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可要忍耐些日子,别到时对我说什麽诓了你,却原来也无甚手段之语。你听好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必替你将这个眼中钉扫地出门。”
轩辕持点头答应,两人又计议了一回,他才回去了,便开始张罗著迎娶红颜之事。
那轩辕老王爷本不喜欢轩辕持迎娶什麽风尘女子,奈何轩辕持岁数见长,却无一妻半妾的,况也听说那红颜乃天下第一名妓,比不得那些脏了身子的女子,若留在轩辕持身边,怕是还能留住他的心一些,因此也就默许了。
素寒烟虽不知红颜的手段,却也知道轩辕持这时候还有心情娶亲,定是有了对付自己的法子,说不定就是这红颜姑娘。晚上独自坐在房里,看著天上明月,因叹道:“当我很爱管王府的事吗?若不是……若不是……若不是肩上这副担子,我又何必在这里和你耍心计。浪迹天涯,自在逍遥岂不好。”一边自语,想起前路诸多风雨以及自己心事,眸中便有了微微的湿意。值此夜深人静之际,不由情思汹涌,辗转反侧直到四更天方才睡去。只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少不得起来为轩辕持的婚礼计算操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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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理说,娶个妾氏本不用太过隆重,但素寒烟考虑到这是王府多少年来办的一件儿喜事,兼那红颜天下第一名妓的身份,因便和老王爷说,要办的体面风光一些。轩辕敬第一是信任他,兼更觉得他说的有理,也想著趁这个机会好好热闹一番,便允了下来。
轩辕持倒没想到这层,还暗自忖度素寒烟定会以著俭省为名,将这次迎娶办的简陋。因想著到时候定要好好的闹他一番,谁知不用他说,素寒烟竟办的这样体面,当下也不好去寻他的错处,更从心里觉得惊讶,想著他这次因何如此大方为自己著想。
这日下朝,因和九儿谈起红颜进府後的吃穿用度,不期半路上正遇到素寒烟亲带人采办了一些灯饰,虽没留神细看,但打眼望去,只觉流光溢彩,满目生花。可见确是用心挑选了的。他心中越发奇怪,便命九儿领众人先回府去,他故意和素寒烟落在後边,瞅瞅左右无人,因道:“我这回是真不明白你了,你平日里什麽都要节俭,这回我不过娶个妾氏,因何这样大肆铺张起来。就刚才那些灯饰,我也是知道行情的,没有千儿八百银子,也难买得出来,为何这次如此大方了?”
素寒烟沈默了半晌,方轻声道:“红颜姑娘也不容易,虽为天下第一名妓,却是树大招风,能在风尘里周旋了这麽些年,难为她还能保得了身子,凭著这个,也不该太过简陋委屈了她。况王府里多年没有热闹的事,距王爷六十大寿还远的很,倒不如趁此机会热闹一番。那些下人一年到头的忙碌,也趁这个机会让她们乐一乐,顺便赏些钱犒劳他们一下。”
轩辕持听他竟如此为红颜著想,不由默不作声,暗道:就不知你知道了红颜是专为对付你而来,还会不会有这种想法。又听素寒烟道:“你说这些灯饰没有千儿八百的下不来,你可知道我用了多少银子吗?”他伸出五个指头:“五百两银子,我就买了下来。这也就是我为何亲自去采买的缘由了。”他说完,便带著点得意的淡淡笑了开来,
轩辕持与他相识至今,还从未见他笑过,此时见到那有别於已往冷淡表情的笑容,配上那双稍稍弯起的丹凤眼,别有一番异样风情,不觉看得呆了。心下道:“闻说有种花名曰昙花,花开虽美丽无双,却转瞬即谢。这个笑容,怎生的就与那昙花一样。”
素寒烟见他呆愣的表情,方醒悟自己一时高兴,竟致忘情,不由有些窘迫,忙咳嗽了几声,别过头去,眼看著已到了王府,他低低的说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进去了。”便径自进了府。剩下轩辕持看著他的背影,还在那里回味那个昙花一现般的笑容。
王府办事,虽繁文缛节甚多,好在人手也多,不几日,各样东西已经齐备,找人看了本月十八正是黄道吉日,便定了那日迎娶红颜过门。朝廷上下知道轩辕小王爷要举办婚礼,谁不趁此机会巴结,虽说是纳妾,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因此那礼品络绎不绝而来,将王府中的库房占了满满的两大间。
素寒烟便更加忙乱,所幸他确实有才干,虽事情烦杂,却都有条不紊,帐目也清楚明白,轩辕敬更加佩服,就连轩辕持心中也不由得诧异,暗道原只想他是徒有虚名之辈,不知使了什麽手段骗得老爹信任,如今看来,果然有些本领,又自思道如此一来,只怕是红颜,也未必斗得过他了,不由又增苦恼。
到得十八这日,王府内外,便如人山人海一般,人人都争著想目睹天下第一名妓的风采,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素寒烟又叫人在府外一大块空地上摆了三十桌流水席,专门给那些穷苦人家或乞讨之人,僧道之类食用。入府的尽是达官贵客。只是皇上轩辕桓因是纳妾,顾虑身份无法前来,还派了内务府总管亲来恭贺,更昭显了轩辕王府的不二地位。
那红颜是个再聪明无比的人,进了王府,只见比自己想象尚且富贵,不过纳妾,竟连内务府总管都代皇上前来贺喜,便更加步步谨慎,事事留心,又想起自己终身有靠,虽轩辕持贪恋自己美貌智慧,并无爱意,但自思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慕他权势金钱,只要能得在这里长长远远的一辈子,纵一生做个小妾,那又何妨,总比得上在春花楼里倚门卖笑要好的多了。因坐在床上默默沈思,半日,忽听得门支嘎一声响了,耳听得轩辕持的声音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让素管家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事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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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轩辕持走了过来,用喜秤挑开那条红盖头,笑道:“今夜果然比平日里更加漂亮了,真真是个尤物。”
红颜展颜一笑道:“别在我面前耍贫嘴了,都这麽大了,还能漂亮到哪里去,只怕再过得两年,人老珠黄了,那时谁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呢。”因又问道:“这会子咱们刚成亲,你就巴巴的把那人找来干什麽?纵有了手段,也嫌太过性急了些。”
轩辕持笑道:“哪里就有什麽手段了,我还等著看你的呢。叫他来,不过是让他明白一下你的分量,给他个下马威罢了。”
红颜半信半疑道:“就算如此,用得著这麽急吗?”一边听外面小丫头说:“素总管来了。”
素寒烟走进门来,因今日特殊,他并没有穿以往的白衣,换了一套宝蓝色的衫子,越发衬出他丰神如玉,就连红颜,在风尘中打滚了这麽些年,什麽样的男人没见过,但见了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头喝了一声彩,暗道真是个仙子般的人物,就连自己,在他面前也不觉成了庸脂俗粉了。
素寒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红颜几眼,也在心里夸奖了几句,方淡淡道:“小王爷这个时候召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轩辕持嗯了一声道:“也没什麽,不过白嘱咐你几句,你告诉下人们,红颜姑娘既入了我们家,成了我的人,便是主子,再不准谁嘴里有诋毁她的言语,被我听见,必定不饶他。还有,姑娘身子弱,你好好吩咐厨房,每日里精心打理她的饮食,她想什麽吃的玩的,都按照她的意思办,若我知道有人慢怠了她,就别怪我不客气。”
素寒烟心里立刻明白了轩辕持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便想到看来这红颜果然是来者不善,因不置可否的轻轻“哦”了一声道:“小王爷说哪里话,红颜姑娘既是小王爷的人,还有谁赶诋毁慢怠,我听了就不饶他了。请红颜姑娘在这里安心住下,有什麽事便支使丫头们,若谁惹了你生气,便来找我,我倒要看看谁有那麽大脸面,敢不安守本分。”说完便对轩辕持道:“时间也不早了,小王爷和姑娘歇了吧,我那边还有几本帐目,也要回去了。”这里便出了房门。
红颜注目著他离去的方向,忽一笑道:“轩辕,难怪连你都压制不了他,果然有点子本领,单说的这语带双关的话,便让人要另眼相看,他明里说看谁有那麽大脸面不安守本分,其实却是叫我自己节制著点呢。这人倒还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
轩辕持道:“你这回可看见了吧。但愿你的手段能管用才好,我是不想和他斗了,後天还要见各个边关将领,看他们的城防分布图呢。再改动一番,又得好几天的时间。我且坐山观虎,由著你和他斗去。”
红颜啐了一口道:“亏你有脸说这没良心的话,我是为了谁来著。”说完两人喝过了交杯酒,自去安歇不提。
至第二天,素寒烟好容易将这几天留下的乱帐理出了头绪来,到傍晚,只觉头昏脑胀,因整理好了桌子,出来走走,秋风徐徐吹来,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忽想起那边花园子里的菊花应该开了,便移步过去,正看见轩辕持和红颜陪著老王爷轩辕敬对坐在“赏晴亭”里饮酒作乐,他便悄悄将身一躲,坐在一座假山後的山子石上,一边吹风一边看著满园盛开的菊花。
忽闻那边一迭声的叫起来,探头一望,原来是个丫头不小心将酒洒在了老王爷的身上,众丫头正手忙脚乱的替收拾著。
轩辕持便骂那个丫头道:“不长眼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给我离了这里呢。只跪著干什麽?还要讨赏钱不成?”
那丫头一行哭一行退了下去,轩辕持便吩咐碧玉道:“去和素管家说一声,让他把这个丫头的工钱结算了,赶她出府,这样没用的东西留著干什麽?”
轩辕敬这里衣服收拾完了,刚要开口,便听红颜道:“丫头有错,你罚她就完了,做什麽就要撵出去呢?谁还不犯点错?圣人还不能够呢,你就这样不容人。”一边吩咐碧玉道:“去给父王拿套干净的衣服来换了。”
素寒烟怔怔的看著,忽然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管你是否为赶我出府而来,还是故意在老王爷面前讨好儿,单凭你能这样做,说出这几句话,日後若有了事,我也绝不为难你就是。”说完装作才过来似的,缓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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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敬一见他来,衣裳也顾不得换,忙让人去叫,这边笑道:“寒烟,过来吃好东西。新鲜的螃蟹和刚到的桂花酿,我记得你爱吃。”一边又问:“事情可都弄完了?这些天可忙坏了你。”
素寒烟忙上前带他到另一个亭子里换了衣服,这边红颜笑对轩辕持道:“难怪你恨他,非要将他赶出去方罢,老王爷这态度,倒不像是对管家,倒像是对亲生儿子似的。”
轩辕持哼了一声,冷冷道:“不然我让你施展手段干什麽?反正你把他弄走了,我重重谢你。”说完,眼角瞥见两个人已换好了衣服过来,便不言语了。
轩辕敬拉著素寒烟坐下,又吩咐人再拿几个团脐的蟹来,一边对他道:“寒烟啊,虽然事多,也该学著忙里偷闲才是。才刚我想派人叫你来著,人回说你不在屋里,可巧你倒来了。”说完又对红颜道:“寒烟你别看他是管家,论能力可不比持儿差,若说起人品,更是比他高尚出一大截子。我有心让他来管教管教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臭小子,好不容易才聘的他来呢。”
轩辕持尴尬笑道:“爹,今日赏菊喝酒吃蟹,却说这些扫兴的话题做什麽?”
轩辕敬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服寒烟,每次变著法儿去为难他,想著撵他出去,你好继续快活,当我不知道呢。我告诉你,若再敢用些歪法儿欺负寒烟,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轩辕持脸上便有些下不来,偷眼看向素寒烟,只见他仍是淡淡的,并无什麽幸灾乐祸和得意之态,方觉好受些,就听红颜笑著向轩辕王爷道:“依我说,王爷把少爷也说得太无用了。少爷生於富贵之乡,若说奢侈铺张的事,多是有的,但若就为这个便把少爷说的一无是处,未免有些过了。少爷经商,便成商场首富,少爷从政,便成朝中重臣,说他借了王爷的光,这不是假的,但若他没有一点本事,皇上那麽英明神武,就敢叫他担当这麽重大的位置了?可见少爷自己也是争气。王爷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轩辕敬笑道:“我倒是个老糊涂了,在小两口面前编排持儿的不是,岂有服气的,难得这丫头的一张嘴,竟伶俐至此。”说的众人都笑了,因又叹道:“你不知道,他以前那无法无天的样子你还没看见呢,每次出门,总听不见有人说他的好话,自从寒烟来了,倒是收敛了些,我也老了,也没有精力去管他那些事,倒是这几次出门,没听到有人宣扬他那些劣迹了,可见是收敛很多了。如今又娶了亲,平日里你也该劝劝,别老让他出去惹是生非,眠花宿柳的。”
素寒烟心中好笑,这老王爷倒让红颜劝轩辕持。因悄悄向轩辕持道:“老王爷倒会找人,你若不眠花宿柳,就认识红颜姑娘了?这时候倒让她来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