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只顾闷头吃自己的。
穆允峥就觉得人比狗碍眼多了。
宋希又切了一盘子,转头看向冷着脸站在门边的穆允峥:“不来试试吗?”其实他做烧烤的手艺真的挺好的,养父都赞过,就是一次只准他弄一种食材。
穆允峥把一盘子肉都给吃光了。
宋希说:“喜欢就多吃点,虽说调料和你现在吃的药有一点相冲,待会我给你煎一剂药喝了就没事了。”
穆允峥第二盘子肉就怎么都吃不下去了。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该提前通知吗?还有,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早该停药了!就算不花钱的药也不能这样糟蹋啊,浪费是不对的!
宋希切下一大块烤肉拿保鲜膜裹了递给李宝田:“拿回去给叔下酒。下次再去放羊,带上小多。”
维克多叼着一块肉瞅着宋希,震惊极了。坏医生居然让小多放羊!小多可是军犬!军犬!
宋希一拍维克多脑袋:“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这个家里你最没用了!”
“汪汪汪,汪汪汪!”维克多大吼,委屈坏了。小多有看家,有吃剩饭,有压坏爹,能干着呢!
宋希转手就把刚切好的肉倒给李宝田了。
小多的肉!维克多愤怒地冲着李宝田压低身体低声咆哮——吓跑了抢肉吃的坏人,好吃的肉就都是小多的了!
宋希一巴掌就把维克多按趴下了,轻轻拍了两巴掌,安慰被吓坏的李宝田:“放心,小多是军犬,有纪律的,不咬人,就是吓唬着你玩呢!”
李宝田擦擦汗。这么大一只狗,可真吓都吓死了。转眼看到大狗锋利的牙齿,再不敢呆,拿着包好的肉就跑了,没吃完的,连盘子一起端走了。
维克多才爬起来,看抢肉的坏人被吓跑,冲着大门方向得意大叫:“汪汪汪,汪汪汪!”胆小鬼,再来吓不死你!还有,坏医生,他偷咱们家盘子!
穆允峥默默看着,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维克多一见宋医生就变歪,前面的回炉再教育都白做了,好绝望。
宋希填饱肚子,把剩下的肉全都放进维克多盆子,看看天,有些担忧。
今年春天来得晚,但是热得尤其快。现在才进阴历四月公历五月,气温就已经很高了。而且降水太少,算来雪化之后也只下过那一次雨,时间不长,也不大。
“明天玉米间苗,上肥,还得浇水。”宋希看看旁边一人一狗,都是没用的,壮劳力刚刚还被吓走了。
穆允峥:“……”
小宋大夫,你那“你好没用你怎么还活着难道就是为了浪费粮食”的嫌弃目光是怎么回事!术业有专攻,他只是一个兵,真的很无辜的。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宋希就起来了。
先去看重伤员。
重伤员睡得正香,被人暴力弄醒,一番检查,给塞了一粒药丸。
间苗补苗是早就学过的,上肥也被手把手指导过,宋希做起来还不算吃力。
八点钟回去给重伤员煎一次药,再出来时穆允峥和小多都跟来了。
宋希看看穆允峥,无奈道:“算了,你比我还笨,回去看着糖糕,省得他有事找不见人。”
穆允峥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回去看护重伤的战友——越帮越忙什么的太丢人了。
维克多寸步不离跟宋希后头,还试着去叼葫芦瓢舀化肥。这次的化肥是碳铵,挥发性强,气味很冲,维克多被熏得晕头转向。
宋希踢踢维克多:“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去山里叼兔子。叼着的话就让你爹给咱烧兔子肉吃。”
“汪汪汪!”小多一定会叼很多很多兔子回来的。维克多撒着欢朝山里跑。
宋希喊:“不许跑远,不许进深山!”
“汪!”小多记得了!
间完苗,宋希只施了差不多半亩地的肥就停手了。中午太热,还有重伤员伺候,等培完土浇完水,一个下午也差不多了。
收拾收拾回家,一进院门就见院子里堆着一大堆兔子,还有不少活的,只是都多少带了伤,每次挣扎着爬远一些就被旁边蹲守的维克多一爪子拍回去。
“汪汪汪,汪汪汪!”维克多冲刚进门的宋希好一通显摆。坏医生,小多叼了好多好多兔子!
宋希摸摸维克多狗脑袋,看看兔子数量,眉头皱了皱。
干着活的时候就见那一道白色影子不停地在后山和家之间跑来跑去,每次进山不久就能叼着两三只兔子出来。那么点时间,按小多的脚程也进不了深山,只是山边上就这么多兔子了吗?往年山里可没这么多!
宋希从杂物间搬出一个铁丝笼子,把那几只活着的兔子裹了伤放进去,看向穆允峥:“房前屋后割把草能做到吧?”
穆允峥默默点头。他是真的想帮小宋大夫干些活的,可一来干不了,二来担心战友,三,小宋大夫那鄙视的目光太让人窝火了!他只是业务不熟练!好吧,现在他确实是吃白饭的,连小多都会往家里叼兔子呢……
活兔子有十二只,死的十六只。宋希看着这么多兔子真的有些犯愁了。
扒皮,扒膛。
穆允峥计算了一下时间,沉默了。
处理一只兔子还不到两分钟,宋医生你真的是人吗?
宋希也觉得这些活计比种地轻松多了,完全没有难度。
这个季节的兔子还不够肥。宋希手起刀落砰砰剁成小块,三只兔子装一盆,除了一盆中午吃剩下的都放进冰箱。
留了四只没剁。
两只裹了保鲜膜装进篮子里套在小多脖子上:“去给昨天抢你肉吃那家送去。”
“汪,汪汪汪,汪汪汪!”维克多怒吼。不去!抢小多肉吃的都是坏人!不给坏人小多叼来的兔子!
宋希揪着维克多狗尾巴把这只肥狗拖到大门口:“快去,坏人还给你放羊呢,看你小羊羔长得多肥,马上就能吃了!”
“汪?”真的?小多还没吃过那么小的羊呢,好吃不?
宋希推着维克多走了两步:“去吧去吧,给你两条羊羔腿,你爹没有!”
维克多撒爪就跑。
穆允峥冷眼看着一人一狗互动,心里憋屈极了,转头看到西厢门口挪出来透气的重伤员,眼一瞪:“滚回去躺着!”
唐镐一哆嗦,扶着墙慢慢往回挪。唉,好不容易才挪出来的,还没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呢,队长怎么能这么残忍!队长果真更年期了,沈越又说对了。咦,沈越说过没,说过吧,大概!
第 25 章
穆允峥在东厢土灶上炖兔子,放了许多土豆。
宋希把剩下两只兔子拿银针密密麻麻扎了满身洞,抹上一层又一层调料腌了起来。
维克多回来的时候又没空着篮子,里面厚厚一摞烙饼,最上面放着他们家被“偷”走的盘子。
盘子不应该放在最底下装烙饼吗?
在最上面啊……
再联想一下维克多从进门起就没停过的汪星语和挺胸抬头等表扬的骄傲嘴脸,宋希有点头大。小多,你是怎样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要回咱家盘子的啊?没把人吓坏吧,那些烙饼人一家四口能吃上一整天!
所以全根叔你们家今天是被打劫了全家伙食吧……
宋希考虑着要不要去煎一剂安神汤给人送过去压压惊。
不过,烙饼诶,全根婶子烙的饼可好吃了,表皮焦黄,外酥里嫩,一层又一层,可香了!
宋希毫不客气就把整篮子烙饼给密下了。
拔两根大葱,切点黄瓜丝火腿丝,拿抹了辣椒酱的烙饼一卷,人间美味!
宋希一连卷了两张,拿去东厢分给穆允峥一张。
穆允峥正在烧火,就着宋希的手咬了一口,被大葱辣得再不敢吃第二口。
宋希只好把大葱拿出来重新卷了卷递过去。
穆允峥毫不客气咬了上去。
宋希一手一张饼,自己吃一口喂穆允峥吃一口。
“汪汪汪,汪汪汪!”维克多突然愤怒地嚎叫起来。吃小多的饼还不给小多吃!坏爹!坏医生!虐待小多!都不喜欢小多了!小多再也不爱你们了!
维克多拍开自己空荡荡的狗盆子泪奔而去,直奔后院,跳到大棚顶上伤心地迎风落泪。
宋希吃完饼,接过烧火的活计,说:“小多又撒娇了,要不给他做炒饼吧!饼切细丝,摊两个鸡蛋,拿一块瘦肉,都切丝,葱花爆油锅,哎呦,做好后记得给我留一碗啊!”
穆允峥瘫着脸往厨房走。妈蛋,就会要吃要喝,还挑花样,早晚有一天把你们俩吊起来打,老虎凳,辣椒水,蘸盐的小鞭子可劲抽!不哭着喊着求饶不算完!
穆允峥炒了一大锅饼,先盛出小宋大夫的份,剩下的连锅端起来准备倒进狗盆子,倒之前先尝了一口。然后,果断分了一半给自己。
唐镐扒着西厢门缝偷偷往外看。
好香!
他都闻到了!
小大夫又折腾着队长做好吃的了!
再看看旁边自己吃到一半就再也咽不下去的半碗白粥,唐镐顿时整个人都忧郁了。
一天三顿当着不能吃饭的人吃肉,队长你好意思!
沈越说的对,队长一定没有女朋友!
这么不人道,怎么找得到女朋友!
“你说什么?”穆允峥冷得掉冰碴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小心说出来了!
会被队长记住的!
门被推开,队长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面瘫脸出现,唐镐顿时就怂了,结结巴巴认错:“队长我错了,我不该说你不能人道……”
穆队长的死人脸更死了。
宋希在旁边摸着下巴插嘴:“咦,我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唐镐一脸茫然看向宋希。
宋希拍拍唐镐肩膀,语重心长:“回去多读点书吧,大学生!”
穆队长死人脸看着唐镐:“《逍遥游》默写五遍。”
唐镐顿时面无土色,撕心裂肺:“队长,我们跑圈吧,加罚五圈,不,十圈,每天!”
穆队长沉着脸:“不是我们,只有你。”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十分冷酷。走出唐镐视线范围,肩膀却塌了下来,眼睛也红了。跑圈,只怕再也不能够了。
唐镐默默挠墙。他,他到底错在哪里了啊!判死刑也要给个理由吧!不是所有大学生都能背书啊!默写《逍遥游》,还五遍,你让一个严重偏科数理化次次满分语文从来不及格(30以下)的理科生情何以堪啊!以堪啊!
吃着炒饼和土豆焖兔子肉,宋希捂着脸朝穆允峥下三路瞄了好几眼。
穆允峥瘫着脸默默吃饭,恨不得把维克多的狗盆子扣宋医生头上。看,看什么看,也不怕长针眼!还捂脸,脸那么大,一只手捂得过来吗!欠打!
宋希小声说:“好多天没给你把脉了,讳疾忌医不好。”
穆允峥:“……”这个医生好讨厌!
“汪!”维克多咬穆允峥裤脚。爹你又生病了?快找坏医生看看啊!
穆允峥一把抓住他狗儿子脑袋,狠狠按在地上,脚一抬,用力踩,踩,踩。
连儿子都来质疑他,做人真难!
吃完饭宋希去看重伤员,端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碟子上放着杏核大两块土豆。
唐镐眼巴巴盯着碟子不放。
宋希说:“你现在可以吃一点东西了,我本来拿了一块土豆一块兔子肉。你们家队长以门外汉的身份说你还不能吃肉。所以,肉他吃了,把原本一块土豆中间切开变成了两块。”
唐镐双手捧着小碟子好想哭。
终于能吃正常人类的食物了!
居然扣他兔子肉,队长你还能不能更不人道!
诅咒你今年娶不到女朋友!
诅咒你明年遍地都是女朋友!魔鬼脸蛋!夜叉身材!
两块小土豆唐镐是用门牙一点点磨着吃掉的,一边吃一边泪汪汪看着宋希:“好吃!”
宋希说:“好吃就多吃点。”
唐镐泪奔。可是只有两块,还是队长切开的!
料理完伤员,给穆长官安排了扫院子清理羊圈喂羊喂兔子一系列活计,自己下地了。
一镐下去,土层还是干干的。宋希就有些担心了。前些日子积雪融水冲出来的那条深沟已经快要见底了,蒸发太快,降水不足,今年的年景只怕也不会很好。
宋希考虑着要不要在地头打一口深水井。
这边地不多,附近只有三四家的地。一家是村里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一家是去年年底买鸡那家寡妇。
前几年干旱水位过低,附近水井抽不上水,几户人家都是从宋希家深水井里抽水拿水管拖过去的。那时后院还没有院墙,只竖了篱笆,用水方便,拖水管总比花许多钱打井省钱。养父又是个心善的,拖了好几年直到水位上升才把后院围墙建起来。
现在要是打了深水井,铺上地下管道,不光自己浇水方便,还能照顾一下那两户没有顶梁柱的人家。
正在计划着打井,地头多了几个扛着家伙准备下地的村民,那几人看着宋希生疏的动作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