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写满沮丧,“我是身不由己的。”若是可以,她也很想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啊。
石中玉百般无力地叹了口气,“反正现下大错已铸成了,你仔细听着,今晚这事千万别让他人知道,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早知道他就不该把她借给紫荆王,这下子不但他俩没太平日过,还可能会平白无故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事。
莫名其妙被卷进浑水里的爱染,同样深感无奈,她将身子往后靠进他的怀里,不断回想着方才紫荆王不相信她的目光,她并不认为紫荆王会相信她的那番说词,或许方才紫荆王会放她一马不加追问,纯粹只是看在石中玉的面子上。
“我想,最快今晚,最迟明日,紫荆王与孔雀就会出兵。”伴随
着令人思绪烦乱的马蹄声,石中玉低沉的话语,一下子就令她绷得够紧的心弦再次拉紧。
她猛然在他怀中抬首看向他,“出兵?”
“以他俩的个性,他们是绝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威胁陛下的隐忧存在。”为免她会掉下马,石中玉边说边将她压回怀里。“因此在三道派人依神谕找到天孙与女娲前,他俩定会采取些手段好阻止神谕成真。”
大为震惊的爱染忍不住揪紧他的衣领,“他们会灭了天苑城和九原国?”
“或许吧。”除了这种作法外,还能有什么手段?
“石头……”惶然的她眼神写满了慌张,期期艾艾地抬首看着他,“我、我……”石中玉一手掩住她的嘴,“无论你知道的神谕是什么,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紫荆王,那现下就什么都不要说。”
“但……”她急急忙忙想向他解释,可却怎么说、怎么做都觉得不对。
他止住马儿,微转过她的身子与她面对面,神色严肃地向她叮咛,“什么都别说,无论会因此而发生什么,都由我替你担。”
望着那双在幽夜中有些看不清的眼眸,爱染的心在沉默与不沉默之间摇摆,当远处的灯火照亮石中玉的脸庞时,她想起那只谕鸟临死前恳求的目光,为此,她不禁选择了对这事保持沉默,将谕鸟所托付的秘密,在这夜关进心房的最深处。
当石中玉再次策马前行时,爱染不安地靠在他的胸前,伸出两手紧紧环抱住他。
她闭上眼,“或许……我们就快掀起一场灾难了。”
“别怕。”石中玉腾出一手将她抱得更紧些,“就算天塌了,也有我为你顶着。”
沉稳的心跳声,透过他的胸膛隐约传来,爱染侧着脸,将面颊贴在他的胸瞠上,仔细聆听着那份属于他的安定力量,但夏夜里的繁虫,却像是不甘寂寞地在道两旁哗声繁唱,纷窜进耳的嚣音,令她,有些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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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染红的天际,在天色未明的清晨里看来有若黄昏,此时南风已停,刺鼻的硝烟滞留在地面上无处散去,依旧隐隐燃烧的星火,仍在已烧成烟烬的焦原上四处窜动。
一夜之间,世居地藏境内广阔草原上的九原国,水草遭大军焚尽,百姓彻底遭灭,当临近九原国的黄泉国收到消息派军来援时,素来搭盖在草原上的帐篷与牲口众多的畜圈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宛如鬼域般的死寂。
来得太迟了……
目睹九原国遭灭惨状的黄泉国国王马秋堂,自责地站在一地灰烬中,在一次次派去搜索的下属来报中,他那颗原本还期望能够找到幸存者的心,无法制止地往下掉至了谷底,当下属再次来报时,他忍抑地握紧了拳心。
“段重楼知道这事了吗?”鬼伯国地远,就算派军赶到,也已是于事无补,但发生这事,身为地藏的国王其一的段重楼却不可不知情。
“末将已派人通知鬼伯国国王。”遭烟雾熏黑了脸的幽泉,心情沉重地在他身后禀报。
马秋堂转身看向他,“查出是谁干的了?”
“据报,此事乃帝国四域将军之一孔雀所为。”
“帝国?”语气宛如二月寒冰的他,自身上散放出的冷意,几乎要让脚下的星火凝冻成冰。
“是、是……”遭他眼神震慑住的幽泉,倒吸口气后,有些惧怕地低着头。
熊熊怒火在他眼底翻腾,“此地有无活口?”
“无……”战战兢兢的幽泉,压低了脑袋不敢直视他。“但九原国王子日前带牲口出国买卖末在国内,屑下已派人传讯请他速返。”
他撇过头,“家国已毁,回来了又能如何?”
多年来三道与中土互不兴战,在帝国兵力于四域将军麾下已达额峰后,三道就算是有心想重返中土,但惧于帝国军容壮盛,三道始终是想为而不敢为。可没想到,首先打破双方所伪装的和平者,竟是帝国这一方,而帝国何国不挑,偏挑上了几乎毫无武力、仰赖畜牧维生的九原国?
倘若帝国一如以往,仍是不将三道放在眼里,那么此番挑衅是为了什么?九原国究竟做了何事得付出灭国的代价?
“你可知孔雀为何兴兵?”马秋堂阴沉地看着这片已遭毁,却可能连个原因都求之不得的焦土。
“九原国会遭此横祸,听说是因为帝国谕鸟来谕,说是女娲已转世回地藏,天孙则将重返天宫。”
“谕鸟?”他迅即回首,眼中盛满了难以置信。
“是……”
马秋堂不得不联想。
“那天宫是否也遭帝国派兵灭了?”
“方才末将收到消息,天宫三山中,托云山天苑城已遭紫荆王所灭,事前,毫无警讯。”
孔雀所挑上的九原国,本就不具什么兵力,可紫荆王找上的天苑城,并不像九原国一般,没想到紫荆王还是在短期内就路天苑城给铲了。
“海道呢?”
该不会也同样遭到毒手了吧?
“谕鸟谕中未提及海皇,故海道三岛未遭波及。”
马秋堂意外地挑高一眉,就只因谕鸟未提及海道,故海道即可逃过一劫?看来不只三道的神子们相信南风之谕的传说,就连帝国的皇帝也信这套,不然,帝国也不会突然发动大军袭向遭点名的天苑城与九原国,以免日后神谕成真。
自众神隐遁后,三道的神子们便一直在等待着谕鸟出现,期待众神能够重返人间,带着神子们返回中土,这百年来,谕鸟的出现与否,俨然已成为三道精神上的唯一寄托,但现下想来,谕鸟虽是为三道带来希望,可讽刺的是,谕鸟却也一进带来了毁灭。
“谕鸟还说了些什么?”为免三道会再遭到帝国来袭,马秋堂谨慎地再问。
“听说最后一只谕鸟在死前将神谕告诉了一名巫女。”
“消息可靠?”
幽泉有把握地颔首,“是咱们的眼线提供的。”表面上,在百年前皇帝下令将神子逐出中士后,中土与三道就断绝了往来,但在暗地里,三道潜进中土境内的神子可不在少数。
丝丝风儿吹掀起马秋堂的长袍,他转首看去,天色渐明,再次扬起的南风吹散了重锁大地的硝烟,微弱的晨曦穿透犹冉冉上升的浓烟,将黑夜间的惨剧清晰地映人马秋堂的眼帘,他痛心地深吸了口气,不忍地远眺着触目所及蔓延无尽的焦土,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只见处处布满了未烧尽的焦尸,昔日逐水草而居的邻国百姓,再也无法回到他的眼前。
他朝身后弹指,“找出九原国王子,不许他轻举妄动。还有,想办法尽快找到那名巫女。”
“是。”
就着远处地上的星火与晨光,马秋堂踩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一处停下脚步,低首直视地面一会后,他躇下身子,缓缓伸出一手握住露出在残烬外,那只属于孩童的手。
稚子何辜?
第三章
“你灭了九原国?”打从知道府里来了什么贵客后,早等着要兴师的石中玉,心情就一直处于打雷下雨的状态。
“是啊。”人如其名,穿得一身花不溜丢的孔雀,心情不错地坐在友人的院中边赏景边嗑着瓜子,他脸上那副优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刚率着大军自九原国返国的人。
难得会对人摆出阴沉脸色的石中玉,两手环胸地瞪着这个行事作风,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同僚。
“可以给个理由吗?”
“紫荆王收到消息,天孙出现在天苑城,女娲则在九原国。”他摇头晃脑地说着。“你逮到女娲了?”石中玉所关心的重点只在女娲这两字上头。
他头皮地吐吐舌,“没有。”翻遍了整个九原国也找不到啥子传说中的女娲,这让他不禁要怀疑,这事不是紫荆王弄错消息,就是谕鸟误报。
“那你还灭了九原国?”自石中玉口中爆发出的响雷,当下直接打在他的头顶上。“三道在知道谕鸟这回事后,定会心生不轨。”孔雀爱笑不笑地抚着面颊,淡淡绕高了一眉,“为免三道扛着谕鸟这大旗做些不该做的事,那么趁早削弱三道的实力,给他们个下马威,好让他们因心生畏惧而安分点,灭了九原国又如何?”
石中玉火大地朝他挥出一拳,“你们这些人就这么见不得日子太过太平是吗?”
孔拳一掌稳稳地接住他的拳头,好笑地将他给推至一边去。
“别把话说反了,我和紫苑王不过是防患未然,况且我西域的事,与你这南域将军何干?”女娲乃是地藏的精神象徵,而地藏三国恰巧就住在他所负责的西域里,为了维护西域的安定,像女娲这种对帝国来说的危险人物,一日不除,他就一日有如芒刺在背。
石中玉也知道自己不该插手管到他人的地头上,满腹郁闷勉以手抹抹脸后,也在石桌旁坐下。
“听说,咏春王为此大表不满。”朝中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战的当然就是陛下的亲皇弟紫荆王,而另一个主和的来头也不小,刚巧就是陛下的兄长咏春王。
孔雀不负责任地摊摊两掌,“抱歉,咏春王可不是我的主子,他要如何不满,关我何事?”
是不关他的事,只是朝野两派又会因他而闹得风风雨雨罢了。很讨厌朝臣们老爱在四域将军上头大做文章的石中玉,开始想像自紫荆王与孔雀回国后,身为他们顶头上司的夜色,又要因他们而承受多少外界的舆论。
“别脸色臭得跟茅坑旁的石头似的。”孔雀笑咪咪地捧住他的脸庞帮他转向,“喏,瞧瞧,你的心上人正看着呢。”
“爱染?”他愣愣地看着不知已站在院门处多久的爱染,一把撇开烦人的孔雀后急忙向她跑去。
“打扰到你们了?”她有些抱歉地看着远处的孔雀。
“没。”他拉过她的手,“你有事?”
“石头,我想出门。”
他有些纳闷,“去哪?”除了替人看病外,她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儿个要出门竟还来向他请示?
“找个人。”这些天来,她相当记挂谕鸟所传给她的口讯,总认为,与其替他人藏了个秘密,还不如早日将口讯传给那名该知道的人,好还给她一个清静的日子。“男人?”他愈想脸色愈难看。
爱染也没打算对他撒谎,“对。”
心情本就不佳的他随即挂下了大黑脸,“不准。”
“再说一次。”她瞪着那张打从知道九原国与天苑城双双遭灭后,就一直像被人倒过债的脸庞,捺着性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不、准一……”他干脆扯开了嗓门使劲狂吼,吼声直达天听。
“行。”爱染也很痛快,面无表情地撂下话后转身就走。
“潇洒。”坐壁上观的孔雀,小声地挨在管家公的身旁问:“他
俩吵起嘴来,输的通常是哪一个?”
“半个时辰过后你就知道了。”习以为常的潇洒也不多说,只是转身走向院门准备再去替贵客添些看戏的小菜水酒。
不过半个时辰,身为石府贵客的孔雀,边喝着潇洒所斟的美酒,边看着原本呆站在院门口生闷气的某人,突然迈开了脚步来到院墙边,开始一下又一下地以额撞着墙面。孔雀仰头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潇洒,满头雾水地伸出一指指向那个不知哪根筋不对劲的同僚。
潇洒挥挥手,“正常的。”
发泄性地撞完墙,可喉间还是一股闷气卡得不上不下没半点舒坦,石中玉顶着微红的额,大步走到石桌边,拎起酒壶一口口喝起闷酒。
“喂,石头。”孔雀眉开眼笑地拍着他的肩头,心情好得不得了。“去赔个不是吧。”平常在人前就是不承认他与爱染的关系,今日来这一看,不都全泄底了?看他往后还怎么赖帐。
石中玉绷着一张俊脸,“又是我去赌不是?”他只是不想让她出门找男人而已,这也要算到他头上?
“反正千错万错哪回还不都是你的错?”跟着帮腔的潇洒,早巳对这对男女间的常态感到麻痹。
“是这样吗?”他的两道浓眉几乎连成一条直线。
潇洒赏他一记白眼,“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在他俩的鼓动下,石中玉原本硬邦邦的脾气也不禁变得有些软化,与其他与爱染两人各梗着一个心结难受,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况且他能待在家中与地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若是就这么任他俩各自闹脾气,到头来谁也不会是赢家。
他一把握紧了拳头,“好,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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