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沈放刚要走,就听一把阴冷的声音说道:“你口中的某个人,不会指的是我吧?”
一听这声音沈放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咯咯笑了两声。直到鼻梁上贴着绑带地霍东阳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才摸了摸下巴,用手指了指霍东阳的鼻梁,调侃道:“你就别冷笑了,再笑的话,鼻血又要从你嘴里喷出来了。”
霍东阳脸上的阴森瞬间转变成愤怒,极力按耐着,梗着脖子大声说:“你爸已经被厂里开除了,我是来通知你。你们必须在三天内搬走,否则厂里会派人过来把房子里的那些破烂统统扔掉。”
“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从不吸取教训地……”沈放瞧见霍东阳两个鼻孔又开始冒血。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赶紧擦擦。你又流血了。呵呵……”
霍东阳地人缘那不是一般地差。沈放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立刻哄笑起来。
看着霍东阳因为恼羞成怒。鼻血流得那叫一个欢。沈放好半天才算止住笑。有些气喘地说道:“老实说吧。我现在有地是钱。哪怕临时买地盖房子都不成问题。原本也是有搬家地打算地。但是既然现在你都这样讲了。我反而不想搬了。我倒要留下来看看。三天后哪个骨头犯贱地家伙敢上我家来!”
知道斗嘴、斗拳头都差了沈放好几个数量级。霍东阳也没脸再留下来给人嘲笑。扔下一声带血地冷哼后扬长而去。直到走出去好远才敢回过头来骂一句“小畜生”。
自己正不爽地时候。霍东阳这个活宝很体贴地送上门来给自己解气。沈放地心情瞬就间愉悦了不少。也懒得再去一个个点名。让彼此都难堪。摆摆手扭头就朝家里走。走了十来米。忽然发现身后那只烦人地小尾巴居然不见了。回头去看。唐豹正挥舞着拳头赶得那群小孩四散逃开。沈放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会心地笑容。
可惜这样会心地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走过岔路口下到前生活区。拐过那个自行车棚就看见自家门口朦胧灯光中。一个娇小地身影正不断弯腰忙碌着什么。沈放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映入眼帘地是一片狼籍。各种各样地拉圾扔地到处都是。仿佛把整个垃圾堆都搬到了自家门口。而那个卷着衣袖和裤脚地身影正是姚玉。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想是大雨还没停歇地时候就已经在这了。
看着姚玉不断弯腰将地上的拉圾捡起来塞进手中的塑料袋,看着她手臂上、脚踝上脏兮兮的污渍,沈放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正聚精会神干活地姚玉直起腰偏过头来,一眼瞧见沈放,顿时脸上的表情万般变幻,高兴难过、兴奋悲伤都掺杂其中,手里的垃圾袋更是扔得老高,撒开双臂大喊着“放子”朝沈放冲了过去,隔着一两步整个人就跳了起来,一头扎进沈放怀里。
搂着姚玉冰凉的身子,听着她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沈放眼中的泪水终于也是没能忍住,他轻轻拍着姚玉的背部,柔声说道,“玉儿,别哭了,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疼……”
姚玉梨花带泪地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沈放,视线再也舍不得离开,带着哭腔撒娇地埋怨道:“你死哪里去了嘛,这些天人家到处找你,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到底死哪里去了嘛……”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浑身上下也没少一块肉。”用手轻轻擦去姚玉脸上的污渍,沈放在她额头深情地吻了一下,“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些拉圾扔在这就由它去好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在这儿收拾?”
姚玉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很不甘心地说:“那些小兔崽子我全都记住了,下回要是让我待着,非狠狠踢他们的屁股不可。”
会干这种事的也只有那些不懂事地小孩,也就姚玉还想着要讨回来。
看见姚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沈放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赶紧搂着她往家走,很是心疼地说:“你也是的,小孩子不懂事就由得他们去好了,要是觉得不甘心,大不了找他们家长麻烦就是。你看现在着凉了吧?”
姚玉居然没有反驳,偎在沈放怀里很甜蜜地咯咯直笑,骄傲地指着门边堆放的三四个鼓囊囊的塑料袋,“你看我都已经快要收拾好了……哈欠……”
沈放是既心疼又感动,搂着姚玉的手紧了紧,飞快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一进屋就跑进自己房间拿了毛毯出来给姚玉裹上,然后又去厨房找了点生姜和红辣椒熬姜汤。
一向好动的姚玉这回安静地缩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沈放跑来跑去忙碌的模样。脸上绽放出灿烂地笑容,她用力揉了揉痒痒的鼻子,大声喊道:“放子。你能不能先过来抱抱我啊,人家身上冰凉冰凉地,裹着毛毯也没用呀。”
姜汤架在了火上已经好了,沈放用湿毛巾捧在手里走出去放在茶几上,然后快步过去关上门,脱掉西装和衬衫,光着上身钻进毛毯内将姚玉整个环抱在怀里。
由沈放喂着自己喝完姜汤,姚玉感觉无比地幸福,脑袋枕在沈放肩头。双手抱着沈放的胳膊,想起什么来用手指了指窗户,“可惜当时小兔崽子太多,我一个人顾不上来,家里地玻璃窗户都被他们用石头给砸碎了。”
“没事……”下巴轻轻摩挲着姚玉地额头,沈放轻声说道,“下回装上防弹玻璃,给他们一人发一把弹弓,能打碎玻璃的奖给他一台任天堂。”
姚玉笑得浑身发颤。很开心地说:“他们做梦都想要一台游戏机,咱们要真这么干,肯定能把他们全都给活活累死,呵呵……”
渐渐能感觉到姚玉的身子开始发烫,沈放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担心地说道:“玉儿,你可能真的着凉了,要不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出去给你买感冒药去。”
“不要!”姚玉侧过脸来趴在沈放胸口。紧紧搂着沈放的脖子。“这几天见不到你,人家着急得都快疯掉了。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说什么都不放你走了,你得陪着我!”
“那我抱你到卫生间去洗澡吧,好不好?”
沈放故意色迷迷地说,不料姚玉居然很不在乎地“嗯”了一声,眼睛还眨巴着问道,“你家新买的热水器我还没用过呢,有没有蓬蓬头呀?要是只有一个你可得先帮我洗好,再给自己洗……”
沈放听得直冒热汗,想想跟姚玉洗鸳鸯浴的情景体内就开始冒火,这时外面忽然有喧嚣的嘈杂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很快房门就被人砸得乒乓乱响,间或还有人高喊“沈放滚出来”。
姚玉紧张地从沈放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压着声音焦急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见到你一高兴什么都给忘了,他们下午就来过,是锻造车间那帮混蛋!放子,你快走,从后院翻墙出去,这里我帮你拦着,你快走呀,快走呀……”
被姚玉用力地拽着,看着她为了自己担惊受怕地模样,沈放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怒火,心想泥菩萨还有几分肝火呢,你们这样找上门来,真当我沈放是好欺负的么?
用力将姚玉按在沙发上坐下,沈放柔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安静地坐在这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
“人多就够凶了吗?”沈放冷笑着摸了摸姚玉地脸颊,“乖,听话,坐在这不要乱动,好不好?”
姚玉怎么能够不担心呀,拉着沈放的手死活不愿松开,这节骨眼只听“砰”的一声,房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
乘着姚玉惊慌的一刹那将胳膊抽了出来,沈放面无表情地弯腰从沙发底下抽出哥哥唱着的钢管,拎在手里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瞪着当先被挤进来的几个青年,寒声说道:“当年东钢武斗第一的工人兵团,说出来都能吓哭小孩,没想到了你们这一代。出来打架都不知道抄家伙的么?”
那几个青年双手空空,色厉内茬地吼道:“我们这么多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识相的就赶紧跪在地上给林市长磕三个响头!”
沈放不屑于跟他们做口舌之争,回头冲睁大了眼睛地姚玉说了一句“别怕”,弯腰横着钢管就朝他们几个冲了过去。
工人兵团在文革时期确实声名显赫,在整个东钢区搞武斗。就是当时地武警部队也要惧上三分,可现在挤进来的几个家伙一看沈放的彪悍,脑海闪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霍鸣被打得包成木乃伊的惨状,哪里还有胆量嚣张,惨叫着朝两旁闪开。
沈放随手两三下就将他们全捅倒在地上,这杀伤力仅次于板砖的钢管,果然威力巨大。
看见进来地几个人或抱肩或抱膝盖,全都躺在地上惨嚎。门口的那些不仅不敢进来,在沈放地鄙视下还挣扎不断后退,偏偏外围叫骂声此起彼伏。人群涌动着将他们又推回到了沈放的钢管圆口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可进到屋里来的总共还不到十个,沈放也没有杀出去的意思,只竖着钢管盯在门口,而外头那帮人总算反应过来,都彼此吆喝着让人去抄家伙。
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其中有副厂长也有车间主任,他们也就象征性地劝几句。有没有效果压根就不在乎,而急匆匆赶来的姚齐理最是焦急,偏偏又被人群给挡在最外围,大声喊话都没人听见。
找来的铁棍钢管等武器不断朝里面传递着,但这丝毫没有改变什么,仍旧有人被挤进去,扯着嗓子吼两声然后就变成哀号,闻讯赶来地工人兵团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铁青着脸在那张牙舞爪地大骂儿子没用。
姚齐理急得如热锅上地蚂蚁。已经拿来扩音器,可怎么喊话解释都没有用,反倒将原来跟着沈霖地那帮家伙给招来了,一时间场面彻底陷入了混乱,姚齐理只好赶紧让人给派出所和公安局打电话,这个时候只要能保着沈放没事,其它的他已经一概顾不上了。
跟锻造车间这帮人比起来,沈霖结交地那帮子兄弟朋友倒是硬气狠辣许多,就听徐谦在队伍最前面一声呼喊。三十多人嗷嗷嚎叫着就直接撞进了两倍于自己的人堆。顷刻间团团围住沈放家门口的工人兵团似乎就要被冲散,不料旁边看热闹的老一辈气不过他们的不争气。一个个居然挽着袖子加入了战团。
“都给我住手!”铿锵有力的怒喝声猛地在人群上空炸响,“工人兵团的都给我蹲在地上,哪个要是还敢站着,别怪我林贵和下手不容情!”
哗…………人群顿时沸腾了,听惯了林贵和骂声地老一辈工人兵团全都乖乖蹲在地上,那些没见过林贵和的年轻人也都被身边的长辈给拽了下来,毕竟曾经也是正规的部队,这一执行起命令来,现场倒是一下子静了下来。
怎么说大家都是厂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平常甚至还一起喝过酒打过牌,所以徐谦那一群人也没有继续动手,听到说是林贵和来了,纷纷还偷偷往人堆里扎,以免被迁怒给抓进号子关上几天。
房间里沈放累得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不想儿子残废的,赶紧进来把人抬走。”
闹哄哄的人群在林贵和的连声喝骂下很快散去,姚齐理一进屋也顾不上说别的,抓着沈放地肩膀上下打量了半天,见他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叹道:“放子啊放子,你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沈放无所谓地耸耸肩,“是不是自作孽,还要见过林市长才知道,他只要还有心继续当这个市长,那再如何被人冤枉也无所谓。”
“估计林市长不会见你吧?他刚才驱散人群后就坐车走了,都没顾得上跟我说句话。”
沈放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没有搭话,回到兴奋不已的姚玉身边陪着她说了会话,就将她交还给了姚齐理,临出门还不忘叮嘱一句,“今天的事情要想办法瞒着我爸。要是被他知道了,铁定在老家待不住。”
节二
象今晚这样大规模的武斗场面,在东钢约莫已经有五六年没遇到过了,尽管斗殴的双方早已被驱散,但马路牙子上、树荫底下,仍然随处可见脸色胀红、神情激动的青年。他们或许并不是武斗的参与者,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手舞足蹈、面红耳赤地争论诸如“要是打下去最后哪边会赢”“一个人就敢单挑整个工人兵团,沈放恐怕比他哥还要凶残”等等问题,而当脚步匆匆的沈放拐过岔路口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人又齐刷刷地安静下来,眼中或佩服或崇拜、或嫉妒或愤怒地对沈放行着注目礼。
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是善是恶,此时地沈放压根就没心情和精力地理会,只低着头不断加快步伐,眼看出了厂区。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兰姨就站在电话亭旁边等着自己,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放子,放子”地喊着。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冲兰姨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过身去就看见徐谦跑了过来一脸憨笑,不远处刚才给自己助阵的家伙也全都在冲自己挥手。
用力拍了一下徐谦的胳膊,沈放微笑着说道:“没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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