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晨露了,于是便交付给了我。锦棠善良么,这个问题恕我保留,但至少我可以肯定她对我是极好的,就单凭这一点,这忙我也得帮,我并真的是无心无肺之人。
御花园的晨美我要欣赏,锦棠委托予我的事我也要做,索性两者并不冲突,想此便快步回屋拿了瓷瓶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犹如一片花海,到处都是花,各色各样的都有,颜色亦是,红的,黄的,紫的,白的等等,让人看得无疑不是眼花缭乱。
初晨的御花园也许不豪放,但却给人另一番美丽,就如初醒的婴儿般,迷迷蒙蒙着,半醒半睡着,给人一种神秘的醉人之美,我一边穿梭于花丛中积取晨露,一边暗自欣赏着属于它的这份另类美丽。
天色不知不觉已亮开,而御花园的人势必会多起来,我自然不再多停留,行随心动,便回了屋,稍歇片刻便去伺候康熙。
刚进殿,那站在中央的年约四十几岁的男人眼睛一亮,随而痴然,惊讶,喜然地看着我,康熙不免眉头一紧,轻咳了咳才唤醒之,道:“五弟,这宫女你认识,可是有问题?”
康熙的五弟也就是爱新觉罗常宁虽被康熙拉回思绪,但难免还是有些恋恋不舍,总会时不时看我,回道:“回皇上,不曾认识,只是觉得面有些熟而已,甚像一个人。皇上恕罪,臣弟唐突了。”
康熙并没就此罢手,道:“哦,故人,不知是什么样的故人呢,朕向来知道五弟也是念旧的人,不如说来听听,也好解了朕的好奇心不是。”
“皇上可还记得柔卉。”常宁说时难免有些陷入回忆的倾向。
康熙有些置疑道:“你可别说夕晨像柔卉,朕可是觉得一点相像之处也没有。”
常宁脸上划过些许难过之色,否认道:“她只不过略像臣弟与柔卉的第一个女儿而已,可惜那孩子福薄,那么早便走了。”
“原来是这样。”康熙了然道。
常宁突地跪下,请求道:“皇上,臣弟可否向你讨一个人。”
“五弟,这样吧,朕念你与福晋思女之切,就让夕晨前往王府伺候一段时间如何,待南巡完毕,五弟再把她给朕送回来。”康熙知晓常宁的心思,道。
常宁有些失望,但许是知道这是康熙的限度,也只得答应。
康熙并没有立即把我遣入王府,而是打算在他们启銮之后才让我去,我也听之任之了。虽说对南巡有些微微向往之情,毕竟那代表着离了紫禁城,可获短时间的自由啊,但仔细想想的话,王府也不错,它再怎么也比皇宫好,而且不只一点。
康熙在常宁走后,嘱咐道:“到了王府,给朕放规矩点,别丢了朕的脸才是,归咎到底是朕的人,明白吗?”
我听此不由心一跳,忙应着是。
康熙走时是千叮万嘱,最后还不忘提醒道:“别给朕打那些小纠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一定找得到你。”
我这下不只一点郁闷,而是十分郁闷,敢情他还怕我逃了不成,其实他不提我还未想到,他这么一提,我还真觉得这是个法子呢。
我是被恭亲王派来的太监给接出去的,一路上那太监对我小心翼翼,甚是唯从,让我特不习惯。到王府之时,太阳已当头照,看样子已近正午,那太监名胡斯也,咋听之下,还以是胡师爷呢,他也知自己名字容易混淆,道:“王爷一向称奴才为胡师爷,姑娘也如此称奴才吧。”
“这不成,乱了规矩可就不好了,夕晨还是称你为胡总管吧。”这关系可不乱攀,虽说王爷比皇帝少了好几个档次,但论起来,人家也是王府总管,而我呢,只是小小宫女一枚,自然不能乱叫的,还是谨慎些好。
令我万没想到的是,常宁竟站在王府门口盼着,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在看到我们一行后,才松了一口气,迎上来,道:“夕晨,你可来了。”
“让王爷亲候奴婢,奴婢实在罪该万死。”我边说边要跪下,常宁手快,把我扶起来,道:“别行这些虚礼了,福晋等着用午膳呢?”
一大群人涌进王府,直往正厅而去,待进厅才知,敢情这嫡侧福晋全在场呢,我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因为这让我联想着自己是某种稀有动物,正被一群人观望着,甚是别扭。
嫡福晋的雍容之态不是任何人都能学来的,况且在宫中这么些日子,眼力自然也随之提高,于此便福身向各位王妃福身请安,嫡福晋有些泪眼蒙蒙地看着我,其后便接着我的手不放,好似眨一眼我便消失不见般。
“柔卉,你别吓着孩子,以后时间多着呢,先用膳吧。”常宁的这番话自是解了我略些尴尬的处境,嫡福晋忙拭了拭眼泪,直说失礼之类的话。听常宁唤她柔卉,我有些小讶,因为我以为,那个名叫柔卉的女子已不在了的,没曾想,她不仅在,还是常宁的嫡福晋。
嫡福晋坐下,道:“你也坐下一块吃吧,赶了些路,挺累了吧,先用些膳,我再命人带你下去休息,好吗?”
这话说得轻柔,实不符她嫡福晋的派头,我忙道:“福晋的心奴婢心领了,福晋还是先用膳吧,要是凉了就不好了。”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嫡福晋未强求,欣慰地道。
我随之被人带下去暂且休息,刚把屋子收拾好,福晋便进屋,关切道:“夕晨,可还习惯,如果有差什么东西就跟我说,我立马命人送过来。”
只因我长得像他们的女儿,福晋就热呼得过了头,这实在是让人有些受不了,但又不能拒绝,只能在心底默默受着,道:“回福晋,不差什么。”
我是康熙派来伺候人的,不是来享福的,自然收拾好东西就上任了,福晋也没拦着,任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有宠溺之意。一下午转眼即逝,晚膳就已准备就绪,就等着王爷与福晋入座。
晚膳并没有午膳那么多的人,可以说就只有王爷与福晋,其他的人都未到席,许是规矩吧,我在心里这么想着。福晋劝我入席,我坚持不入,但最终也还是被王爷福晋给拉入了席,刚一坐下,福晋就直往我碗里夹菜。
“王爷,姐姐在用晚膳吗?可在意多妹妹一双筷子呢?”音到人已到,那是个年约三十岁的少妇,谈不上很漂亮,却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些许韵味与媚然。
福晋瞪了眼常宁,淡道:“给侧福晋添双筷子。”
她倒也没客气,自个地便坐到了常宁身边,见我一生人在席,很是诧异,但又很了然似地,娇道:“这是新来的妹妹吗?难怪王爷这段时间不来找臣妾了,原来王爷有了新人就忘了臣妾这个旧人啊。”
常宁把筷子重重一放,道:“胡说什么,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了,不只你掉脑袋,整个王府都要掉脑袋。”
女人嘟着嘴道:“难道不是吗?王爷还怕人说不成,大家都是姐妹,何苦这样子装呢,多累啊。”
“你还说。”常宁恨不得当场掐死她般,就差没真动手了。
福晋倒还镇静,放下手中自己筷子,道:“王府的规矩侧福晋怕是忘了吧,如若此,姐姐不介意再请人来教妹妹的。”
女人本是想着要常宁帮着说几句话的,不料常宁黑着一个脸,她只得畏畏地灰溜溜地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了。
“王爷,这就是你娶的好侧福晋啊,一点规矩也没有。”福晋哼道。
“福晋说的是,本王知错了,不过以后府里的事还得有劳福晋才是。”这样的一对夫妻还真是奇怪的组合,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如此说话,能不让奇怪才怪。
福晋娇嗔了他一眼,道:“你认错认得倒是好,可惜就只会认不会改。”
常宁往福晋碗里夹了一筷菜,只笑不语。
别看表面有些小吵,其实他们很幸福,无不羡煞旁人。
正文 Chapter24 心绪…难平
恭亲王府永不及皇宫那般披着平静的外衣,但因它时而平静时而汹涌之象却彰显了人性的鲜明,单凭这点,就永比皇宫强。那繁华皇宫背后的黑暗我未曾一一见识到,但可想而知,那是个用鲜血渲染出来的地方,世人向往,唯我躲而不及。
恭亲王常宁待人是敦厚的,我自得在王府呆了半月余就得以请假外出,常宁在听我如此说罢,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各种丝绪交杂着,有疑惑,有担忧,有了然,最终都化为了信任,道:“好,可要本王让人陪你一同?”
他的这份信任甚是让我觉得难得,我也自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自不会因而一去不复返,道:“不用了,谢王爷,王爷的心意奴婢心领便是。”
直到我真正地出了王府,走在喧嚣的大街上,我才倏然放松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而此久压于心底沉郁的心绪也一下子舒解开来,仿佛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段美好而又无虑的日子般。
身上揣着一百两出王府时常宁亲自交予我的银两,当时我本能的拒绝之,却被他硬塞下,我也只得收下,虽然我用不着。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交织着各种吆喝声,参杂在一起,听之也别有一番趣味,再看那摆在摊架上花色花样,琳琅满目的货品,甚是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而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因无任何实用之处,也只得当作欣赏之物,看之便可。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直袭耳际,随之望去,只见一片炮雾,看不清也理不清前面是在干嘛,而此,众人也成双结对地向那方跑去,甚是兴奋与欢喜。人多固然热闹,但却不是我喜欢的,本能地就要回身转而离去,却听一旁的人在路上如此道着:
“那华少爷终是得偿所愿了啊,近三十却只有一个女人,而且不曾有后嗣,华老爷好些年就揣他纳妾了,他始终不肯,还发誓就算此生无后,也绝不再娶,华老爷当时听了就晕了过去,但也不曾妥协,如今儿这事儿过了七八年,终于是迎来了第一个子嗣,这不,大摆流水席三日,以示庆祝。”
“是啊,这都是老天有眼啊,华家乃京城的大善人,从上好几代就如此,现在也亦此,好人终究是有好报的啊,我说,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快走。”
直到两人渐行远去。
虽说事上什么事都有,稀奇之事也何其多,但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那位华少爷竟还能坚持住只有一个女人,就凭这份痴情,这份执着,我也不由主地停住了脚步,想前往一探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有这份能耐,也想看一看那是怎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能让这样一个男人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心动不如行动,脚步随之而缓缓移向那堪称人山人海的地处,真正到了那处,才知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虽说佳肴并非山珍海味,但那菜色一眼望去也直让人馋声连连,再看那大摆的几十张宴席,无一空位。而众人早已各就各位,盼望着主人的尽早现身,好一尝美味,尽管男女老少都矜持着,但眼睛却也不断地瞄着桌上的菜色。
千呼万唤始出来,主人公终是姗姗现迟,携带妻儿从里而出。
当我目睹了那传言中的华少爷和华少夫人时,脑子却嗡的一下子全懵了,一片空白,空白得只愣愣地傻看着他们在那儿接受众人的祝贺。
空白之后思绪晃当回了脑中,心里却一片波涛汹涌,迟迟平静不下来。之所以如此大的反应,正是因为那华少爷和华少夫人正是我所认识的,不,不对,应该是前世所认识的,可真是可笑啊,谁叫他们披着我前世丈夫和那第三者的皮囊呢,我是人,不是冷血动物,想想曾经的沧海桑田,海盟山世原来全都是一场笑话,也许,至始至终,我才是那个第三者。
一天的外出,一天的自由,一天的心情全因此而中断,再无心思继续逛下去,要回哪儿去,回王府,还是回皇宫。可哪儿都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我想回家,回那个有父亲有母亲的家,可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却是如此的令人奢望啊。
于是,随处找个了酒馆,想放纵自己。
这么些年的生活,千百个日子的隐忍,每时每刻的小心翼翼,在此刻全都化成乌有,管他的惊世骇俗,去他的世人之眼,我只想做我想做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别人怎么看,与我无关。
小二虽惊讶于我一个单身女子独坐酒馆,但也只惊讶,并未阻止,飞快地便上了酒,来时还欲言又止,但见我没理他的意思,只得无趣地自忙自己的去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我何尝不懂,但就是任性地想放纵一下自己。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思绪却并未随之而模糊,反而是越发清晰,清晰得直让人崩溃,直逼得人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面对,原来前世今生,我只是他人生的一个过客,而论起来,还是一个第三者,这,能不让我气愤吗。
酒馆里无不投来好奇的一瞥,我都一一漠视。
待酒足气散,我才晃悠着站起来付了账,出了酒馆。小二见这状况,道:“哎,这位小姐,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回家。”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