再和有的没有拖拖拉拉,他和小舒多好啊……不要再搞得我们家鸡犬不宁的了!”她别过身,不愿意正眼看我。

我把手里的果盆递给她,“我知道了,阿姨,这个都带来了,我就不带回去了,您收下吧。我先走了。”

//怎么像偷情一样?
 
52。
回去之后,坐在房间里脑袋一片空白地开始收拾行李。理着理着,很意外地在一本笔记本里翻到夹在里面的一张旧照片:是陆优毕业时候的照片,他们宿舍和我的集体照,四个人都工工整整地穿着西装皮鞋,外面套着宽大的学士服,站在B大校门前,还有我和大棍的女朋友,大家都冲镜头咧着嘴笑,我和杜少图笑得嘴最大,大棍笑不笑都透着一股猥琐的气质,陆优如常地微笑着,他那个时候应该还在为工作而担心吧。

六个人身后是B大的校门还有进出的学生,看上去真是遥远啊,我费劲地在脑海里搜索当时的画面,也记不清楚那天是什么样的场合把6个人都聚在了一起。

人都是怀旧的,也是念旧的,越是渴望一蹴而就的爱情,就越是希望物事人不非,即便自己已经不复从前了,但依然奢望对方在“始终如一”这件事情上做得比自己好。

回国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却似乎重新经历了一遍上一个5年,觉得有点头疼。

我给陆优拨了个电话,“嘀—”声很久之后,他终于接线:“喂。”声音低低的,大概是避开他妈的注意。

“我是许深深。”

“我知道。”

我说:“下午我去过医院了……”

“嗯。”他的口吻很平淡,好像事情都在意料之中了。

“我见着你妈了,和她聊了聊。”我顿了顿,和他说:“说到你……你爸去世的时候,对不起啊……”

那边沉默了很久说:“都过去挺长时间了……”

“你、你那时候也没和我说过你爸去世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明白我还是埋怨他的,这件事抹不开去,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们俩人变成当时那样的处境:在最需要对方的时候却找不到彼此。

“没机会说,你在国外,你爸又出事,我还被调查。”他似乎想解释,但也是廖廖几语。

我握着电话说:“陆优,因为当时你怕被牵连,所以处处和我爸撇清关系么?”

他没有回答。

我笑了:“真挺有意思的陆优,和我谈恋爱就这么放不上台面呀。”

陆优轻声叫了我一句:“深深,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样?”

他又沉默了,我讨厌他这种闭而不答的态度,让气氛很压抑。

“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他挺小心地问我:“能来趟医院,我们当面说么?”

“来了也见不着你,有人护驾呢。”我没好气地说。

他说:“我妈现在不在……”

我挺无奈:“陆总,我是应你的要求去医院看你,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怎么像偷情一样?”说完这话我突然觉得眼下这种处境,我和陆优见面用“偷情”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他那边又没话了。

我想挂电话,实在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气氛,“我……明天就去四川了,等我回来再去看你吧,你好好休息吧。”没等他回复,我先电话挂了。

//我想……我们能再在一起吗?
 
挂了电话坐在沙发里,静静地听着时间嘀哒嘀哒地流逝,一种孤寂感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这个房间因为换了新床单被罩,显得很陌生,在离开B市出去旅行前,我找不到一个人去告个别。

最后我决定换身衣服找个酒吧坐一坐,喝杯酒,找个陌生人聊点有的没的,就这么度过最后一个难捱的夜晚。

挑了条黑白千格鸟的羊毛短裙,配上一双过膝高跟靴,不打算穿袜子,再描了个眼线,选了颜色最正的大红色口红,套上大衣和围巾,我带上门下楼。

外面的风真大,从大衣的下摆灌进来,吹在光溜溜的大腿上,感觉真刺激。刚走了两步,我就迈不动脚了,随着尖锐的一声“急刹”,那辆金色的本田停在我面前。

陆优坐在驾驶座上,皱眉看我,那神情特像看一个失足少女。他摇下车窗,和我说:“上车,我们谈谈吧。”

他本来皮肤挺白,生了这场病人就更苍白了,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

我拉开车门,坐在副驾座上,他车里的空调开得挺热,我把外套脱下来的时候,陆优看我神情活像看到了拔了毛的熊猫。

他问我:“你要出去?”

“对啊,打算找个酒吧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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