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夜先他一步,上前揽住他,声音轻缓地开口:“从两个小崽子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说起吧,反正,你是控制狂,总想把握一切的事情……”
半是抱怨半是宠溺地,胡夜一口吻上要开口反驳的瞿白,把他的话都堵回去后,开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说与瞿白听。
原来那天是两个小崽子最后一天去幼儿园了,瞿语本就无所谓,但瞿言却心心念念地想着他的“男神”,是以,最后一天,瞿言再一次鼓足了勇气,用幼儿园里的画笔和画纸,特地为那个混血小子画了一张充满毕加索风格的“肖像”画,主旨是为了纪念两人从没有开始过的友情。
却不想,瞿言才刚刚将那副毕加索风格的肖像画,羞答答地低到徐睿面前,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徐睿毫不留情的一句“什么东西,臭死了!”给堵了回去。
可怜瞿言向来是个受不得委屈和欺辱的小包子,当场抱着画作欲哭无泪,恰又引来一众天真而又残忍的稚子,一圈圈围住了徐睿和瞿言,毫不留情地奚落了瞿言的画作,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玻璃心立刻碎了满地,呜咽声再也忍不住。
本来因瞿言一直对徐睿满腔热情,早有不悦的瞿语,对瞿言在这所幼儿园里逗留的最后一周千方百计想去讨好徐睿的行为,更是不齿到了极点。但再不屑,也终究是自己兄弟,所以,只能选择颇为孩子气的“故意冷落”政策。
可不想,瞿言却对自己这一政策完全无所知,最后那一副“毕加索风格”的画作,更是弄破了他脑中最后一颗理智的泡泡,他眼睁睁看着瞿言抱着自己的画作小心翼翼走到那个叫徐睿的小子面前时,终于忍不住,跑到了教室外面。
但,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几步,瞿言委屈的呜咽声就让他停了下来,最后,站在原地,狠狠一跺脚,以英雄出场的姿态,推开了围观的几个小胖墩,将瞿言拽到面前,小手狠狠地将瞿言脸颊上的泪水给抹尽,然后狠狠叱咄:“哭什么?又怎么了?”
“呜呜……厄——”哭得都打嗝的瞿言显然已经不具备回答问题的能力。
瞿语环视了一圈后,出于兄弟注意力被抢夺的嫉妒,以及不满对方那种置身事外,似乎瞿言的哭泣完全与他无关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将他当成了头号嫌疑犯。
一个狠扑,就将对方压到了地上。
显然,未觉醒的狐妖的孩子的体能来说,对上另一个孩子,并没有绝对的优势,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兄弟。
“小语……不可以打人……爸爸会生气!”一边抽噎一边还像模像样,想从旁劝阻的瞿言让瞿语的拳脚每每在关键时刻,因为担心伤到他,反而不敢施展。
几个回合,瞿语就已经被徐睿压制到了身子底下,四周围的孩子早被他们两个吓傻了,在两人边打边滚动的间隙里,终于有一个孩子爆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快去找老师。”
呼啦啦一下,所有的孩子都像蜜蜂一样,一头扎进教室里。
正在此刻,受制于人的瞿语,只觉心间一股强烈的愤懑亟待喷涌而出,终于在对方毫不客气的一个左勾拳即将落下时,他只觉自己双手一阵蓬勃的力量充溢期间,让他生出无穷巨大的力气,一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徐睿给推到了地上。
一刹那,伫立在园外的三人同时愣住了——将徐睿推到在地的一双手已然变成了一双毛茸茸的黑色小爪子了。
在徐睿和瞿言反应过来前,瞿语的脸色已经从黑到青到白轮转了一圈,他的视线不安而又快速地从徐睿和瞿言的身上先后扫过,最后脸色留在惨白的状态,眼中盛满未知的恐惧和绝望,终于,他的最后一丝神智告诉他当前最安全的做法。
他把爪子兜在肚子前的衣摆里,风一样的冲到了教室里,抄起一把美工刀跑到了无人的茶水间,恰在此时,瞿言和徐睿先后跟了进来,瞿言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徒留徐睿还懵懂不解地在离他们八九步的地方徘徊。
同时,本是乘着孩子们玩耍而忙里偷闲的主班教师和副班教师全部赶到,瞿语毫不犹豫地将茶水间的门反锁上,单独举着刀对着自己的爪子。
因为不熟悉新爪子的功能,美工刀在这个过程里不断掉落了多次,而一直跟在瞿语身后的瞿言终于在瞿语成功举起了刀,对着自己的爪子往下砍的一瞬间,明白了瞿语要做什么。
“啊——”在瞿语刀落下的一瞬间,发出尖叫的是瞿言,“你杀了自己的手!”
在看到瞿语变得“不一样”了的手不断溢出一股股的鲜血时,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找自己的爸爸瞿白,是以,他开了门,但门前堵着的老师孩子让一向大脑不灵光的他,在那一刻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去看到瞿语的样子。
才最终有了瞿白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而那个混血小子脸上的两道抓痕,无需掩饰的,确实都是他们家的娇气包做的,对于事理一向都是半懂不懂的瞿言看来,他的兄弟瞿语突然长出奇怪的爪子,又要杀掉自己的手,显然都是因为徐睿这个人。
瞿语就是在和徐睿滚来滚去之后,变成这样的!瞿言在意识深处如此认知,是以,在徐睿试图靠近,并想再一次看一看瞿语现在的样子,以确定自己所见不是幻觉的途中,被瞿言毫不留情地用爪子的挠挠功法给驱逐了。
直到瞿白等人赶到,瞿言算是终于崛起了一把,捍卫了一直以来保护自己的兄弟一次。
瞿语的这次兽化,既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在瞿白毫不吝啬灵气的如此富养之下,两小子的生长其实算是快的,瞿语是天禀玄狐,天生在力量积蓄那一块就有惊人的天赋,且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好战嗜杀的,是以,一般来说,形态的转变一定是要靠外界的刺激来完成的。
胡夜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刺激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他们都没什么准备。
而对此一直没有概念的瞿白——瞿白身边的两只天禀玄狐,胡夜和瞿语,一个是因为勘破天道,度过了天劫,本性已经消弭或者说掩饰得很好了,另一个则除了在几乎没有记忆的幼儿期过了两年苦日子外,一直以来都被瞿白当成普通的孩子来养育宠爱,自然很难看到那些浓厚本质属性——更是不可能想到兽化的这一层。
他对妖的理解,最多停留在兽形要幻化人形,是要度个不大不小的劫难的,半妖,尤其是像瞿言瞿语这两个小崽子这样的,出生先是保有了人形的,像兽形转化才是他们的一个大关。同时,兽形也是他们力量更强的一种状态,出生时为了保证母体能顺利生产,他们回选择更弱小一点的姿态。
但他却从来不知道兽形的转化是需要这种种的契机的。
在经此一变之后,瞿语算是在胡夜的协助下,成功地完成了兽形的转化,只是一时半会还不能自己随意转变,需要胡夜从旁协助。
完成兽形转变的瞿语,自然也进入了幼儿期的另一个阶段,少年时期,当中再次停留多少年,又是,只能看灵气的吸收状况了。
所以,一周之内,瞿语像是长大了不少,而瞿言却毫无变化。
一边听胡夜叙述,一边轻声安抚瞿言——第一次醒来,看到自己的爸爸父亲兄弟全部无聊地坐在那边,耐不住寂寞的瞿言不安分地哧溜出了房间,准备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进来,结果出去后,就再也没能进来——瞿白房中的禁制一向是能出难进的,尤其是当他和胡夜两人都陷入无意识时,正是阵法运转最强劲的时候。
于是,瞿白他们在里面呆了多久,瞿言就在门外挠着门板哭了多久,即便是后来处理完徐睿事件的青轩和胡止牧赶回来规劝都没有用。
瞿言整就一个被丢弃的小可怜一样,连爱吃的咕咕和鸡蛋都吃不下多久,直到刚刚胡夜开门,将他提溜进来,才重新恢复了些许光彩。
终于,在胡夜将前因后果都说清后,瞿言也被安抚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偷偷从瞿白肩膀上探出湿润的双眼对着瞿语打量。
只见他打量了良久,才坚定,而又比较怯懦地强调着:“我、我还是锅锅,小语是弟弟。”
瞿语高高挑起一边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瞿言——如瞿白常做的动作如初一辙——他已然脱离了婴儿肥的脸庞,看着与瞿白更是有了六分相似,而他身上那种隐隐的妖的气质又与胡夜像了五分,乍一看,还真会叫人误以为,这是二人的子嗣。
或许恰恰是这与瞿白无奈生气时如初一辙的表情,反而让瞿言丢掉了那种怯懦,从瞿白身上爬下来,踢踏着脚步走到瞿语身前,高高仰起脑袋,很是认真的说道:“我还是锅锅,小语是弟弟!”
瞿白歪着脑袋支着下巴在一旁看着两只小崽子的动作,十分得趣,两人本是双胞胎,却被养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不得不令瞿白感叹生命本身的奇特。
正在出神间,被胡夜的秘法传音给拉回了注意力:“我有事说。”
瞿白拧眉看他,眼神中透着反问。
“我们的清闲日子大概到头了……”胡夜直视着东南方的墙壁,像是只单纯地盯着墙壁,又像是透过了墙壁看着东南的那个方向,像是感应了什么似的。
瞿白看懂了其中的凝重,他也颇为慎重地起身,走到了胡夜的身旁,试图学他去看看东南方向,无奈功力有限,一无所得,他偏着脑袋,用手戳了戳胡夜的腰际。
胡夜放下环抱在胸前的手,将瞿白揽入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瞿语完全由人像兽化形时,一道紫气被吸引了过来,在我们居所外面盘旋了有近半个时辰。我们当初不知禁制时,只控制了灵气的外溢,却没有想到过这种状况,这种异状,想必已经有人发现了,东南方有一股力量正朝这边集结。”
瞿白听完后,木着脸,难以做出反应。
良久,他才轻声问道:“是修真者还是修妖者?”
第四十八章
在一群暂时看不透来路的修真者们蜂拥到了瞿白他们所在地地域附近时;那阵紫气早已散得一干二净;一群人蓦而成了无头的苍蝇,完全摸不到方向。
几番探查;瞿白他们算是弄清了这伙人的身份,修真者中“正义”心过剩的一群人,一群以驱魔捉妖为己任,或者说,捉妖炼丹为己谋利的人。
瞿语兽化时的那股紫气;是妖族天资高者,第一次变幻形态时的一种天兆;紫气天兆一出;自然引来一群豺狼虎豹;在那些人眼中;这种紫气所代表的是妖族刚刚化人形,气力不足,而天资高深,妖丹灵气充足的象征。
弄明白这些的瞿白,毅然决然地关起自家大门,带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几人过起了自给自足的隐居式“田园农耕”生活。
对青轩胡止牧来说,这种生活几乎是他们修炼以来的常态,是以,压根不觉得生活有什么不便,而胡夜则更是明目张胆找到了更多机会,和瞿白做一些消磨时间的“趣事”——隐居生活太过乏味,为了保持他们二人之间的热度,一些激烈的床上运动很是必要。
瞿白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狗屁热度,他们俩之间早就热得能烧掉一栋屋子了!
唯一对这种生活有所不满的只能说是两个小的了,尤其是瞿言,自从瞿语陡然拔高了十多厘米,长大了两三岁后,让他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矛盾纠结的心态让一众大人看得都忍俊不禁,宛若此刻。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中饭,饭桌正中央是一盘三杯鸡——是瞿白为了安抚心里落差巨大的瞿言特地准备的,同时为他准备的还有一小碗牛奶炖蛋。
一向对食物有无穷贪念的瞿言,首次十分自觉地将鸡腿都让给了瞿语,同时举着鸡翅根,犹疑半晌,还是将两只鸡翅根放到了自己碗里,然后再以一种期望的表情看着瞿语,仿若再说:看,我把两个大的鸡腿都给你了,我只吃两个鸡翅根。
往日里,鸡腿和鸡翅根等鸡身上肉多鲜嫩的部位都是一人一半分的。
瞿语抬眼深深地看了瞿言一眼,一言不发地举起自己碗里的鸡腿啃了起来,让满身心都是期待的瞿言无比失落地收回了视线,咬起了筷子头。
正待瞿白要发生阻止他这不好的餐桌习惯时,瞿言已经放下了筷子,端着自己面前的牛奶炖蛋,小心翼翼地捧到瞿语面前:“这个也给你吃……”
瞿语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接话:“不用,我也有。”
说完,端起摆在手边的牛奶炖蛋呼噜呼噜吃起来。
而那边厢端着炖蛋的瞿言眼中已然雾气密布了,看得一桌上的其余几个大人十分心疼地想伸手去抚慰,却被瞿语一个饱含戾气的眼神给震慑了回来。
太、太像大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