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染听了面色更是一黯,“我不能走。”
若能说走就走,她还需被带至这儿来吗?眼下她是丰邑与帝国维持友好的唯一手段,丰邑就是为求帝国庇护才会将她献出来,别说帝国不会让她走,就连她的父王、丰邑所有的百姓,也不会允许她返国,他们情愿以她来换取帝国保护的羽翼。
不了解她心情的石中王,叹息地拍拍她的头顶。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不开心些什么,不过,不开心是一日,开心也是一日,做人干嘛那么不开心呢?”
为了他简单的想法,爱染的眼中静盛着意外,因他没有考虑国与国背后所存在着的利益,也不去看在环境改变后现实所带来的困境,他就只是关心她的开心与不开心而已。
“不觉得很辛苦吗?”想不通的他还歪着头问。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爱染,愣张着嘴,才想出声,突然自她腹中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腹鸣声,令她难为情地涨红了脸。
“哪,是吧?”他笑咪咪地指向她的肚皮,“就连你咕咕叫的肚子也都说它很辛苦。”
饿得有点晕眩的她,其实也想不起在闹脾气的这些天里,究竟已有几顿没吃了,她窘红着脸,低首不敢直视石中玉的脸庞,可石中玉却将她推往一边,他一手打开柜门跑出柜子外,不过多久再次钻回她的身旁,边关上柜门边将一个装盛着满满饭菜的大碗递至她的面前。
“吃吧。”
嗅到食物的香气,腹中的饥饿当下变得更加难耐,爱染飞快地接过碗拿起碗上的筷子,困难地在拥挤的空间秀秀气气的吃了起来。
“我说……”看了她的吃相一会后,石中玉搔搔发,说得拐弯抹角的,“这儿乌漆麻黑的,除了我外又没别人。”
“所以?”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她停筷不动。
石中玉咧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公主殿下,你就别管你那高贵的公主面子行不行?”下一刻,放弃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爱染,立即抛开竹筷以手抓起碗里的鸡腿,当着他的面大口地啃下去,一迳忙着狼吞虎咽的她完全没有发现,那抹偷偷出现在他唇畔的笑意。
震天价响的腹鸣声,在爱染忙碌不已时突地自某人身上传来,她愣了愣,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一会,再疑惑地看向他的。
嘶的一声,他藏不住的口水差点流下来,石中玉边抹着嘴角边盯紧她手中的食物。他讨好地涎着笑脸,“找你找了一整日,我也饿了,尤其看你吃饭的模样,好像这饭特别好吃似的,借几口来尝尝吧?”
“我比你更饿。”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的爱染,毫不迟疑地将手中快吃光的饭碗自他眼前移走,挪到一边藏着。
“分—口。”石中玉口水流满地的转移目标,两眼瞅着她手中那只只咬了几口的鸡腿不放。
“不要。”爱染将她已咬过几口的鸡腿举在胸前,防备地瞪着这个似乎已饿昏头的男人。
饿虫上脑,石中玉才不管她同不同意,也不管这举动是否合宜,当下压低了脑袋就往她的胸前凑去,张大嘴一口咬上她手中的止饥良药。
“你……”见他就这么在她咬过的鸡肉上头再咬上一口,与他共食同一样东西的爱染不禁赧红了秀颊。
“再一口就好……”饿得两眼发直的他,意犹未尽地再次凑向姑娘家的胸前。
“半口也不给……”头一回让男人在胸前吃东西,她困窘地一手举高鸡腿,一手使劲将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她胸前的头颅给推开,而不死心的石中玉,在一张脸快被她推歪时,还探长了手臂想去抢。
一阵忙乱的抢食行动中,他的长手长脚只差没在她的四肢上打上死结,而气喘吁吁的她,在全身都与把纠缠在一块时,还不忘将鸡腿藏至身后,肚饿不能解馋的石中玉,在与她互瞪了好一阵子,却还是僵持不下时,翻脸像翻书似地脾气马上就变坏。
他以指频频戳着她的鼻尖,“喂,好说歹说再怎么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地头的主人,识相的就快把东西交出来!”
“主人?”爱染不屑地低哼,架子摆得比他还要高。“哈,你不过
是个将军而已,我还是个公主呢,跟我抬身分?”一个小老百姓也敢对她这个金枝玉叶颐指气使?她肯当他的巫女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窄小的斗柜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两阵音量指当的腹鸣声,都急于解决饥饿需求的他俩,双方一触即发的火气,登时被手中的一只鸡腿熊熊地点燃。
“喂,铁了心不讲道义?”想吃却吃不到,从不曾被女人踩在脚底下的石中玉,此时的模样已经有点类似张牙舞爪。
爱染也抛开了矜持与顾忌,一步也不退让地大剌剌与他杠上。
“哼,认饭不认人,道义暂时不必讲!”一只鸡腿,要讲道义?他这是开哪门子的玩笑?管他是圆是扁、是皇帝还是小卒,不能让的就是不会让!
在下一波腹鸣响起时,为了一只鸡腿而坚持不下的两人,再次在柜内手忙脚乱地开抢,在你来我往的挤来挤去,手脚齐伸的压来压去下,因地受迫的他,双唇曾不小心擦过她的粉颈,还有胸口,而她的芳唇则是曾不小心印上他鼻子、下颔,还有耳朵与嘴巴,禁受不住他俩这么粗鲁的行为,藏纳他们的木柜,毫无预警地在一片混乱中,轰轰烈烈地解体碎成两半。
站在破柜前的潇洒,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头两名状甚狼狈,手脚都还打结缠绕在一块的男女。
“两位,吃得开心吗?”窝在里头抢,味道就会好点不成?
糗态遭人撞见的爱染,红着脸自一地的狼借中坐起身,才回过头想找那名肇事者兴师,却看见脸上都是她胭脂印的石中玉,嘴里正咬着那只方才他们抢得你死我活的鸡腿,坐在她身后一脸无辜和茫然地看着她。
那张无辜的脸庞,自那一刻起,在她眼中印成一幅很深很深的印象,即使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了,她从来都不曾忘记过,就像头一回在殿上见到他,他执意要带走她时,脸上那抹毫不多加考虑的笑容一样。
她永远都记得,他那时坚持的模样,与那抹单纯的笑意。
他一直都是个简单的人。
许多事,对与错皆在他心中自成一格,他不会去考虑太深或顾忌太深,在他眼中,只要是对的事,他就会放手去做,从不去管什么代价或后果,里里外外部简单的他,似乎永远都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任何事能够成为他的烦恼,一如他简单爽快的笑容般。可是他不知道,对她而言,他却是个特大号的烦恼,因她无论是醒着或睡着,他这个烦恼,总是固执地栖息在她的心房里不肯轻易走开。
她想,之所以会喜欢他,或许就是因为他够简单。
而最令她烦恼的是,她自很久前就发现,她一点都不想摆脱这个烦恼。
假若不是处在巫女这个身分上,假若,她命中不主丧带克,谁在她身边,谁就有会因她而亡的风险,以及她也没有那个令她难以启齿的问题的话,她也很想开口回应他的感情,而不是像这般,让两人的感情多年采一直悬在那个地方。
只是,已在她心底扎根缠绕多年的情丝不能由她,同样的,命运,也不肯由她。
LENG LENG LENG
“出兵前你真想清楚了?”素来主张帝国与三道和平共处的咏春王,在身为东域将军的破浪一回国后,立即十万火急地上府找人间个清楚。
破浪早知道这个鲜少踏出自家王府的亲皇兄,会在他一返国后即来看他为的是哪一桩。
他挑高剑眉,“大哥今日是来说教的?”
“不是大哥爱说你,只是你行事会不会太冲动了些?”他那一贯独断独行,从不找人商量的个性,令临渊着实感到头痛。
“是吗?”他爱理不理,兀自任来客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大刺刺地走至另一旁坐下,一双锐眸,像是在暗地里估量什么似地在来
客的身上徘徊。
“毫无预警地便前后灭了九原国与天苑城。”临渊愈说愈是气急败坏,“哪,你说,这对三道而言。难道不是一种挑衅?”
破浪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他一顿,满脸忧心随即替代了先前的恼火,“只怕如此一来,将会破坏中土与三道间的和平,若三道假借复仇之剑,举兵进犯中土,那该如何是好?”
“大哥多虑了。”破浪的语气里隐约透露着成竹在胸,“三道素不团结,不但彼此之间心结甚重,还各据一方各自为政,就兵力来看,眼下就算是三道尽出,也未必会是咱们的对手。”若不是没全盘的把握,他怎会贸然出兵?在守护陛下的前提下,他虽狠,却不蠢。
“可……”
破浪慢条斯理地睨他一眼,在心底琢磨了一会后,不动声色地问:“大哥似乎很同情三道?”
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法动摇他的信念半分,临渊颓然地坐在椅内,边摇首边问。
“其实咱们也不知道神谕究竟是否能成真,倘若到时并无天孙或是女娲的出现呢?”充其量只是一种传说罢了,无论以哪一种立场来看,这都只是帝国欲灭三道的借口。
“我不在乎神谕是否能够成真。”他冷冷低哼,压根就不烦恼这一点,也不认为所作所为有何不妥。“我在乎的是,国内人心是否安定,外患是否再起,身为陛下的四域将军,我不过是尽责守卫陛下的疆土,避免任何破坏的火苗蔓烧至国内,因此,我情愿有负三道,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动摇陛下的河山半分。”
“你可想过,若是三道真因此掀战,战争总会迁连中土百姓,难道这也是陛下所乐见的吗?”
破浪淡漠地瞥他一眼,“任何事都会有牺牲,这就得看你能否在最少的牺牲下达成牺牲的目的。”
“因此你毫不介意必须付出战争的代价?”素来温文的临渊,面对他的固执忍不住扬高了音量,可却在下一刻见着他脸上轻视的神情时,感到有些不解。
“百年前的两界之战,为中土换来了百年的和平。”破浪边说边走至他的面前,唇边带着淡凉的笑意,“当年先人抛头颅洒热血,为我们留下的是长达百年的和平,倘若现下动乱再起,而战争是欲再获得另一个百年和平的唯一手段,那么战争,其实也不是件坏事。”
面对着那张追求自我所认定的真理,因而显得执着的脸庞,临渊再也无话可说。手上无兵无权的他,知道再怎么说也是枉然,于是他朝破浪摆摆手,默然地拿起茶水已凉的茶碗,低首凝视着水面上载浮载沉的新茶绿叶。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在暗地里,破浪那双来回审视着他的眼眸,此刻正因他而闪过一抹深思。
QING QING QING
夏至过后,京城处处一片热意,尤其是在晌午过后,城内的大削、巷,几乎不见以往四处穿梭的人影,反倒是路旁能够遮荫的树下,处处可见着乘凉的人们在喝茶对弈。
在下人们都已午憩的将军府内,传来一阵阵扬药声,阵阵属于药石的香气,随着南风在廊院里四处飘飞。窝在自个儿房内避暑兼工作的爱染,抬起头楞愣地看着蹑着脚尖溜至她房里的潇洒,先是像做贼似地偷偷关上那扇有凉风吹进来的门扉,而后站在门边朝她房里四处东张西望。
“爱染,你的那颗石头呢?”四处都没看到石中玉的身影,他压低了音量问。
“出门去了,听说咏春王有事找他。”爱染搁下手中的药杵,好奇地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模样。
靠在门板上的潇洒,在听了后,一手掩着胸口放心地吐了口大气。
她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瞧你一脸神秘。”
“喂,你有客。”他走至她的身旁,挨在她耳边小声地报讯。
她挑高眉,“哪来的客?”石中玉不是才对外放话不准任何人再上他家找她吗?
潇洒一手指着她的鼻尖,“你家。”
“我家?”她讶然地一骨碌站起,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问。
“你小声点……”他赶忙掩上她的嘴左看右看,好不担心这话会被外头的人听见。
爱染忙把他的手拉开,“冥土的人怎能踏进中土?”打从上一任皇帝还在位时,皇帝就下令冥土各小国不许踏人中土境内,怎么还有人敢冒险闯进来?
“就是不能所以我才叫你小声点啊。”偷渡进入境内所以才不敢声张啊,不然他干嘛要这么紧张?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她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她一手抚着额坐下,有些想不起她已有多少年没见过故乡的同胞,也有些忆不起他们的模样。
当年初来到中土时,她日夜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回故乡,可在石中玉介入她的生命,以及她渐渐地融人了中土的全活后,以往充满她胸臆间的思乡之价,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愈远愈淡,尤其每每在想起她是为何而被送至中土来的,她就打心底对故乡的人怀有一份难以拆解的愤然,她甚至不愿再去忆起,丰邑全国上下的百姓,是为了什么缘故才会向帝国摇尾乞怜。
那像是一种难堪,一种她总是想欺骗自己它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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