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慕深夏才发觉这边的天气有多么的冷。
天空中飘着细蒙蒙的雨,雨水凉的很,风也是透凉的,从脸上吹过。让慕深夏陡然清醒了,身上单薄的衬衫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风刮过的时候,慕深夏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灌满了冷飕飕的风。
已经有车在等着了,慕深夏赶紧上了车,不过是在外头站了一会,她的身子就凉透了,幸好车子里头有暖气,很快的就让她的身体暖和了过来。
司机是个本地汉子,操着一口很不地道的普通话,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酒窝。黝黑的皮肤,显得一口牙白晃晃的,亮的厉害。
“这天气冷着呢,因为匆忙,等会咱们就先不补给了,争取今晚能到白河镇,晚上的时候就在镇子里头住一夜,到时候想要添置一些什么东西,都可以在镇子里头添置,虽然没有大城市的精致,但是我们这里的东西保证暖和。”司机大哥乐呵呵的说道。
孟君祎坐在副驾驶上,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晚上就不能赶路吗?”
“最近这边天气都是暴雨连绵的。而且咱们等会要走的大部分都是山路,大晚上的下暴雨本来视线就不好,万一碰到塌方的话,到时候在山里面,手机连个信号都没有,反而更加危险了。”司机大哥简单的说道。
慕深夏却对白河镇有些印象,好像熊夭夭说起过,想了想,慕深夏记起来,熊夭夭之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就是到这个白河镇里面。
“大哥,白河镇到咱们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啊?”慕深夏忽然问道。
“明天一大早的出发。赶上情况好的话,得下午三四点才能到。”大哥回道。
慕深夏心里惊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这么远,那之前熊夭夭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得走多久?这他们还是开车的,也许熊夭夭那时候得花更多的时间。
慕深夏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陆忍冬觉察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小声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累,想在睡会。”慕深夏说道。
“想休息的现在赶紧休息,等过了这段路了,可就是想休息都不能休息了。”司机大哥说道。
慕深夏刚开始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等她迷迷糊糊被颠醒的时候。慕深夏真的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了。
这里的路根本就不叫路,坑坑洼洼的不说,到处都是小石头,根本就是很荒凉的地方,随便往哪开都是路。
刚开始,慕深夏还能忍受一下,到了后来,慕深夏脸色惨白一片,看着其他人的气色也不是太好。
就算是陆忍冬和孟君祎再怎么的精神强大的人,这是肉体上的受难,和精神强大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毕竟也是娇养着过来的。
慕深夏最后觉得自己要被颠簸的意识涣散了。外头的天光也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慕深夏还能偶尔看看窗外。
对她来说算是很新鲜的体验,外头连绵起伏的青翠的山,入目皆是刺眼的绿,她这双被钢筋水泥禁锢住的眼睛根本觉得不够看,要不是因为现在时间匆忙,她心里面也没太多的心思,倒是很想下车拍几张照片。
这可比在摄影棚里面,怕那些惺惺作态的模特要有趣多了。
慕深夏摩挲着自己的相机。
越是到了后面,眼神逐渐的疲倦了。尤其是飞速后退着的风景,看久了会让眼睛昏呼呼的,晕的厉害。
脑子里面也头晕目眩的,一直到夜色逐渐的笼罩了下来,雨也渐渐的变的大了一些,视线越来越差,车子开的也不像是之前那么快。
慕深夏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想要从丰城逃走的话,她是做不到像熊夭夭这么狠心的,她这哪里是离开,分明就是逃亡。
在脑子里面想象当初熊夭夭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选择了这个地方,然后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走过这条路的,不知道那时候的她孤独吗?
为什么她还能乐呵呵的,若无其事的跟她说起这样的事情来呢?她怎么电话里面都还是能跟她说说笑笑呢?
这么一对比,慕深夏真的觉得从前的自己是矫情无比,一点点的悲伤,也能被自己无限的放大了,好像成了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
越想越是难过,对坐在前座的孟君祎的怨恨也就越发的深沉。
下车的时候,慕深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的吓人,因为颠簸,她的腿脚发软,几乎要站不稳了。
司机大哥带他们来的是一家民宿,因为这边偏远,就算是来玩的人,也很少。
慕深夏在民宿外头,抱着外头的一个木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但是从早上开始,肚子里面就什么都没吃,所以现在吐出来的大多数都是酸水,慕深夏感觉自己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了,才觉得里头的翻滚好了许多。
陆忍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里撑了一把伞,递给慕深夏一瓶水。
她没有见过的牌子,但好歹是个矿泉水,慕深夏也不挑剔,赶紧用来簌簌口。
蹲的时间太长了,猛然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晕的,陆忍冬手疾眼快的接住了往前栽倒的慕深夏,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小身板,要是我没来的话,你跟何柳打算怎么办?”
慕深夏有些羞赧,声音很虚:“要是你们没来的话,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
“幸好我们跟来了,不然的话,你还得受多少苦,到时候熊夭夭没找到,反而把你自己给折在这里了,我找谁要媳妇去?”陆忍冬也不嫌弃她刚刚吐完,现在一身风尘的样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那一瞬间,慕深夏好像听到了心底花开的声音,连这天边的雨声砸在伞上的声音都从她的耳朵里面悄然褪去。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暧昧浓郁。
倒是何柳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从前也没吃过这样的苦:“深夏,陆总,吃饭了。”
餐桌上摆着几个惨淡的菜,慕深夏几乎见都没见过,问老板菜名,老板叽里咕噜的用当地话说了一串,慕深夏也一句听不懂,索性放弃了。
劳累了一天,慕深夏以为自己会很饿,可是当带着青色气味的野菜嚼在嘴里的时候,慕深夏忽然之间眼泪成串的落下。
几乎是和着眼泪吃完的碗里的米饭。
陆忍冬关切的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慕深夏摇头,半晌才才忍不住,放下碗,在陆忍冬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何柳他们几个人都关切的看了过来。哭了一阵,慕深夏觉得心里面舒服了许多,才不好意思的看着关切的大家,回道:“没有,东西很好吃,我只是想到夭夭之前一个人在这边,明明条件这么辛苦,可是我还是不懂事的一直跟她诉苦,她总是笑嘻嘻的,很乐观很无所谓的样子。所以有些忍不住,我真的很想她,想见她。想拥抱她,想跟她躺在一张床上,通宵聊天。”
她这么一说,何柳眼眶泛红:“深夏,别说了,你这么说,我忽然更想她了。”
倒是孟君祎一脸的平静,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转身说道:“我先上楼了。”
转身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平静的眼神里,温热的眼眶。
他从来不会想到,他的姑娘竟然被他逼到了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躲他,躲那些人,她不至于这么流亡。
也许他真的错了,熊夭夭离开前对他说,他的爱是枷锁,是她不自由的源头,是一切的根本,只要他放手了,他们所有人都会好过,哪怕她一无所有,她也是开心极了了。
走上了楼梯,看到电灯泡在屋子里被风吹的轻轻晃动,楼梯也很低,他的身高,需要微微弯腰才可以。
所谓的二楼,其实也只有平常的半层楼多一点那么高。
孟君祎扶着扶手,朝下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慕深夏和陆忍冬,他们的影子被灯光照着,拓印在斑驳的墙上。
孟君祎忽然开口问道:“深夏,她之前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很开心吗?”
☆、082。电话亭之吻
慕深夏对于这样的问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也许是灯光摇曳,她总觉得孟君祎的脸色惨白又难看,他的影子随着灯光,在墙上来回晃动,明明灭灭。
愣了一下,慕深夏才缓缓的回道:“也许吧。”
孟君祎扶着扶梯的手骤然收紧,而后缓缓松开,再没有说一句话,豪不回头的走了出去。
慕深夏沉默了下来,一整天的折腾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的力气,而且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高原地带,空气里面的氧气稀薄,慕深夏觉得她需要更加努力的呼吸,才能保证自己不晕过去。
一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脑子里面天旋地转的,身体后仰就能摔出去。
陆忍冬一直托着她的后腰,见她神色怏怏,小声又温柔的问道:“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休息,明天咱们很早就要起,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
慕深夏点头,上楼了,到了房间,她才发现这边的条件多么的有限。
房间很低矮。她这样的身高,都觉得压抑的难受,难以想象陆忍冬他们那样的身高,估计要弯腰才能进来。
门也只是一扇简单的木门,甚至从门的中间还能看到缝隙,推开的时候,能听到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地板是木质的,不是那种光滑的木地板,是普通的,积了一层灰的木头,走动的时候,慕深夏几乎能感觉到楼下在簌簌的落着灰。
房间里并没有卫生间,慕深夏走的匆忙,就带了一套换洗衣物,从包里面翻了出来,拿着去公共的卫生间。
很小很狭窄的一个屋子,装了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淋浴喷头,门和房间的一样,都是木质的,带着透风的那种。
慕深夏心里有些虚,用毛巾把门缝给挡了一下,心里稍微的安心了一点。
花洒出来的水不大,也不是很烫,慕深夏觉得自己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有越来越凉的趋势了,洗到最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在这样的地方,她也不是很挑剔就是了。
偏偏洗到最后,慕深夏忽然觉得好像有双眼睛,透过门缝在盯着她看!
慕深夏赶紧擦干了身上的水,忍着心里面的微微的恐惧,快速的给自己套上了衣服。
风从门口吹过,门发出吱吱的声音,慕深夏打开门,探出个脑袋,在门口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刚刚有人盯着她看的感觉那么的强烈,慕深夏心里面的不安越发的浓重起来。
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慕深夏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忽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一次爬上了身体,引得她全身布满了鸡皮疙瘩。
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生了锈似的,慕深夏缓缓的转过头,忽然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一下子朝她扑了过来。
她什么都还没看清,只是下意识的尖叫了出来。
陆忍冬原本正在和孟君祎研究明天的路线,原本已经料想过这边天气会很严峻,但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的严峻,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严肃,不时的小声交谈几句。
听到慕深夏尖锐的叫声,陆忍冬心里咯噔一下,丢下手里的笔,夺门而出,孟君祎也紧跟在他后头跑了出去。
慕深夏在走廊的另一侧,双手撑在地上,人也坐在地上,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膀上,衣服上被头发的水汽打湿了一大片。
陆忍冬快步走到慕深夏身边,压着心里的担心,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些不好意思,慕深夏埋着头,小声说道:“没什么,刚刚有只猫路过,我被吓了一跳。”
话是这么说着。但是慕深夏一直都在瑟瑟发抖,陆忍冬抿唇,众目睽睽下,一把捞起慕深夏,抱着她往房间走。
这期间,慕深夏一直低着头沉默,非常的沉默。
陆忍冬把她在床上放下来之后,人要往外走,才转身,就被人拉住了衣袖,回头的时候,看到慕深夏仰着头,眼睛里面带着淡淡的祈求的神色:“你去哪?”
陆忍冬回握住她的手,转身弯下腰,近距离的和她面对面:“别怕,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来,你头发这样披着,这边晚上气温这么低,会感冒的,你在这坐一会。”
也许是被他语气里的温度给说服,慕深夏放开了她的手。
陆忍冬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从民宿老板娘那里借来的棉质毛巾。
见她依旧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坐在床边上的样子,陆忍冬卷唇,到底是个孩子,不管表面上看上去多么的成熟优雅,其实心里面也只是故作坚强的。
毛巾递给慕深夏,慕深夏仔细的擦着头发,陆忍冬在她的不远处靠着窗户站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慕深夏渐渐的也回过神来了,刚刚不过是被突然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