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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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夜雪-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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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都觉得难受,那么身为当事人的少爷心里,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沈狐迟疑了一下,上前抱住云毕姜,却被云毕姜一把推开,“别对我使这套。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个娘,你真正喜欢的是姓屈的那个女人不是么?这回跟你爹从京回来,进府第一个就去拜见她……”
“母亲在吃醋?”沈狐笑着,再次上前抱住她,将整张脸都贴在她怀中,柔声道,“四儿知道错了,四儿下回回来一定第一个就去见母亲,好不好?”
云毕姜怔了一下,沈狐又道:“母亲下手好重,四儿的整张脸都在疼呢,这下怎么办好呢?大伙儿都说四儿的脸长的最好,最像母亲,但现在却肿的跟猪头一样,要就这么毁了,以后娶不到像母亲一样漂亮的媳妇儿,母亲可要负责养四儿一辈子啊……”
“少跟我贫舌!”
“没有贫舌,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肿了?你看啊,看啊……”沈狐将脸一个劲的往云毕姜面前凑,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看着这双酷似自己的眼睛,云毕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便有再多的懊恼和脾气也发不出了。
“你这个逆子,我必定是前辈子欠了你的!”她长叹一声。
沈狐第三次张手抱住她,这回,她没有再甩开。
“大冷天的,也别在这站着了,我送你回去上课。”
“啊?”沈狐垮下了脸。
云毕姜沉声道:“啊什么?你如果不好好念书给我长点脸,我就赏你鞭子吃!别以为有那女人宠着你,我就奈不得你……”
眼看母亲又要往大娘那边带,沈狐连忙转移话题道:“是是是!孩儿出来许久了,夫子也该等久了,这就回去,母亲,一起走吧。”
“嗯。”
“母亲就这样搂着四儿一起走好吗?”
“少来!你都七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两人渐行渐远。树上的阿草拍拍胸口,刚舒出一口气,却见沈狐突然回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顿时石化。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在树上!他、他、他……曾经被他陷害的记忆有翻上心头,这一次,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可是,沈狐眨完眼睛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依偎在母亲身边走了。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落在她眼中,分明是和谐的母子,彼此间却像隔了一条银河那么遥远……
少爷……少爷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她想不明白。
那是她和沈狐的第二次际遇,她觉得自己好象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但是那面下藏的东西太深沉,她虽然看见了,却依旧无法触及。
就那样又过去了一个月,然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非常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十二月初一,第一场冬雪姗姗来迟,将整个沈府都披上了银衣。
她捧着新做好的过年衣裳送去给少爷,那活本轮不到她做,但是栀儿姐临时肚疼,求她代替,于是她就第一次踏进少爷住的彤楼,那楼宇美奂绝伦,她推门,门却不开。
“有人在吗?奉大夫人之命给少爷送新衣。”她喊,里面还是无人回应。然而,却有依稀的鞭打声,从楼上传下来。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少爷?少爷你在里面吗?”顾不得许多,她试着撞门,幸好门锁的不紧,一下子就开了。她顺着楼梯往上跑,鞭声越发清晰。冲入卧室,只见少爷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而云夫人,手握长鞭立在一旁,双目赤红,披头散发,形似疯癫。
“夫人……少爷……”她望着这一幕,颇有些不知所措。
云毕姜瞪着她道:“谁允许你上来的?”
“我……我……”她连忙后退,然而已来不及,那长鞭一抖,蛇般朝她劈落。她吓的连忙抱住头,然而,鞭子并没有落到身上,睁开眼睛,原来是沈狐半途架住了云毕姜的手。
“是四儿的错,拿其他下人出什么气?”沈狐的唇是破的,一边流着血,一边还在笑,“母亲如果还没气消,就继续打吧。四儿……不疼,一点也……不疼……”虚弱的声音,带着童子的清稚,听的人心疼。
而就在那时,他突然眼白一翻,笔直地倒了下去。
“少爷!”阿草连忙上前翻过沈狐的身子,只见他气息微弱,已经陷入昏迷。糟了!少爷要死了!这个认知像记闪电,震的她整个人一阵悸颤,当即转身冲下楼,尖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少爷出事了,少爷出事了……”
此后的事情更像是场劫难。
屈夫人和将军,甚至连沈老夫人都被惊动了,齐齐赶到彤楼,看见鞭痕累累的沈狐,全都大吃一惊。
沈老夫人骂道:“你这丧心病狂的,平日里打骂下人也就罢了,竟然连四儿一起打?他可是你亲生儿子啊,你怎么下的了这么重的手?”
屈夫人也一脸痛心,急声道:“妹妹这是何苦?四儿犯了什么错,竟打成这样子……四儿,四儿,我可怜的四儿……”
在一团乱中,云毕姜的表情却格外冷静,先前的癫狂激动通通消失,留下的,只有冰寒入骨的嘲讽。
“急什么?哭什么?正如你们说的,他是我儿子,不是吗?用不着你们这些外人操心。”
此言一出,屈锦脸色顿变也就罢了,沈老夫人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四儿是我的儿子,想怎么教,怎么管,都是我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你、你、你……”沈老夫人气的直跺脚,转向大媳妇道,“阿锦,快差人把你相公叫来!好啊,我老了,这府里的事我是管不了了,行,跟我这个当祖母的没关系,跟他亲爹总有关系吧?快来人,把将军给我找来!”
屈锦抿紧唇角,极其严肃的盯着云毕姜道:“妹妹,现在认错还来的及。”
云毕姜挑了挑眉:“认错?我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反了反了!”沈老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数百人里挑出来的这个儿媳妇,竟会如此不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自己!
“妹妹真的不认错?”
云毕姜的回答是声冷笑。
屈锦沉下了脸,她平日里一向温婉可亲,极少有板起脸的时候,而此刻一沉脸,当家主母的威严顿时显露了出来,“来人,将少爷抱到我院里去,再去个人请孙大夫过来给少爷看病。从今日起,四儿就由我来亲自照顾。”
这道命令云毕姜始料未及,不禁惊道:“你说什么?”
屈锦面无表情,继续颁令道:“未得我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探望。听清楚了?包括云夫人。”
“你说什么?”云毕姜尖叫一声,向她扑了过去。顿时有两侍卫闪出,将她架住。
“妹妹不要怪我,是你做的太过分。四儿是我们沈家的血脉,有什么错自然会有将军管束劝导,容不得你私下用刑,你看好好的孩子都给你打成什么样了!他若真的死了,你怎么办?你平日里的那些所作所为,我睁只眼闭只眼全当不知道,谁料反而纵容的你越来越没个规矩,来人,看住云夫人,未经我允许,不许她出院半步!”
“屈锦,你敢这样对我!”
“为什么不敢?”屈锦回眸,冷冷道,“别忘了,这里是将军府。而我,才是将军的正室!”
正室——正室——正室——
二字如山,压得云毕姜再不得见天日。
她当时的表情,阿草永远也忘不了。她从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在瞬间苍老。而她心中最美的女子,就在那一瞬间,老去了十年。
屈锦搀着沈老夫人下楼时,沈老夫人一直在哭,哀声道:“我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孽障!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孽障啊!你看四儿身上那么多伤,新的旧的,可见已不是头回挨打了,她到底背着我们做了多少事啊?我的四儿,可怜的四儿……”
“娘,别哭了。幸好现在发现,还来的及。今后除非她悔改,否则我不让她碰四儿半根手指头。哪怕是被人骂做心狠,不让亲娘跟孩子见面,我也认了。”
“不不不,你做的对,就该你那么做!唉,要是你早点这么做,四儿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了啊……这孩子,这孩子为什么一直不跟我们说呢?”
跟在他们身后的阿草整个人一颤:是啊,为什么少爷不跟他们说呢?只要他开口,云夫人就再没机会伤害他,可他一直一直都没有说……
屈锦突回头看着她道:“刚才是你发现少爷晕倒的?”
“啊……是。”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阿草。”
“秦管家的那个侄女?”屈锦略一沉吟,道,“正好我这需要个丫头照顾少爷,你来吧。”(霸气 书库 |。。)
啊?她这就成沈狐的贴身侍女了么?
走到门口时,楼上突然传来云毕姜极其凄厉的叫声:“屈锦,你不能这样!你把儿子还给我,那是我的儿子!你不能抢走我的儿子,你不能……”
一向以宽厚著称的沈府女主人,在听了她的凄叫后,只说了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那样,阿草阴错阳差地留在了沈狐身边。
听孙大夫说,少爷是新伤旧伤一起发作,才晕过去的,虽不会留下大碍,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在床上静养个十天半月的。沈老夫人听后自然又跺着脚将云夫人骂了一通,屈夫人守在少爷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大家都私底下说,她比云夫人更像是少爷的亲娘。
少爷是第二日酉时醒过来的。当时屈夫人熬了一夜,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劝说下睡去了。塌旁伺候着的,只她一个。
沈狐就在那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她又惊又喜,正想叫人,沈狐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然后压低声音问:“大家都知道了?”
他是指自己被云夫人打的事么?阿草点点头。
“那么……结局呢?”
“大夫人不许云夫人再靠近你,你以后由大夫人亲自照顾。”
“我就知道会这样……”沈狐一边呢喃,一边疲惫地将眼睛闭上。
看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和哀伤,阿草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少爷。”
沈狐将眼睁开,看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迟早会被人发觉的,迟早……”说到这里,笑了一笑,笑容里却有很多别的味道。
“少爷。”她绞着手,很不安,“少爷为什么一直不说呢?你早点告诉将军或大夫人,云夫人就打不到你了。”
“可是,”沈狐眼眸微沉,纯黑色的瞳仁中溢着满满的柔软,“比起打骂来,我更不想跟母亲分开啊。”
阿草一颤,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
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的忍受母亲的歇斯底里?
心里某个地方抽搐了一下,就那样,被感动了。
然而,沈狐脸上的悲伤之色很快淡去,再抬眸时,又是笑:“没关系。等我好些了求求大娘,她肯定会心软,让我重新回去的。”
阿草望着他。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不是我的丫鬟,你叔叔不是嘱咐过你不要靠近我的吗,靠近我可是会有灾祸哦,我可是个相当难伺候的主子呢。”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比我母亲还难伺候。”
阿草仍是望着他。
“干吗这样子看着我?没错,你们家少爷是很俊啦,但我将来可是要娶名门千金的,没你觊觎的份哦!”沈狐笑嘻嘻的,眉毛眼睛和双唇都弯在了一起。
阿草看着看着,眼泪流了下来,“少爷,你为什么不哭呢?”
沈狐呆了一下。
阿草的眼泪流得更急,“她是你的亲阿娘不是吗?她那样打你,少爷你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即使被那样虐待,还是要回到她身边呢?你不恨她吗?少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笑嘻嘻的,好象从来没有烦恼,从来没有伤心的事情呢?”
沈狐沉默了。
就在阿草以为他永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突然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动作很轻,很小心。
“不要哭。”他说,“这个世界上难过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们更要学会笑。”
“笑了就能忘记这一切吗?”她抽泣着问。
“不。但它可以让别人不跟着一起难过。”
“我不明白,少爷。”
“你以后会明白的。”沈狐摸摸她的头,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草。”
“阿草?好土的名字!”沈狐笑,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既然以后跟着文雅倜傥的少爷我,起码得有个相衬的名字才行。嗯,你的声音很好听,如风吟鸾吹……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叫吟鸾。”
“吟鸾?”她将这两个字在心底默念几遍。
“嗯,吟鸾,要笑。”
“呃?”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她抬起头,看见沈狐的视线落在远方,冬日午后的阳光淡淡地从窗棂外照进来,他的眉眼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洞悉。“即使想家,即使这么小年纪就为了家里的生计而不得不卖身为奴,也不要觉得难过,老天很公平,它不会让你事事顺心,但也不会一直亏欠你。”
天啊,他知道!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他其实把府里每个下人的事情都记在脑子里吗?
“所以,不要哭,哭会让人软弱。”寂寥的色彩从他眼中逝去,取而代之的,是缤纷的、艳丽的、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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