猊貘摇了摇手,疲累地低下头,长叹一声道:“备车,去倚澜殿!”
“是!”
倚澜殿
“如果去梅岭,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你傻了,那是山神啊!人能斗得过神吗?”
阿红在屋内急速转了两圈,却见简无动于衷地坐在床前安静地看着窗外。
“你是铁石心肠吗?他都这样了,你还要骗他?还要骗自己?你们就不能把一切都说开了?在一起真的那么难吗?”
阿红突然抓住简的肩死命地摇了摇,似乎想摇醒她。简这才转过脸看她,她金色的眼眸湿湿的却没有落泪,阿红被她过于专注的眼神吓到了,那金色蒙灰,透着淡淡的绝望。
“在一起不难,难的是心也能在一起。我明白他的心,不论多么危险,他也会救我,他是一个可以为我去死的男人,却不能做到只为我而活,阿红,你要明白,活着永远比死更痛苦,因为它要经历各种欲望的折磨。”
阿红的手渐渐落下,眼前的简似乎决定了什么,她的目光慢慢变的清澄,而后又显出一点释然的喜悦。
“但是阿红,要找到这样一个人也不易啊!如果这一生有人这样爱过你,是不是也无憾了?”简说着笑了起来,她低头捧住了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宝宝,你的爹一定能平安回来,娘看过他的掌纹,那条生命线很深很长,等他回来后,娘一定带你去看他!到那时,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看着阿红怔仲的脸庞,简含泪幽幽的叹息,原来很多事,一念之间,一吸气,沉落地下,一吐出,光华烈放,幸福之于取舍也就在那一瞬……
“再也不分开了是吗?”
猊貘一年阴郁的站在门外,他的突然出声吓到了屋内的女人,阿红反射性的站起,挡在了简前面,却被猊貘瞪回她原本该站的位置,简有些担忧地看着猊貘,如果说有变数,那么猊貘便是最大的变数,直到今日她也看不透他,以及他说得一些话,到底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第316章 她的孩子8
“阿红,你先出去吧!”
阿红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简,又看了看猊貘,今日的北里候似乎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如果他为的不是封邪的涉险,难道是因为刚刚简的那一句话?
“阿红?!”
简在催促,阿红不便再留,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猊貘待她离开后,砰的关了门,那声响让简浑身一颤。
“你想通了?还是要和他一起?”
猊貘依旧冷着一张脸,简点点头,轻声道:
“我对自己说,这是一道坎,过了这一道,我就重生了,如果能活着,为什么不顺着自己的心愿呢?”
猊貘冷哼一声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境遇呢?即使你活着,你依旧是简穆塍的妹妹,是我北里候的妃子,你以为你的心境改变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跟着你变吗?”
简抬起头看着猊貘,他眼神中有嘲弄,有不屑,甚至还有悲伤。
“猊貘,你爱我吗?”简的问话让猊貘突然有些失措,看着她忧虑的眸子,似乎对自己非常失望。
“你觉得呢?”不知该如何回答,猊貘索性让简去想,简蹙了蹙眉道:
“你一直在我身上找一个人的影子,每当你看我时,都仿佛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猊貘你爱的是谁其实你最清楚,何必问我,又何必为难我?”
“这你都知道了?”猊貘突然失笑,“对,我一直在你身上找涟漪当年的影子,那时我们都年轻,她温柔、善良、腼腆、多情,可是女人都要变的,你宠多了,她就会变得娇纵、跋扈、蛮横、恶毒,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一直不变,不管我和他怎么对你,你始终都不会迷失自己,始终这么理智,所以我开始是喜欢你的,喜欢你的性格多于你的面容,但你从不仔细看我,在你的书房里有他大量的丹青,可如果我不在你的面前你是否能描绘我的容貌?我每天这样想,越想越无法忍受,离离,你说这是爱吗?”
对于猊貘的话简不知怎么回答,她看着他,看着他越靠越进,最后将唇停留在自己的耳际:
“离离,若是我以后什么都没有了,只求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子陪着我,哪怕不说话,只要有你的房间就会变的平和,像是感受夏日午后石缝间的清泉,幽幽、柔柔……”
猊貘的话消失在简唇畔,简撇过脸,却被他用力扳了回来,那强势的吻像烙铁一般重重压了下来,简死死抿住自己的唇,不让他侵入,猊貘的唇无奈地滑落到她白皙的脖颈,简的话却响了起来:“猊貘,你不该轻易放弃你所爱的人,而我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替代品!”
猊貘抬起了头,透过简清澈的目光仿佛看见涟漪盈盈地笑,少女时的她穿着紫色的绸纱从花篮中捧起鲜花,朝自己抛洒,那五光十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沾满他的鬓角衣襟,而他看着她轻盈婀娜,步步生莲地携篮离去……
“去皇后那儿吧……”
简轻轻地叹息……
第317章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1
七日后
一骑铁骑踏破春土的薄冰,向着北里皇宫奔驰而去。
朝华殿上,猊貘激动地看着骑兵高举的白玉瓶,连握着纸镇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鬼王呢?”
“回侯爷,当日鬼王只带三名勇士进山,三日后,一名勇士将白玉瓶带回吩咐属下马不停蹄地送往都城,至于鬼王生死,属下一概不知!”
听了他的话,猊貘整个人愣住了,四个人进山只有一个人出来,难道说……
朝华殿的众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宫清词白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宫廷总管走到士兵面前小心接过他手中的白玉瓶,又惴惴地将它交与手下。
“快送去倚澜殿!”
“是!”
送走了管事的小太监,猊貘的沉默让众臣更加担忧起来,大家想说什么但又谁都不愿先开口,最后还是总管悄悄走进猊貘身边咳嗽了两声:
“侯爷?侯爷?”
猊貘浑身一怔,迷茫地看着总管。
“侯爷,人还跪着呢!”
猊貘大梦初醒,忙道:“起来领赏!”
谁料那骑兵竟然不起,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说:“先前进山时鬼王吩咐过了,如果圣血取回,还请侯爷兑现先前的诺言,将骠骑营调与西泽!”
猊貘先是一惊,随即大怒,转头猛扫一眼宫清词,看的他双腿都软了下来。但当着众臣的面,猊貘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允,那骑兵领了赏退了下去,猊貘本想遣散众臣留宫清词一人独谈,谁料朝华殿长长的宫道上又有一名市民高举着旗帜急速奔来。
“报……”
那一声长长的喊声一直绵延到朝华殿白玉的石阶上,猊貘一看是鬼军的装束,立即离了龙坐走出殿外,众臣都跟了过去,宫清词夹在最后,石阶上跪着的士兵稳了稳声调,抬起头面露惶色地看着猊貘。
“禀侯爷,鬼王与圣兽纠缠三日,终将它擒获,只是自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命在旦夕,现鬼王与圣兽都在殿外,还请侯爷派最好的太医前去救治!”
此言一处众人哗然,封邪竟然生擒了圣兽,猊貘激动起来,他面露喜色的颤声道:“宣太医,将太医院都给孤搬过来!”
“遵命!”
树影西斜,夕阳的光打到了窗户上,枝叶影子也斜喇喇的印上了纸糊的窗棱,就着还没下山的太阳,阿红草草吃了饭,在小炉上烫起了药酒,以圣兽之血为药引,配合药酒的温性是最好的,有助于安胎。医药的事阿红不懂,只是照着太医的吩咐好好地做,殇开的药方也只能保住简十年,十年以后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所以封邪活捉了圣兽,他的意思是,让简能够不间断地饮血吧!
“你还是有福的!”阿红看着床榻上简的睡脸自言自语起来,早春的夜来的快,不一会儿外面就黑了下来,阿红取出火折,打着了,去点灯,油灯在夜晚扑簌簌的开出花来,窗外风大了些,窗户上的纸哗啦啦作响,阿红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从缝隙里向外看,月亮下的残梅影影绰绰,浓密的,一片一片,全是寂寞的影子。
第318章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2
床榻上的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她的秀眉紧蹙,额头上沁满了汗珠,阿红以为是药性上来了,并不在意,走到床边为她压好被子,不料简的手猛地伸了出来,死死地将她抓住,再看她的脸,瞳孔空洞的放大着,痛苦地看着阿红。
“封邪……”
她在呓语,阿红忙将她抱进怀里轻轻顺着她的背。
“没事,没事!他没事的!”
简在她的安抚中气息渐渐平顺,又沉沉地睡了过去,阿红在黑暗里静静看她的睡脸,缓缓地叹息……
春末,北里下了最后的一场雪。
独倚窗前,甬道,回廊,庭院,高高矮矮的树梢都已挂满了冰花,宛若流苏突绽。简靠在床沿平静地看着窗外的世界,手中是温热了的药酒,浓浓的药味已覆盖了本该浓郁的酒香。
“阿红,他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这男人身体就是好,想当初他抬进月尘殿的时候满身都是血,身上十八处伤口有三处是致命的,可没想到太医几记药一吃,他又生龙活虎了!”
阿红的话多少来的夸张,但简还是很高兴,嘴角不自觉的上翘,看着窗外冰花飘落,盈盈绕绕,拂了路人一身还满。一种感动萦满心怀。一瞬间,眼角竟生出潮湿。
“阿红,我想见他,我想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
冷月浮动,寂静的月尘宫一如那夜记忆中的样子,简独自踏上了那层台阶,却见一个小侍卫抱剑靠在宫门旁睡熟了,简越过侍卫轻轻推门走了进来,此时又是子夜,寝殿内满溢着淡淡的药香,螭虎香炉中的熏香已灭,怕是那个人不喜欢这些香脂的味道吧。
层层纱叠的暖帐中睡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简走向他时脚步变的沉重,她想起那日离开时的决绝,他也是这样睡着,而自己却在他的一梦之间经历了生死的徘徊。
终于简坐到了他的身边,他身上裹着层层的纱布,那偶尔渗出的血迹触动着简的心弦,她捧起他受伤的右手,轻轻放在腮边,那因麻醉药性而异常平静的睡脸显得天真起来,而鬓边飞扬的金色依旧那么耀眼。
简的目光沉淀下来,长久凝视的过程中将两人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脑中回放了一遍。她想起在西泽时那个充斥了悲凉气息的街口,那个仿佛付出了全部灵魂和爱的拥抱,如果时光可以倒转,简会让自己的爱意脱口而出。
简将封邪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小腹,那唇边漾起甜蜜的笑:“喜欢吗?封邪,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一刻,简真想将他摇醒,然后扑到在他的怀中,什么责任、宿命?她只想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在北方稠密的风雪里,还是南方潮湿的空气中,只要有他,都是世间最美的美景,这一次,她要和他拉得紧紧,走过千山万水,也要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切的阻隔,交融缠绵。
……
第319章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3
简等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天空渐渐呈现出鱼肚白,封邪却依然没有醒来,简知道自己该走了,在内廷的侍卫还没有换班前,阿红还是可以应付过来,但,不能太久。
“我走了,我还会再来,这次换我来等你……”
一滴泪流落到封邪的手心,被层叠的纱布瞬间吸干。简起身不舍的走向殿外,却意外的发现那个小侍卫依旧在睡……
内廷高高的宫门被谁开了小小的缝隙,简走了进去,却不见阿红,简又向内走了几步,忽听身后有脚步声,简躲进树木的阴影里,却发现是阿红纤小的身影。
“阿红?”
“你可回来了!”
阿红显得过于疲惫,脸色青白,发丝也异常的凌乱。
“怎么了?”
“能怎么?一下子应付两个人,累死老娘了,唉,别说了,快回去!”
“阿红!”
“不准哭,别着我烦啊!”
“对不起……”
“你走不走!!”
“……”
两人的身影掠过娉婷于窗前的流苏树,泛青的枝头挂满了冰花。夜风猎猎的吹过,那摇曳枝头的声响宛若絮语……
案台上的纹龙纸镇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案面,宫清词微微抬起头看着那握着纸镇细长白皙的手指,那突出的骨节恰到好处地嵌在指节之间,组合成男性特有的美感。
“你有什么话说?”
猊貘的声音透出少有的冷漠,宫清词咽了口唾沫将身子匍匐地更低,以至看不到那只手。
“侯爷,宫清词从一介书生到当今丞相,全凭您的知遇之恩,如果说没有私心,那一定是谎言,但宫清词要的是保您的江山,如果您认为我的做法是忤逆,宫清词无话可说,项上之头您尽管拿去!”
宫清词说完将头压得更低,那纸镇敲击案板的声音停了下来,宫清词额上的汗珠汇成一小股流了下来。
“孤要你的头做什么?王爷的病情怎么样了?”
“好……好多了!”宫清词见猊貘的声音缓和,反而更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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