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夫妻俩秀恩爱秀得邹亦鸣都吃不下饭了,抱着饭盒远远躲开他们,偏曾璇不放过他,凑过来说:“简馨现在每周都给咱们周董的小侄子补习作文,听说那小孩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全家人捧在手心哄着的,谁都不怕却最听简馨的话,最近在家闹着要让简馨做他婶婶,我们办公室的人都羡慕简馨,那周逸辰车房存款样样不差,人还长得特体面,对简馨更是好得没话说,有事没事就来我们办公室溜一圈,还不就是为了看简馨一眼……哎老邹你见过的吧?就上次运动会带着小孩那个!”
邹亦鸣恩了声,低头扒饭。
曾璇讨了个没趣,如果可以恨不得能抛开邹亦鸣的心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邹亦鸣说:“你别操心我们的事,把你家大福看紧点。”
曾璇不在意:“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能干什么?我俩好着呢!”
曾璇待了两天又走了,她走后大福挺惆怅,对邹亦鸣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离不开她曾璇的一天。”
邹亦鸣皱起眉:“滚。”
之后他和大福分了工作,他每晚留在简馨家盖楼,大福则守着其他地方以免出事。天亮了回去倒头就睡,天黑了又各自忙碌,有时候两人几天都见不到一面,只能通过电话商量事情。
简馨家的钢筋是他邹亦鸣亲手扎的,砖头是他一块块垒的,墙也是他糊的,这个窗子留多大,那边的门朝哪里,邹亦鸣原来是个书生,哪懂这种事,但他这人没架子,跟着有经验的师傅一点点的学,现在也算半个师傅了。
陈凤仙心疼儿子,愤愤地说:“你给她家盖什么房子,你俩不是分手了吗?拆迁费你又分不到,干嘛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想想觉得不对,拉住要出门的邹亦鸣问:“是不是简馨让你这么做的?”
越想越觉得有理,十分不客气地说:“我就知道这姑娘有心眼,明明看得出来我不喜欢她却装傻,还不是因为你在贸城有份好工作以后可以帮她,后来倒好,知道你辞职了立马分手,肯定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哼,现在他们家要盖房子用得着你了,又跑来缠你,邹亦鸣你给我有点骨气,别管他们家的事行不行?”
邹亦鸣一时没说话,如醍醐灌顶般突然发觉这些年他都做错了。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抚养他十分不易,他一贯对陈凤仙百依百顺,饶是大福和曾璇时常替简馨打抱不平他也在意,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两面兼顾,再加上简馨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半句对母亲的不满,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可今天他突然清醒了,这相安无事的局面能维持七年并不是因为他能两面兼顾,而是简馨不想他为难才什么都忍耐。
正如李莹妈妈说的,你是也是家里的宝贝,凭什么被他们家糟践。
她简馨也是简奶奶的宝贝,凭什么在他家受这份气?他邹亦鸣又有什么值得简馨做到如此?
陈凤仙以为被自己说中了,气得在他背上拍了拍:“你现在也不差,别吃回头草!简馨有什么好?我看隔壁王婶的侄女不错,家里是水利局的,你有空去见见。”
“妈您以后别说简馨。”邹亦鸣出声制止,“简馨很好,不是您说的那样。”
陈凤仙愣住了,这是儿子从小到大头一次没顺着她,她心里有气,越是不让说就越要说:“我一点都没说错,要不然你们怎么会分手!她既然嫌弃你你还做什么痴情种!你看不透她,听我的就行。”
“是我提分手的。”邹亦鸣站在陈凤仙面前,个头高处一大截,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说:“以前我总是顺着您,所以让您轻看了她,是我的错。别的不说,单就江洲市,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您不要带着偏见看她,我如今能振作起来干一番事业,全都是简馨的功劳,她没求我帮忙,她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她跟了我七年什么都没得到,我这么做只是图个安心,我不累,有事做怎么会累?妈,您说句实话,简馨对您好不好?有时我记不起来给您打电话,都是她提醒我。逢年过节带回来的礼物哪件您不喜欢?她还没嫁过来每次回来都做菜洗碗搞卫生,大年初一还跟我一起封红包孝敬您,这附近邻居谁家媳妇这般好?您以后别这么说她了,我都替她不值得。”
邹亦鸣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糊涂,她是他那么重要的人,他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的。
说到底,人都自私,最爱的还是自己。
陈凤仙被儿子说得没了底气,她今天身上穿的是去年简馨带她去商场买的衣裳,透气又凉快,不打折,简馨刷了卡,没有一点不开心。
但陈凤仙还是伤心的,儿子为了个外人这么跟她说话。她转身往里走,放话道:“反正到时候四六分,没拿到钱我是不会罢休的!”
***
周五晚上,周舟用周逸辰的微信与简馨通话,他说:“简老师,这个礼拜要写一篇游记,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简馨之前接到居委会电话正想跟周逸辰商量明天的补习课,就说:“周舟,你让小叔听电话。”
周逸辰就在旁边,接过来说:“简馨?明天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我打算带他去附近逛一逛。”
简馨非常抱歉:“明天我得回老家办点事,所以这周的补习课可能要取消了。”
周舟在一旁大喊:“不行,没有简老师我不会写作文!”
周逸辰捂住小孩的嘴,问:“老家?江洲吗?”
简馨恩了声。
周逸辰说:“这样正好,明天我送你去吧,顺便带周舟去走走,一举两得。”
简馨说:“不用麻烦了,我……”
“我不是特地送你去的,我是为了周舟的游记。”周逸辰笑着说。
周舟凑在手机前十分可爱地求着:“简老师你就让我一起去吧,我保证写出一百分的周记!”
周逸辰问:“简馨,这样也有负担吗?”
简馨说:“不,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了。”
那边周舟爆发一阵欢呼,周逸辰说:“那我明天过去接你,早点休息。”
通话结束后钱雨正好打进来,问:“简馨,明天干嘛?”
“回江洲,老房子可能要拆了。”简馨边说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
钱雨说:“你等等。”
她查了查日程很快道:“明天我有空,送你过去?”
简馨说:“不用,明天我跟同事的车回去。”
“哪个同事?”钱雨想了想,“哦,曾璇说喜欢你好几年的那个校董小开?”
简馨说:“他叫周逸辰。”
钱雨向来直接:“估计老邹会气得够呛。”
简馨说:“他怎么会生气,当初是他先提分手的。”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当初是你先提分手的。”钱雨说。
简馨一阵沉默。
“简馨,其实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不是认真的。”
“一切都晚了。”简馨说。
钱雨没接下去说,而是问:“你是不是在选衣服?”
“恩。”
“穿那条粉色裙子吧。”
她之前也在犹豫,可跟周逸辰一起出门,穿裙子是不是太隆重了?
简馨问钱雨:“能行吗?”
钱雨说:“就算我没说,你也会穿的,别骗自己。”
简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既然明天没事,要不要一起去?”
钱雨说:“我不忙的时候约会也很多,拜托不要以为我没人约,就这样,我挂了。”
简馨挂了电话,把粉色连衣裙挂在门后。
这次开会定在周六一大早,所以周逸辰很早就来接简馨,周舟因为前一天太兴奋没睡好正在车上补眠,简馨走过去,周逸辰有些移不开眼,片刻后感叹:“你今天真好看,这是你第一次单独见我穿裙子。”
简馨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不是为你穿的。”
周逸辰哈哈笑起来,“难道是为了周舟?我嫉妒他了。”
车子上路,简馨不知道有人正在等她。对面巷子里蹲着邹亦鸣和大福,两人眼睛都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熬了通宵没睡觉。
大福打着哈欠:“想看就出去看,躲在这做什么?”
邹亦鸣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不能明着看,才躲在这想偷看一眼的。
几乎是赶着点到了开会的地方,周逸辰的车停到门口,简馨下车来,身后跟了个小尾巴。周舟拉着她的手不放,说自己不去别的地方,要陪简馨开会。周逸辰笑着把周舟抱走,三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十分令某人觉得十分刺眼。
大福一声我靠,斜眼瞄邹亦鸣,邹亦鸣什么表情都没有,眼里锁着简馨身上那条连衣裙。简馨爱穿裙子,夏天里总喜欢这样在他跟前晃,他以为她只会为他穿,没想到不是,她可以为别人穿。
大福小声说:“怎么哪都有他周逸辰啊?真讨厌。”
本是为兄弟抱不平,可他平舌翘舌不分,“邹”和“周”一个音,气得邹亦鸣拿石头扔他。大福躲不过,脑门被砸了个包,骂道:“你心里有气别朝我撒!”
邹亦鸣死死盯着简馨,见她进去开会了才敢走出来,隔着条马路跟周逸辰点了点头。周逸辰显然也很意外能在这里看见他,十分有礼貌地对他笑了下。
这个笑在大福看来,格外具有挑衅意味。
大福问:“你打算怎么办?”
邹亦鸣转身走了,低低地说:“抢回来。”
大福连连鼓掌:“就你这句话我早餐可以多吃两碗!”
邹亦鸣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说:“待会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闹呢。”
大福啊了声:“为什么?”
随即想起已经盖得差不多的简家小楼房,一时头大。
***
简馨开完会出来心情很低落,周逸辰站在车旁等她,周舟小声嘟囔一句:“简老师真好看,小叔以后生小妹妹啊,我会陪她玩过家家。”
周逸辰咧嘴笑起来,揉了揉周舟的小脑袋。
简馨走到跟前时已经调整了心态,她不想提太多自家的事,周逸辰也不多问,只说:“找个地方吃饭?”
简馨想了想,说:“路上买点菜,去我家吃吧。”
车子开进路口,到了近前简馨差点没认出自家的房子,邹亦鸣就在门口等她,见她来了,站直了些,顺便用眼尾扫了扫后头的周逸辰和周舟。
周舟晃了晃简馨的手:“咦,他怎么也在这?简老师我上次见过他。”
“在哪见过?”
“在你的运动会!”周舟说。
简馨看向周逸辰,周逸辰点点头,“那天他也去了,没让你知道。”
简馨下车来,邹亦鸣把钥匙还给她:“物归原主。”
简馨皱起眉:“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邹亦鸣不说话,牵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脑袋,短短的发根硬扎扎的,刺得掌心麻又痒,简馨觉得自己曾摸过他的头,可记不清了,好像是在梦里。
邹亦鸣说:“你自己给我的。”
又问:“忘记了?”
说着话时,挑眉看了眼周逸辰。
简馨问:“这是怎么回事?”
邹亦鸣说:“这片迟早要拆,所以我先盖了几层。”
说得淡定,其实心里惴惴不安,端详简馨神色。
简馨没说话,把手藏在身后。
邹亦鸣见她沉默就知道预感成真,他叹了声,语气疲惫:“简馨,我并不想惹你生气。”
“谢谢。”简馨一肚子的话,归结为这二字。
为什么要盖楼?她很清楚,邹亦鸣是为了她好,“这个你们怎么算?五五分吗?等我拿了钱就打给你。”
“你跟我谈钱就过了。”邹亦鸣皱起眉。
“还是要算清楚,到时候我打你卡上。”简馨说。
期间,周逸辰牵着周舟就站在简馨身后,寸步不离,让邹亦鸣非常不顺眼。
邹亦鸣见她执拗,不再多说:“我走了,你……房子有什么不满意就告诉我。”
简馨仰头看他,他眼里的血丝骗不了人,一段时间不见变得更黑更瘦,简馨满脑子都是他大半夜不睡觉,蹲在这里辛苦盖楼的画面。
简馨突然闷闷地说:“邹亦鸣你还是这样……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知道他很累,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惊喜,她苦涩的对他说:“有什么事你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我到底算什么?我是不是真的很多余?”
她这人心眼小爱记仇,奶奶临终前还说过一回,可她改不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她一刻也没忘过她求婚时邹亦鸣给的难堪,没忘过奶奶的遗憾,没忘过他们分手时的狠决。那些东西都变成了刺,扎在她心里。
“简馨!”邹亦鸣上前一步拉住她。
周舟站成了扭股糖:“简老师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简馨不再看邹亦鸣,回头对周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