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没有被跟踪的可能?”
“绝对不可能,他们还没作案,公安就能先知先觉呀!我看十有八九,那家伙是个小偷之类。”赵永东自信地先点起头来。
“唉,但愿如此吧!但我们对谢景新绝不可小视,这个人的确有与众不同之处,不然刘睿怎么会栽到他的手上?”王德勤也一扬脖,把杯中酒干了。不知怎么,此时的他有点动摇,仿佛有个人在轻轻规劝他:算了,放弃吧,别活这么累了,何必呢?你的对手太不好对付了……但是又很快有另一种完全对立的意念划过脑际。他下意识拍拍头,恨不能借助一种强大的外力来稳住自己。
赵永东夹了一块红烧肉填进嘴里,问道:“心情不好,来点音乐怎么样?”
赵永东知道,王德勤喜欢音乐,甚至可以说,只要有音乐飞扬起来,他就能摆脱苦闷,进入无忧的境地,升华到另一种世界中去,至少精神是快乐的。
王德勤点点头,叫来送菜的服务员问道:“有贝多芬的交响乐吗?”
“那未免太落后了吧?如今有一种摇滚音乐极为刺激!”赵永东很有风度地一笑,随即按了一下碟机上的键,疯狂的、混合着架子鼓点和萨克斯管声的乐曲立刻播放开来,两人也很快受到感染,两只脚在不住地随着节拍叩击着地板。
就在两人尽情享受声浪刺激的时候,王德勤的手机响了。他忙示意赵永东降低音量,随着室内安静下来,他的脸色也再一次由红变白了:“什么,是真的吗?千真万确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十分清晰:“千真万确!杨慧是自己从四楼厕所的窗户上跳下去的,而且专家已经确诊,头部由于受到强烈撞击,已经造成脑死亡,也就是说,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也仅仅是个植物人,从此不会有任何感知。”
顿时,这个消息犹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刺进王德勤的胸膛,他久久无言,呆呆地坐在那里,只觉得这世界仿佛坍塌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呵,小惠,是我把你送进了这个绝境之地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弃我而去?
酒没法再喝下去了,王德勤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赵永东忙把他扶住。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托省里朋友从内部知道的。”
“哦,那怎么办?”
“我先去水库边走走。”
赵永东放心不下,说:“我陪你吧?”
“不,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那好吧。”赵永东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您放宽心,别凉着。”
王德勤的身影一点点地与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
赵永东了解王德勤的脾气,如果勉强陪他一起去,他不仅会不高兴,甚至还会发火。所以赵永东多了个心眼儿,等王德勤走远后,他悄悄尾随着,这个荒郊野外之地,毕竟不太安全。如果王德勤有个什么闪失,那可不好交待。
走着走着,赵永东隐约听到一种怪怪的声音,随风飘来,时隐时现,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非常凄厉,令人毛骨悚然。赵永东虽然有些害怕,但仍得硬着头皮往前走。离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是王德勤的哭声。
王德勤坐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也像一块石头。他的哭声显然是在有意压低,气流通过口腔受阻,断断续续,形成一波波的声浪,使赵永东感到异常揪心。突然,他的肩头遽然抖动起来,一阵长啸,犹如井喷一样,“嗷”的一声,冲向寂静的夜空。
“惠呀,呜呜……”王德勤终于痛不欲生地号啕大哭起来。
赵永东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粗犷的、威严的、早已“知天命”的男人,会有这样的哭声!
“小惠呀,请饶恕我吧,我没有尽到保护你的责任啊……”王德勤嘴里反复地这么念叨。那悲愤、那哀怨、那愧痛的劲头,似乎能揉碎肺腑,锥入骨髓……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不为之动容。赵永东的眼睛情不自禁潮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平息了,赵永东悬着的一颗心也随之放下了。他清楚,情感发泄完了,也就没事了,便悄然离去,先回到房间里等候。
果然,王德勤也很快回来了,好像方才的一切全然没有发生。赵永东把眼睛转向别处,他想,此刻王德勤一定不想让人看他。
王德勤掏出一支香烟,点着,动作不大灵活,猛吸了两口,喷吐着一片烟雾,说:“今年看来我点儿挺背。”
赵永东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很机敏地换了另一话题:“王总,我发现你眼睛有一种魅力。”
“是吗?我的眼睛生来就小而无神,在作家笔下,一般都适用于贬义词,诸如‘昏浊的’、‘不明亮的’……”
“那是因为,你对自己的欣赏和钟爱,已经很充分了,不再需要别人的关注。”
“今天这里真静。”
“杨慧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不是以工会名义去看看?”
“无情未必真豪杰。”
话题又中断了。两人很快发现,今晚,他们之间很难有连贯的话题。
还是王德勤率先打破沉默:“行啦,早点休息吧。杨慧永远开不了口了,虽然令人悲痛和惋惜,但也让他们的调查更加困难。一会儿给秃子打个电话,让他们抓紧行动!”
“好,你放心吧。”
60
原定于月末召开的利民焦化有限公司工会第一次会员代表大会,在董事长兼总经理关化国的积极要求下,提前到20号举行。这一变动对于工会主席戴志庆来说有些突然。
自从上次谢景新到公司调研,确定焦化公司为全市直接选举工会主席的试点单位,并同步召开全市工会主席直选现场观摩会后,关化国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他深知,现代企业制度中的法人治理机构,比之传统的企业领导制度,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和经理等各司其职,互相制约,相辅相成。不过这些都是面向所有者、经营者的制度,都无法取代职工代表大会制度。他发现,职代会的一些职权的设置与现代企业制度的要求并不完全吻合,有的职权要进一步完善,有的职权应适当调整,有的职权必须重新设立。而对涉及职工切身利益的重大事项的审议决定权,特别是直接选举工会主席,是最具实质性的权利。谢景新能把这样一个十分重大的问题,放在焦化公司进行试点,无疑是一次东风,应当乘势而上,加快推进。
公司这个阶段都在为这个会做准备,可以说已经很充分了。
天公作美,这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这是S市工会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天,全市各级工会主席及部分非公企业代表云集到焦化公司。显然,这既是一次现场会,观摩会,也是启动会、宣传会,它预示着工会向着群众化、民主化、法制化迈进的重要一步。
上午八点五十,大会在市工人文化宫正式召开。除了方军,谢景新和市总工会在家的副主席全部到会。省里部分媒体和市各大新闻单位“新闻鼻”敏感的记者也闻讯而来。
这个会场有一千多个座位,虽然出席会议的人员仅为三百多人,只占用前十几排的空间,但为了营造一种庄严、凝重的氛围,还是把会场设在了这里。
用粗黑体写的会标在会场前上方显得格外醒目。主席台中央后面是个硕大的金色工会标识图形,在紫红大绒幕布的衬托下,极为抢眼。
待领导们在主席台落座后,主持人戴志庆宣布开会。首先是工会主席、副主席候选人进行竞选演讲,一共是五个人。完全是个人随便报的名,不带任何框子。一个不起眼的工会主席直选,却悄然激活了有些人心底已经沉睡多年的欲望,也成活了一些长期冷僻的字眼和话题。每个竞选者的神态都有些拘谨,语言充满激情。因为他们的命运就掌握在台底下那些普通职工会员手中。演讲的主题,大都是我当选后能为职工做些什么,我能为企业发展做些什么。
最为紧张、忧虑和愤愤不平的,恐怕就属戴志庆了。作为原焦化厂的工会主席,在企业转制后,却没有顺理成章地成为利民焦化有限责任公司的工会主席,而仅仅作为一名候选人,跟那些后来者同在一个起跑线上竞聘,他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不过,这一切严峻的现实,戴志庆又不得不接受下来,甚至也进行了必要的准备。此时,他坐在台上,尽管会场气氛热烈,不时高潮迭起,但前面几个人的演讲,他几乎一句也听不进去,两耳嗡嗡的全是噪音。
工会主席候选人、高级工程师、厂工会女职工委员会主任许淑华上台了,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麦克风发出低微的“丝丝”的音响。
她激动地对大家说:“工会要在维护职工利益方面发挥作用,一个直接的要求就是要将劳动法规和劳动标准的实施,作为自己的中心工作。这些工作的内容应该包括就业、工资、工作时间、劳动安全、社会保障等方面。工会不仅要在宏观层面提出自己的主张,而且还必须考虑如何直接帮助那些权益被侵害的工人。要做到这一点,工会应该在工作内容上进一步进行调整……”继之,她就如何调整运行机制、工作方式和工作内容等方面又作了一些阐述。最后,许淑华颇为动情地说:“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想法还可以,就投我一票,我深知这票的分量,一定不会辜负全体职工的期望!”最后一句话时,她右臂很有气势地挥了一下,话音未落,便有人鼓掌,随即掌声四起,后来简直就是掌声雷动。
别人巴掌拍得越响,戴志庆越是不悦,越是沉闷。
看得出来,他是痛苦的——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工会工作,为什么却没有许淑华想得那么新、那么深、那么周全呢?难道他戴志庆竟不如一个“万金油”式的女干部?其实如论各方面条件、能力,他并不比许淑华差,甚至在不少地方强于许淑华,完全可以把工会工作做得更好,只不过投入到工作中的心思太少太少了。眼下许淑华不论是在人气上,还是在演讲的效果上,无疑已经大大占了上风,这是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严酷的现实啊!如果其票数遥遥领先,与其死扛硬拼,还不如好自为之。想到这儿,戴志庆又想起自己学过管理,也懂经济,可以舞文弄墨,打球、照相,更可以像许多中国精明商人那样,自己开创一片事业,挣到一大笔钱后,隐居起来,过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间或地在媒体上弄出点新闻……他完全可以选择这些,为什么非得选择让自己痛苦的事情?渐渐,一种干脆放弃的念头在心里占了上风。
几分钟后,掌声停止了,会场安静下来,下一个,该轮到他了。戴志庆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下面进行第二项议程……”
“哎!”关化国一愣,“老戴,该你竞聘演讲了!”
“请原谅!”戴志庆环顾了一下四周,淡然地说,“我临时决定放弃了。”
关化国微笑地劝道:“老戴,大家都在等待你嘛!”
“谢谢,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
关化国脸上的表情复杂,坐在台上的谢景新和其他领导也不由面面相觑。
戴志庆突然提高了嗓门:“下面,各位代表对工会主席、副主席进行投票表决,工作人员把票发给大家。”
当工作人员从两侧把票发到各位代表的手里后,戴志庆又宣布道:“我们是在公开、公正的原则下,按照民主、平等的方式,每个代表都拥有决定工会事务的具有相等效力的一票。所以,请每位代表慎重投票。我们采取无记名投票,大家看清了没有?上面有同意、不同意、弃权三个格儿,具体做法是在相应的格儿中打‘√’即可。”
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个大个子代表忽然站起来举手有话要说。
戴志庆没有预料,就点了下头。
大个子站起来,直截了当地说:“咱想问一下……戴主席,您为啥要自己弃权?您不演讲,可以参加投票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仅戴志庆猝不及防,就连坐在台上的各位领导也未料到。戴志庆仿佛感到了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难堪,它如同蛀虫般咬噬着他那颗酸楚的心。问什么?有什么可问的?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幸好,关化国及时站了起来,先用手示意那个大个子代表坐下,然后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台下,即刻全场安静下来——久经沙场企业家的风度这个时候表现得极为充分:“会员代表同志们,我临时插两句啊。今天,市总工会和全市各级工会的领导都来观摩我们的工会主席直接选举,既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我就简单说一下。会议最后,市总工会谢主席还要作重要讲话。首先我要说的,就是我们进行工会主席直选,决不是针对某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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