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猪头炳双脚慌抖得不成样。
“啊,看来你还有其他的意见,不如我干脆趁现在把你的一双照子和手给废了,这样咱们俩意见应该就会一致了。”小刀语气风趣,眼神却一点也不有趣。
“不不不,求求大侠不要废了我的眼和手……”猪头炳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猛点头,“是是是,我会听话,我以后绝不敢再欺负人了!”
“说话算话,要是你不守承诺,就如此物——”小刀随手一扬,一道凌厉白虹划过长空,锵啷啷连环声响,对面铁铺廊下挂着的一排镰刀全数拦腰断成两截。
“哇……”所有人都呆住了,看得瞠目结舌。
“呜呜呜,我不敢了,我保证以后不敢了!”猪头炳哇啦哇啦惨叫,吓得抱头鼠窜,“啊啊啊,好可怕啊……”
圣人说得对,行善果然最快乐。小刀洋洋得意地环顾众人惊叹的眼光,潇洒地朝他们—抱拳。
“诸位客气了,这没什么,没什么。”
忽地,打铁铺的老板怒气冲冲的撩着袖子冲了出来。
“谁?是谁?哪个混帐把我的镰刀全给弄断了?滚出来!”
小刀脸上得意愉快的笑容瞬间僵住,所有街坊邻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好。
“呃,这位老爹,您冷静点,您的镰刀是我弄断的,但这是有原因的。”小刀硬着头皮上前,低声下气的开口,“您听我解释解释。”
“是你这个混小子?不用解释了,还钱来!”老爹气得抓住他的衣领,开口就要他赔偿损失。
“可是……我没钱,”小刀尴尬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直觉就想要震开老爹快速离开,可又怕万一拿捏不好伤着老人家怎么办?
“放开他!”忽然一记娇斥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两道刺眼刀光。
“当心!”他心一凛,急忙护着老爹往后疾退。
究竟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舞刀弄枪出手蛮横,万一真砍着人了怎么办?
他将惊魂未甫的老爹扶站好后,气恼地抬头就要找来人理论,“该死的!到底是谁……呃?”
“杜三哥,你干嘛又骂我?我刚刚是在保护你耶!”杏儿手擦腰,大发娇嗔。“真是的,你为什么老是分不清楚好人坏人。”
“黄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心虚了一下,方才要理论的怒气全给扔到爪哇国去了。“你也冷静一点。”
“我是杏儿,怎么会是黄姑娘?”她脸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从早上追着他到下午,追得她都快老了,现在看到他被人拎衣领掐脖子的,教她怎么能不情绪失控?又怎么冷静得下来?
还有,他为什么要丢下她自己走?
“可是你我男女之别……”瞥见她杀人般的眸光,小刀连忙改口,“杏儿,你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生气?”她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吗?你也不过是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独个儿扔在客栈里跑走,让我误以为你被什么仇家给捉走了,我应该为了这种事跟你生气吗?”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不住,是我想左了。”他宁可她大发雷霆,也好过她小脸忧伤又紧绷的神情,他不自觉低声下气起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原谅我。”
杏儿凝视着他,心底涌起一阵酸楚。
他嫌弃她吗?瞧不起她吗?否则为什么要趁她睡着的时候偷跑?如果他真有那么厌恶她,大可以明白说出来,但是这样完全不顾虑别人感受地消失实在太伤人了。
她知道是自己太大胆,她不知羞,可是她真的单纯想要陪伴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真的想要保护他,看见他笑……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高兴可以遇到一个“同类”,且还是个能够让她有心跳感觉的男人。
打小时候起,村子里的人——包括她的爹娘——就从没人能理解她想行侠仗义的理想,他们永远拿一副伤脑筋的表情看着她,眸光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你怎么有那么多意见?你怎么跟其他的姑娘不一样?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学琴棋书画、纺织女红?你可不可以别老是拿根树枝在那儿穷挥乱舞的?
她是那个崇尚文学最美的村子里的异类,有些时候杏儿还以为自己是真的疯了,否则为什么和别人不同,直到她师父出现后,她才明白自己的确是练武奇才,她也注定要走和别人不一样的路。
但这条路她走得心甘情愿,却也艰难辛苦,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完以后也会有一种满足却凄凉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有多高兴能遇见他啊!
“黄姑……呃,杏儿,怎、怎么了?”小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吸引一脸落寞的她,“你还好吗?”
“我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推开他的手,低着头往前疾走。
趁这个机会跑呀!小刀的脑子在警告叫嚣。
但他的双脚却自有意识地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心慌意乱又胃底纠结悸痛,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样,他连呼吸都感觉到沉重了起来。
他宁愿她抡起刀子往他身上乱砍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杏儿小手紧抓着包袱的打结处,用劲之大连指节都泛白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就像这个结,被盘旋绞拧扭曲交错着,打结的人儿不解开,她永远得这么疼着、痛着,然而是她给他这个机会在她的心上打了个死结,她甚至连出口埋怨都不能。
黄杏儿,你好不争气啊!不过短短几面,你就让一个男人左右了你的喜怒哀乐,你还算什么女中豪杰?
理智这么殷殷相告,可是她的情感却像脱了缰自由狂奔的野马,再也收束不回来了。
“杏儿……杏儿,你别走呀!”小刀几个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语气里盛满了慌乱和心痛,“你到底要去哪里?”
她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着他,“对,我应该先还你银子再走!哪,还你。”
他愕然地看着她扔进他怀里的钱囊,浓眉一皱,“你这是……”
“这样我就跟你毫无瓜葛了,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她用力挣脱开他的手,低着头继续疾奔,死命地不让眼眶里的泪珠落下来。
她才不要当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娘儿们,她可是女飞贼,打家劫舍锄强扶弱的女飞贼,这么一点点伤害打击休想让她掉泪。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眼前一片迷蒙模糊,就快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
“杏儿!”他一时情急了,自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声音低哑慌乱而痛楚,“你不要生气,别不理我,别不同我说话,别……别丢下我。”
一早是他扔下她偷跑没错,可是现在见她满脸疲惫与受伤神情,他又觉得受不了,觉得自己真像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丢下你?”杏儿被他那宽大温暖的臂怀拥住,心里不禁掠过了一阵难掩的喜悦甜蜜,可听到这三个字又抓狂了。她用力挣扎着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丢下你?”
他心一紧,有一丝惶然失措和内疚心虚。“呃,我知道今儿个一早是我丢下你的,全是我的错,虽然我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圣人说过——”
“去他的圣人!”她气死了,倏地抬脚狠狠地踩中他的脚,趁他惨呼的时候怒然拂袖而去。
“杏儿……我的脚……杏儿,你等等我呀!”他的脚趾好像全碎了般痛得要老命,谁想得到她会出这一招?但是此刻小刀根本不敢多想,深怕一眨眼就追不上她了。
就在他要施展绝妙轻功追上去的那一刹那,打铁铺的老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把揪住了他。
“喂喂,该还钱了吧你?”老爹趁那带刀凶姑娘离开了才敢拽着他大小声。
“老爹,你别在生死关头打岔……”他既心急杏儿就要走远了,又懊恼老爹的胡乱瞎缠。
“干什么?想赖帐啊?你一个好手好脚的年轻人居然闯了祸还不负责任,你知道孔老夫子是怎么说的?你知道孟老夫子又是怎么说的?你读过书没有啊?你知不知道做人的道理啊?”
生平第一次小刀想对着满口孔孟之道的人狠很地一拳揍下去。
但最后他还是违背不了良心和春风寨“不得殴打老人”的铁规,用了十两银子封住了老爹叨叨不绝的嘴。
但是当他终于得以抽身时,却哪还有杏儿的身影?
第06章
臭笨蛋,死混蛋,烂鸡蛋……
夜凉如冰,杏儿紧抱着包袱蜷缩在屋檐上,边低咒边掉眼泪边痛恨自己的掉眼泪。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根本就避她如蛇蝎的男人哭?她堂堂一个女飞贼,又不是那种天真活泼又烂漫的千金小姐,她哭个什么劲?
男人不要她就罢了,她黄杏儿又不是没有男人会死。
一想起她好不容易追到他,他脸上闪过的那一抹惊吓,她的心就似被凌迟般剧痛起来。
从小到大被当怪物看待长大的心痛,又再一次席卷而来。
是啊,身为姑娘家就是要温文秀弱、知书达礼,不能说粗话,不能动手动脚,不能舞刀弄剑,不能任意而为,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更不能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一直努力学着乖,当个好女儿,直到爹娘不顾她的反对,硬是要逼她嫁给村子里那个酸秀才,她积压多年的心酸和怒火终于爆发了开来。
所以她逃了婚,带着师父送给她的鸳鸯刀,宁可只身孤独闯天涯,也不愿回去嫁给一个只有满屋子书、成天喃喃自语当状元有多好,却永远不敢踏出家门进京赶考的酸秀才。
爹娘从来不了解她,他们骂她贪图荣华富贵生活,也不愿嫁给一个品行高洁、安贫乐道的好书生。
但他们从来不懂,酸秀才什么都不会,只会死读书,举凡煮饭、劈柴、补衣、种田、养猪、赶羊,甚至是修茅草屋顶,都要他那可怜的老娘做,除了书,他什么都不动,她有预感自己嫁过去只是接替他死去的老娘当他家的最新奴隶。
这样男人,真的可以给她幸福吗?就是她黄杏儿的归宿吗?
闯荡江湖两年了,她不是没见过更多恶形恶状的强盗和翩翩斯文的书生,但是从来没有人像杜小刀一样,让她想要全心全意地保护他,也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能够逗她笑,他甚至……还给她馒头和烧鸡吃到饱。
她可以尽情伶牙俐齿强辞夺理而不担心会吓着他,不用在意自己是否不够淑女,也不用压抑本性,她以为他跟她是同类人,他会了解她的。
可是今天早上他抛下她走掉,还在见到她时一脸“糟糕!我怎么被你逮到了”,在在都伤透了她。
“不要在一起就拉倒,我希罕吗?”她揉了揉眼睛,拚命咽回泪水,一脸倔强神情。“我黄杏儿什么都没有,就是勇气骨气一堆,这辈子别想我求人,尤其是求男人,你不要搭理我,我也不爱搭理你,咱们扯平了!”
就算没了银子又怎样?她的武功可高强得很,在这城里打听了一天,便打听到这城里最为欺善怕恶、乱坑百姓血汗钱的刘员外家,又埋伏观察了两天,待会儿就下手去盗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哼,保证轻松如探囊取物。
可恶!气死人了,都三天了,他真的没有追来?
她痛骂自己别再一千零一次地回头望了,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刘家大宅静悄悄得仿佛睡着了,杏儿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耐心地守候到最后一盏烛光被吹熄,又等了片刻,她蒙上黑色帕子,背着鸳鸯刀悄然地飞落地面,越过凉亭奔进长廊。
库房在哪儿呢?
陡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她警觉地闪身避进一处黑暗角落,等待几名家丁边打着呵欠边持灯笼巡视而过。
她研究过这样的大户人家,库房通常是在最中心处,所以她一等家丁走过后,便顺着回廊来到大宅深处。
终于找到了库房,还有两名家丁守在门口,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她暗暗窃喜,拈了两颗小石子轻弹射出。
两名家丁分别被击中后脑勺的睡枕穴,登时晕睡瘫软了过去。
耶!易如反掌,大功告成。
她强抑住喜悦,闪身来到大门前,抽出鸳刀轻轻一挥,门锁应声而断。
杏儿一跃身而入——
半晌后,她怀里揣着两大包的银子和几叠银票,悄然轻若猫足地离开了库房,掩不住兴奋之色地一吸气要施展轻功跃上屋檐……
可是她开心过头忘了怀里的银两重死人了,哪还能飞得起来?身子才跃到一半就被股重力往下拉坠。
“哎哟喂呀!”眼看就要摔进锦鲤池里,她失声惊叫了一声。
可是预期中的冰冷池水并没有迅速将她吞没,因为就在她脚尖沾湿的那一刹那,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拦腰搂住了她。
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已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拎起飞上屋顶。
“什么人?”整个刘府都被她方才的尖叫声惊动了,亮晃晃的灯笼,奔跑的脚步声和人声叫嚷交错成一团。
“有贼啊!”
“府里失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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