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睿!你不要给我做傻事!”时微喊得声嘶力竭,声音似乎透过云层传出去很远。
时晟睿弯腰还没有站直,陆母已经再次开口了:“别想给我玩什么花样!”
子弹上膛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过来,时晟睿没有转身也知道,他的姐姐已经被几把枪抵住了。
“小朋友你可要小心了,你的枪不长眼,我的人可也不长眼,万一要是走了火伤了你姐姐,可是一尸两命噢!”陆母轻松地玩着手上指甲,根本不在意时晟睿手上的枪到底指着谁。
时晟睿甩开身边还欲钳制他的保镖,自己悠然站直了身体。
时微的泪水抑制不住地留下来,她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睿睿,听我的话,不要做傻事知道吗?你伤害了自己她也不会放过我!睿睿!你听我的话!!!”
时晟睿轻松熟练地给手枪上了膛,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
陆母眼神渐渐凛冽起来:“时晟睿,我警告你,如果你不在我面前了断,死的那一个就是你姐姐了,你不是爱她么?我给你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听清楚了吗?!”
时晟睿将手枪紧紧握在手中,深深看了一眼时微,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眼神瞬间又暗沉下去。“姐,你爱他吗?”
时微止不住哭意,听到弟弟这样问,她仰起面孔来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向他:“我爱我的孩子。”也像爱这个孩子一样爱你,所以睿睿,一定不可以做让姐姐后悔的傻事,知道吗?
她的眼神里饱含了太多感情,时晟睿心里一动,默默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陆夫人,是吗?”
【文】陆母轻轻用眼风扫了他一眼。
【人】“刚刚我也听到了一些片段,我父亲欠了你的,我替他还,可是我的姐姐与此无关,她好歹怀了陆家的骨肉,请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饶过她。”
【书】陆母没有再说话,时晟睿也根本并没有想得到答案。
【屋】有刺耳的枪声真正穿透云层直达蓝天。
天空高远,刚刚下过雪的清晨里,有各种形状的白云飘浮而过,这本来是个神清气爽令人感到愉悦的一天。
“不……”时微连喊都喊不出来,她身后的保镖早就松开了她,可是时微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右手紧紧托着自己的腹部,艰难地跪倒在地上。“不……”
时晟睿的身体轰然倒地,鲜血在他的胸口开出大朵大朵妖艳的花,时微只觉得自己眼中除了一片血红,别无他物。
“睿睿……”时微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因为距离太远而徒劳地垂下了手臂。
陆母悠闲地踱步到时晟睿面前,看了一眼他依然紧握着手枪的右手,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漫延开来,她皱了皱眉头,捂着口鼻又踱步到时微面前。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陆母在离时微十米远的地方站定,并没有特别地靠近她。“你知道你的弟弟他为什么连死都要摆出一副自杀的姿态来吗?”
时微微张着唇瓣,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不正常起来。
陆母却没有发觉,优雅的唇形中不断吐出最恶毒的语言:“都是因为你!时微,如果没有你的存在,他本来可以顺利从航校毕业,娶一个貌美的妻子,拥有自己的家庭——而现在,这一切都因为你而毁掉了。”
“你说,你是不是他的克星?因为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对不对?”
“时峰呢?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好儿子为了救你死了,心里会作何感想?”
时微跪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冰凉的雪触到她的肌/肤,刺骨的寒冷却令她渐渐清醒过来,面上的泪水汗水混杂在一起,打湿了她面上黑发,她整个人都颓废无神,似乎因为疼痛,右手紧紧陷进了雪层中,原本平整洁白的白雪被她抓握得面目全非。
陆母站在她的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时晟睿的身体下,鲜血将他周身的雪地渐渐融成了红色的河。
陆皓东终于从天台处撂倒保镖抢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妈……”他站在原地竟然不敢上前,刚刚与保镖对打的勇气和力量突然间消失殆尽,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喑哑得厉害。
“别叫我妈!”陆母眼神一下子怨毒起来,“你不是我的儿子!”她冷冷地看了地上蜷缩痛苦的时微一眼,“你们有孩子了是吗?这孩子也是孽种!你还不知道吧,皓东,”她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你猜一猜,有血缘关系的两兄妹,生出来的孩子会是怎样畸形的孽种?时峰他英明一世,自以为将时微这个贱丫头带在身边就能掩人耳目,谁不知道,她是他和那个女人生出来的贱/种!时微,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现在的这个母亲,对你根本无爱吗?因为你不是她亲生的啊!”
“噢,我忘了,还有你呢,”陆母看了陆皓东一眼,“看着自己父亲中风被送进医院,还亲手收购了他的公司毁掉他半生心血,这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痛快?皓东,你今天去签约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向不肯忤逆我。现在时氏彻底垮了,你也该知道真相了,嗯?~”
“不,你还是忤逆了我,你爱上了这个女人,对不对?真是孽缘!你去看你的女人吧,或许,该叫她一声妹妹?看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不能有活着见到阳光的一天,嗯?~”
陆母说着话,愈发地狂乱起来,陆皓东的双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
时微却突然有了动作,她怀着孩子本就已经临近预产期了,现在肚子大得惊人,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用胳臂撑着自己,一点一点朝着陆皓东挪过去。
重重的身体在雪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周围的白雪渐渐显出融化的迹象来,时微知道,自己的羊水已经破了。
可是她不肯停下来,就这样一点一点吃力地挪着,汗水湿透了毛衣,手肘、手腕在挪动的过程中被擦出血迹来,可是她全都不在意。
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看到陆皓东。
“你、你看看我……”下腹一波阵痛袭来,时微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下唇已经被她咬得鲜血直流,她却只顾抓住陆皓东裤管,倏忽间还勾起唇角朝他笑了笑。“陆皓东,救救我、我的孩子……”
纤长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裤管,凸出的骨节暴露在冷风之中,显得她整个人都颓败不堪。
“救救我的孩子,”时微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提不上气来,泪水混杂着汗水在她面上肆虐,她揪住他的裤管勉力晃了晃,“求你……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陆母冷眼望着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手枪,举起来对准时微,冷冷扣下了扳机。
时微还在缓缓抬着头,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动作回放一样,看在她眼中显得清晰无比。
弟弟的身体一定很不舒服吧,他向来最爱干净,现在躺在地上,肯定很难过。
陆皓东僵硬的身体站在自己面前,显得高大又遥远,阳光从他身后照射下来,时微突然悠悠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户外的阳光。
明媚又刺眼的阳光。
天台上冷风一阵又一阵吹过,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阳光的热度了。
腹部却有热流一点点流出,好像是脆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这是时微第一次亲自触摸到死亡,它离她这样的近。
陆皓东也离她很近,她吃力地仰着头看他,他也不肯回她一个眼神。
那么他还过来干什么?是对她恨之入骨到了这个地步,非要亲眼看她死在他面前吗?
他的下颚弧线紧紧绷成一条直线,优雅动人的曲线都变得凛冽生硬起来,时微模模糊糊地想,他大概是真的对她厌恶到了这个地步,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了。
她的手还抓着他的裤管呢,雪水已经玷污了他的黑色西裤,她猛地抽回了手,有些狼狈又不安地替他拂去了裤管上的污渍。
手指也由于疼痛而变得颤抖起来,污渍非但没有清除干净,反而更加扩大了痕迹。
像是她的一生,都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远处陆母的子弹已经离开了枪膛,时微张了张嘴巴,她本来还想告诉陆皓东,上一辈的恩怨,到此就结束吧,不要带着一颗怨恨的心生活下去了。
她从来没有恨过他。
可是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真的来不及了。
锐利的弹头缓缓打进了身体里,鲜血同样在雪地里开出妖艳的花朵来,鲜明的对比令时微心中猛地颤抖起来,她望着自己满身满手的鲜血,终于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不!!!!!!”
第六十四章 寒心有时
陆皓东带过来的人马还守在天台外面,听到枪响后立刻机警地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刚刚赶到的陈曦和陆珏,陆珏手里还攥着一个人,陶飞。
三个人冲进天台后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片死寂。
死一样的沉寂。
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从不远处传来,陈曦眼尖地走过拐角,刹那间失声尖叫起来:“学长!!!!!!”
陆珏眼神一凛,立刻拽着陶飞赶了过去。
时微侧跪在地上,满身满手的鲜血将她整个人都染得鲜红,陆皓东整个身体趴伏在她身上,后背上的枪伤还在不断地朝外汩汩冒着鲜血。
时微表情慌乱又无助,她不断地伸手按压着他的伤口,可还是制止不住不断涌出的鲜血。
“时微!”陆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这才发现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冻得僵硬了,他费力想要将陆皓东从她臂弯中拽出来,却发现她怀抱紧得容不下任何缝隙。
“时微,”陆珏不得已蹲下来同她对视,“我是陆珏!你清醒一下,”他的余光很快扫到了她的下/体已经渐渐有血水流了出来,他艰难的开口,“时微,听我说,孩子恐怕是要出生了,你要镇静,知道吗?我把陶飞带过来了,你听他的话,好不好?先把堂哥放开,嗯?~”
时微的目光由迷乱渐渐清醒过来,任由陆珏将她面上的泪水拭去。
“时微,你听我说,现在我需要让陶飞立刻给你做检查,还有我堂哥,他没有死,他还有呼吸!你松松手,不然我们没办法救他!”
这话像是一颗炸弹,终于让时微彻底清醒,她紧紧攥住陆珏的手臂,脸上的泪水像是怎么样也流不完似的,她却终于松开了怀抱:“求你,救救他……”
陆珏皱紧了眉头,每个人都最需要抢救,时微却顾不上自己的痛苦,又猛地揪住了刚走到她身前还喘着粗气的陶飞:“不要救我,陶飞……”她艰难地启齿,呼吸断断续续的,“我的弟弟……还在雪地里,你先去看他……你去救救他!!!”时微拼尽了力气说完这番话,还强撑着精神要等他一个答案。
“我答应你,先救你的弟弟和陆皓东,他们都不会有事。”陶飞脸色凝重一字一句,“时微,我绝不食言。”
时微终于彻底放松了心神,软软地倚进陆珏怀中放心晕了过去。
“伯母,请您先跟不相干的人离开。”陈曦在一旁恨得银牙暗咬,可是面前的女人毕竟是学长的母亲,左右也是长辈,她压下了怒火勉强做了个“请”的手势,手下的人立刻架着还有些狂乱的陆母迅速离开。
至于陆母带过来的人,早已被陆皓东的手下制服了。
受伤的人很快被抬下了天台,至于血迹漫延的天台,也被迅速得清理干净,天台上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根本看不出刚刚在这里上演过惨剧。
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渐次亮起来,时微静静地躺在上面,她被腹部的阵痛痛醒过来,医生已经准备好一切开始手术。
腹部已经接受了局部麻醉,这种感觉令时微的五感都渐渐有些弱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好像自己连灵魂都渐渐漂浮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手术台上自己。
无影灯的灯光打得大亮,时微似乎透过这灯光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她想,等孩子生下来,总归是要做一个了断。
可是她也许等不到这一天了。
漫长的手术终于结束了,时微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陈曦在门外等着她,看见大门一开她立刻赶了过去。
“家属呢?”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是个儿子,四斤二两,早产,还要放进观察室观察。”说完不等陈曦答话便迅速带着婴儿离开了。
陈曦只张望了一眼,私人医院里都已经加派了足够人手,不怕再出什么意外,她快步赶到时微床前:“……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时微朝她虚弱地笑笑,用口型对她说:“他们呢?”
“正在手术,”陈曦知道她心里放心不下,只得边随着护士将床推进病房边对她说,“子弹没有打到要害部位,两个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你弟弟失血太多,需要立刻输血。”
时微闻言张了张嘴巴,半晌喃喃了一句话。
陈曦听不清,只得俯身靠近了她的唇边,隐约听见她说:“不要……不要让妈妈知道。”
陈曦心中一声叹息,掖好了她肩膀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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