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历尽了多少艰辛,展现出来的只是她的强大,便让人产生一种,她一直很好的错觉。
这是一种错觉,佟锦心里自成天地,有甜有苦,她习惯将甜的展露出来,独留苦处,这就是佟锦。她不愿别人来同情她,更不屑展露自己的无助,对她来说,一件事的结局无非两种,不是输,就是赢,只要输得起,又何必去争取旁人那不知是真情或是假意的几句安慰?这些兰青全都知道,他有时甚至觉得她有些偏激,可他也知道这全是因为她自小的经历,让她难以产生足够的安全感所致。他更知道,她可以将以前的一些事透露给他,已是对他十分信任了,可这对兰青来说,远远不够。
他要的不是“以前”,而是现在、将来。
“这有什么难的?”兰青自她手中接过刀,掂量了一下,而后学着她的样子,将手下的蔬菜分别切开。
佟锦最喜欢看他专心致志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他拿着菜刀也是一副要做大事的专注神情,不由失笑,“倒还有模有样的。”
兰青不自觉地扬了扬头,骄傲了。
肉沫茄子、素炒薯丝、凉瓜煎蛋,冬笋蘑菇汤,简单的三菜一汤,竟然很快完成。兰青成功地诠释了什么叫天份,除了一开始拿着菜刀犹豫了那么一下子之外,一点也没有初进厨房的手忙脚乱。
“你可以啊······”佟锦想起自己第一次下厨时的表现,表示敬佩。
兰青拉着她沾了油的手一起浸在水盆里,又拿了皂角,四只手滑溜溜地相互交缠,玩了好一阵子。
“这样的事,只要够专心,是不会出大错的。”兰青玩得很是上瘾,完全忘了外面还有两个老头眼巴巴地在等午饭。
饭间,佟锦问起今日的进展,兰青有些苦恼地摇摇头,“还是不够。”
“不是不够。”权叔的筷子一直很忙碌,“是他太过冷静,对事情的认知过于精确,便很难体会到那种单纯失控的感觉。”
“单纯······失控······”佟锦脑中不由得浮现,密闭的车箱内,他崩溃流泪的模样。那应该不是怒意,可,至今想起也让佟锦难以释怀,心疼得要命。
佟锦的突然沉默引得兰青侧目,他淡淡瞥来,“你的那些主意就别想了,都是馊的。”
迄今为止,他做过最失控的几件事都是为了她,可他也绝不希望再这样下去,因为每每如此,他们之间必然经历极为难过的考验。
佟锦倒是真考虑过从这方面下手,比如说,她要是失踪两天假装被慎王捉走什么的······可看兰青了然的目光,她这想法很快瓦解,她现的套路,兰青太清楚了。
权叔还是那句话,“不用急,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这世间高手便要满天飞了。”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不急?最急的就是佟锦,这就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佟锦现在就是那个“死太监”。
以身犯险或者假装以身犯险的事不能做,但还可以有别的啊,世间让人生气的事实在太多了,比如吃饭吃着砂子,走路踩到狗屎,虽然都是小事,但可以以量取胜啊!要是有人从起床就开始倒霉,整天喝凉水都塞牙缝,心情能好才怪!
“佟锦,我警告你不准再往我的食物里放姜!”兰青站在厨房前阴沉着脸。
“我没放啊,知道你讨厌姜味嘛,怎么会放。”佟锦背对着他忙个不停。
兰青咬着牙,“姜、汁、也、不、行!”
佟锦忙着磨姜汁的手抖了下,“没有没有。”她硬扛,“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兰青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提昨天他所有的衣服里都塞了姜块,和今天早上埋伏在房门口的狗屎那事,毕竟,人家也是为了他好,半夜蒙面出门找狗屎这样的事,也是十分辛苦的。
可这只会让他暴躁好不好?和愤怒……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第184章 小成
“今天又是什么手段?”兰青下到练功室中,权叔一脸好问,“ 在茶水里倒了醋还是做了灶灰弹?”
兰青按按额角,“老师……”
权叔自从明白佟锦的作战方针后便积极响应,还提出了灶灰弹方案,就是把灶灰装包,趁其不备偷袭目标,不过也不知道佟锦是嫌这方法太低端还是不忍心把他弄得灰头土脸,总之一直没有行动,让权叔很是失望。
“咳咳!”权叔瞬间转换成威严的神色,“这方法的确很不可取!”
兰青忍得很辛苦,才没当着老师的面送个白眼给他。
这日中午,兰青和权叔都没有上来吃饭,让佟锦辛苦炮制的姜汁泡砂饭彻底失去用武之地。
当天晚上,练功室内还是声息全无,佟锦与衡初商量过后,都觉得可能是这几天的倒霉攻势起了作用,分明是 练上了啊!
到了第二天早上,答案终于揭晓,满面红光的权叔自练功室出来,狠狠地拍了下佟锦的肩膀,“再接再励啊!有效!”
兰青跟在后头,满脸的无语。
大概暴躁和愤怒是近亲吧……他也只能这么分析了。
兰青终于找到了引导灵力的入门方法,为了不让自己过于倒霉,他将当时暴躁的心情牢记在心,倒也百试百灵,从此警告佟锦,行了,够了,他已经明白如何启动灵力了,不用给他再添堵了。
佟锦却另有打算,这才刚入门啊!权叔也说过,情绪反应越大,御灵的威力才会越大嘛,所以她还得更努力才行!
不 过除了初期的效果还算可以外,之后无论再做什么,都很难再帮到兰青,因为他也有解除暴躁的独家法门急了就拉佟锦进屋,往往大半天才心满意足地出来,继续去 钻研他的愤怒之道,佟锦出现的时间则会更晚一点每当这个时候,衡初就会主动承担起做饭的职责,倒让这几个月吃惯了家常小菜的权叔十分暴躁。
时光匆匆,自佟锦他们来到这里,半年时间,转瞬已过。
“兰师弟不愧为天纵奇才。”一日衡初自练功室里出来,向佟锦叹道:“短短时日对灵力的控制已然不弱了。”须知,他可是经过了十年的刻苦操练,才有了那日演示时的功力,而兰青只经过半年,就已似模似样了。
“纵然是当年的云继海,也远不如他!难怪老师苦等十年,也不愿放弃!”兰青大有进展,衡初不仅没有丝毫嫉妒之意甚至还带着微微的兴奋,“老师之仇,终于见了得报的希望!”“衡师兄。”佟锦一直很好奇“你当年为何肯废去灵力也要助权叔参悟功法?就不曾后悔过么?”
衡初面上现出几分怅然,“后悔?我只后悔自己生得太过愚笨!”说着,长叹一声。
“衡初一生所有,所恃武技、良田豪屋、娇妻美妾,无一不是老师所赐,甚至我这条性命,也是老师儿时自街头救回,二十年前,老师为了保我一命,不惜甘冒被云继海发现的风险潜回京城助我离京如此恩德,莫说废去灵力,就算要我一条性命,又有何干?恨只恨我天资太差,无法将老师的武技发扬光大,更无法替老师报仇!不过好在有了兰师弟……”
衡初的话让佟锦十分感慨,也极为自豪,天纵奇才,那是当然的,也不看看是谁的男人!
“过几日便是七夕灯会。”衡初明显心情不错,“兰师弟近来一刻也不肯放松,老师常说要他出去走走他也不听,过几天你们不妨去灯会上转转。”
说起出门,佟锦来这里半年有余真的鲜少出门,所有东西都是衡初采办,仅有的几次出去,也只是在附近街头的商铺里转了转,并不敢远走。
“都已经这么久了,若是有人发现我们,怕不早来找了麻烦。”衡初苍老的面容上带着舒心的笑意,彷佛有一种神奇的感染力,“福海镇很热闹的。”
佟锦自然是心动的,况且是七夕啊,她和兰青在一起后,就没过过这么有纪念性的节日。
不过,她还是没说,更没张罗,最后还是衡初向权叔说了,兰青才愣了愣,望了过来。
权叔点头道:“出去走走也好,你最近将自己逼得太紧,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展了。练功最忌心浮气躁,你是该放松一下。”
兰青听了,默默地点点头,让佟锦心中很是雀跃。
“最近忽略你了。”当天晚上,兰青站在佟锦身后,替她拆下发饰,略感歉疚地道。
佟锦自镜中还他一个笑容“我才不用你顾,我每天充实得很,你粘着我,我倒嫌烦。”
兰青的目光无意自屋内的一些装饰上扫过,发现屋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小挂饰,有手编的也有绣的,想来便是这段时间佟锦的作品,当下心中歉意更深。
佟锦是什么性子?当年绣一方帕子已让她好大显摆,现在居然做了这么多这样的东西,可见她无聊到了什么程度。
七夕当日,兰青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从早上便没去练功室,陪着佟锦在屋里挑晚上出去时穿的衣服。说是挑,其实也就那么两三套,佟锦倒是有钱,可因为不常出门,所以便也不必备太多衣物,衣物的样式也是极尽简单,只以舒适为主。
可就算是这样,佟锦还是兴致勃勃地来回换了几遭,发式也有改变,每一次出现,兰青必定说好,佟锦嘴上抱怨他太过敷衍,可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高兴。
兰青看着她来回的忙碌,忍不住扬起唇角,突然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
锦衣玉食,华屋豪宅,纵然享尽人间奢靡,但若无她相伴,又有何意义?
“这是什么?”眼见天色渐暮,临出门前,兰青看着佟锦手里的东西问。
“面具啊。”佟锦喜滋滋地摆弄着手里的两个怪兽模样的狰狞面具,“我特别托衡师兄买回来的。”
“你怕我们暴露身份?”兰青失笑,“又不是上元节,戴面具岂不是更引人注意?”
“NONONO·····”佟锦晃晃食指,“这里不是京城,这里的七夕每年都会有各种活动,今年就是这个,‘众里寻她千百度’。”
衡初在旁笑道:“是啊,今年是要男女各自戴着面具自正阳大街两端前进,遇不遇得到、认不认得出来,全凭缘份了。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走散了可不好。”
“我们会小心的。”佟锦不再听衡初说话,向权叔道过别后,急急地拉着兰青走了。
“快戴上!”才出家门,佟锦便拿了一个面具递给兰青。
这两个面具都是椰壳所做,只留了眼孔,其余口鼻皆是画上去的装饰,又有绳带自耳际处牵出,可系至脑后加以固定。
兰青也听话,可戴上后仍是伸手过来牵住她的手,“面具可以戴,众里寻人就算了,你已经是我妻子,没理由让我再寻一次······不过这面具也真够丑的……你的审美还真特别……” 同样戴着面具的佟锦只是笑,任他牵着也不反对。本来么,她也没打算玩什么寻人游戏,只是她家兰青太过出色,在这样暧昧的日子里,要是被别人觊觎上,她可就抓瞎了,所以还是遮起来,不仅要遮,还要丑丑地遮,这样才放心嘛!
时 值日落时分,街上的花灯还没有点亮,但已满具节日气氛,随着夜色悄然降临,花灯逐个点亮,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福海镇的主街正阳大街上,果然有许多 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大家都以面具示人,遮住了许多平日里难以示人的羞涩,其中不乏有胆子大的姑娘主动向男子搭话。随着慢慢走进大街深处,街上戴着面具相 互攀谈的男女变得多了起来,而兰青身长颀立,纵然遮住面孔,那一身风姿却是遮挡不住,佟锦已看到几个女子一直盯着兰青,只是碍于她在身边,这才没有上前。
“这都是什么人啊!”佟锦再次收紧了紧握着兰青的手,向众人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简直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兰青倒是悠然,轻笑道:“都戴着面具,难得放纵。”
这话佟锦可不爱听了,“哦,听你这意思,也想放纵一回?”
“嗯?”兰青侧过脸来,颌骨与颈子相联的线条清晰又柔和,异样地诱人,“我倒的确想试试……”
佟锦顿时便怒了,手上拽得更紧,“你休想!”
兰青轻缓又带着别样意图的笑声自面具后传出,“真的,难得放纵……”他说着话人已靠了过来,微微垂首。
面具相撞,发出极为轻微的碰撞之声,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这声音却又极大,几乎瞬间,便让周遭的吵杂如数消失。
繁星遍布的深色天幕下,街灯如火通明,熙攘的人群之中,两道身影对面而立,四手互牵,一个垂首、一个仰头,两个椰壳所制的怪兽面具轻轻抵碰在一处,加倍的狰狞,却又甜蜜到极致。
第185章 火起
“有人在看了······”佟锦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这种时候,应该说不出话来吧?”近在咫尺的面具之后,兰青的声音充满疑惑。
佟锦脸上热了热,虽没有真正碰触,可众目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