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如真物语- 第52部分

　　这个人，也许是位真正意义的战略大家吧。与这样的人作战，是件非常吃力的事情。战争会走向何方？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这些问题光秀也很难回答。

　　三月底，吉川元春带着一脸晦气从樱尾城回来。不仅是樱尾城，草津城的调略工作也以失败告终。看来，西安芸各豪族丝毫没有因为银山城外的败战而动摇对抗毛利军的决心。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在自己城头上树起了标志陶家（也是大内家）的唐花菱旗。

　　无可奈何之下，四月初，受毛利元就连连催促的吉川元春只好继续率军西征。他不是很明白，那些豪族明知已无胜机，为何还要执着应战？银山城之役，毛利铁炮队给桂军以致命一击，用弓箭队狠狠的教训了羽仁军。他们的目的本是威慑，是想早点结束这场徒然无益的战争。

　　那些西安芸的豪族，他们对毛利氏的仇恨为何到这种地步？

　　四月六日，毛利军与西安芸豪族联军之间的战火再燃。丢掉了银山城的西安芸豪族们，他们已经失去了致胜的机会，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六日之战，豪族联军再次遭受挫败。中旬，毛利军攻克八木城；下旬，攻克己斐城；五月初，将樱尾城团团围困，与前来增援的羽仁有繁在城外进行了一场大战。羽仁军又吃了大败仗，被截断退路的羽仁有繁只得丢下自己的居城草津城，率残兵往周防国的山口方向退却。几天后，在吉川元春的苦口劝告之下，樱尾城主桂元澄开城投降了。

　　连续苦战的终结，光秀和元春刚刚以为可以喘上一口气。然而一道不合情理的指令，却突然从吉田郡山城中发了出来。

　　“桂氏叛逆，应予灭族。”

　　灭完了相合元纲和本城常光的毛利元就，似乎变得有些乐此不疲。他难道就不能从中，稍微吸取一丁点点教训吗？
第七十三章　决战严岛～前篇（五）
第七十三章决战严岛～前篇（五）

　　第一眼见到桂元澄的时候，光秀想起了西国的另一位名将，本城常光。

　　光秀没见过本城常光，不过却也听说过其骁勇善战的武名。有人说如果本城常光不是重病卧于山吹城，而是参加了吉田郡山之战，那么毛利氏胜利的结局将会改写。光秀心想，毛利元就也许因此无法容忍本城常光的投降，而并非是单纯的疑心病重。毛利元就对任何人都存有疑心，可是单单处死了本城常光。现在，他又想用同样的方法来处置桂元澄。

　　这个桂元澄在西安芸地区很有影响力，光秀猜道。就好象本城氏在石见地区很有影响力一样。第一个印象，这是位耿直和坦率的武士。因为战败而表现出的沮丧和不服气，都直接写在了那张长方形的脸上。

　　这样的一位武士，在忠心耿耿的服侍了毛利家几十年以后，怎么会听从陶晴贤的挑拨，突然起兵反叛呢？光秀感到十分好奇。

　　光秀随后才了解到西安芸诸豪族，包括樱尾城主桂元澄、草津城主羽仁有繁等人，他们都是属于毛利氏中的元纲派系。毛利元纲，也就是本书在之前一直称为相合元纲的人物，可想而知在其生前拥有多大的影响力，又是多受毛利元就的忌惮。话回溯到毛利元就杀害元纲的时候，当时西安芸的豪族纷纷举兵营救，桂元澄的叔父坂广秀便是第一个到达可爱川畔的。只可惜仍晚了一步，悲愤交加的坂广秀便在元纲的身边切腹殉主了。对于此事，毛利元就一直耿耿于怀。去年，吉田郡山参战的桂家为平定自家领地的宗教叛乱，未能参加之后的石见国侵攻。土头灰脸从石见国回来的毛利元就于是迁怒于桂家，以不忠之罪令桂元澄的父亲桂广澄也切了腹。相合元纲之死所造成的裂痕、两位长辈的仇恨，桂家与毛利家的总总恩怨，使毛利元就对桂元澄的心病难除。

　　“西安芸豪族已不可信赖。如不除去，我军与陶家作战之时，后方必乱。”

　　羽仁有繁很可能预料到自己也不可能被毛利元就宽恕，才会丢下居城，引全族人逃入周防。然而光秀认为，越是现在这种时候，本城常光的覆辙就越不应该再重蹈。

　　光秀在樱尾城中，给毛利元就写了一封长长的柬书。

　　这一年，桂家是如何神奇地躲过灭门之灾的？历史学家们一直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然而近些年中，一些学者在整理严岛神社藏书《樱尾城关系年代表》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此柬书的点滴资料：

　　本书作者特将柬书的片断译文奉献如下。原文比较艰深，译文尽量通俗。

　　“中国古代的圣人曾说过，在主君打算责备臣子不忠之前，首先应该检讨自己是否尽到了保护臣子的责任。我与元春都认为，如果臣子不断反叛，应首先检讨主君的责任……请元就大人以宽宏的心情体谅臣子，而后再慎重决定处置……樱尾城虽易平定，但如对桂氏的处置不当，西安芸也许会成为第二个石见之灾也说不定……”

　　这封柬书送达吉田郡山以后，毛利元就并没有立即答复。就这样，樱尾城的桂元澄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半个多月。直到毛利元就的命令修正书传至樱尾城，已经是四月下旬的事情了。

　　“作为交换条件，将我军的旗帜插到周防国陶家的城堡上，那就可以了。”

　　桂元澄的人头没有落地，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中间的半个多月，可以猜想吉田郡山方面是并不平静的。阿国传来的消息，小早川隆景似乎对光秀的论调进行了激烈的反对。可她的消息也不一定准确，因为到了下旬，前来樱尾城传达命令的正是小早川隆景本人。

　　小早川隆景还带来了本族的精锐部队。小早川军的加入，证明毛利元就已下定决心要与陶家决一胜负。除此之外，毛利氏其实也别无选择。毛利元就明白，如果自己在这时候流露出一丝对陶晴贤的恐惧，那么毛利军只要撤出西安芸，墙头草般的西安芸豪族们便会再次倒向陶晴贤一方。

　　暂时，借用桂元澄在西安芸地区的声望和影响，混乱的西安芸局势总算是被平定了下来。

　　四月下旬，毛利军攻入周防国。

　　季节流转，到了六月。

　　天气转入酷热。对于日本南端的九州来说，这是个酷热难当的夏季。

　　陶晴贤还住在大友的居城之中。

　　“六月五日的战斗，我军折损了二百余名优秀的武士。宫川家的中村右卫门尉等人被砍头，首级被悬挂在樱尾城的城门上。”

　　正在向陶晴贤汇报战况的，是被称为陶家三大天王之一的，陶晴贤的心腹将领弘中隆兼。此时，陶晴贤心不在焉似的，嘴里不知在咀嚼着什么。而坐在弘中隆兼侧下首的高森城主宫川房长，则听得汗如雨下、背心湿透。

　　“宫川大人，您还不习惯九州的热度吧。”汇报完毕的弘中隆兼，轻蔑地向宫川房长瞟了一眼。

　　“是的，是的。真是……太热了。”宫川房长尴尬地回话道。

　　六月五日这场明石之战，是宫川军的大惨败。

　　四月，高森城主宫川房长与忠于陶家的其他周防豪族组成联军，至六月止，已与毛利家打了一个多月的仗。“毛利那样的小家族，哪里配与主公直接作战？要消灭他们，我等周防诸豪族出马足以。”担任周防豪族联军主帅的宫川房长，就是这么夸下海口的。

　　四月份侵攻入周防的毛利军，兵力共分成三路。明智光秀、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各率领一路。周防豪族受陶晴贤指示，以流动作战的形式应战。基本原则是避敌主力、攻其侧翼。四月份的战事，两军都处在试探阶段，双方都没有太大的损失。

　　五月中旬，战斗开始变得激烈化。五月十五日，光秀在玖珂郡的尾小瀬地区打败了周防豪族的联军，随后引军返回安芸樱尾。第二天，吉川元春在御庄又打了一场胜仗，跟着也退回樱尾。小早川军则不太走运，中了埋伏，大约损失二百余兵卒，退回樱尾。至此，毛利方大约意识到陶晴贤不打算这么快进行决战，战争进入了僵持状态。

　　六月五日，周防豪族联军见对手没有举动，便越过边境进入安芸国，兵临樱尾城下。可是这一次，他们比上个月的小早川军还要不走运。联军在明石地区遭受埋伏，惨败。而伏击他们的，正是欲报一箭之仇的小早川军。

　　弘中隆兼现在汇报的，正是这场战事。

　　“主公，请饶恕我等不成器，让您长胜不败的威名蒙耻。”宫川房长把湿透的背部弓成了一座小桥。

　　“威名什么的，那种玩意儿我不感兴趣。”陶晴贤眼皮微抬，吓得宫川房长把脸伏贴在地上。“只是毛利军在五月并未遭受太惨重的损失，他们是主动撤出周防的。很明显，对方有所阴谋，在引我军进入敌境。连这种事情也预想不到就冒然进犯，这是一场愚蠢的失败。”

　　不过似乎在观察宫川房长的反应，陶晴贤对对方的反省态度感到满意似的又露出了微笑。

　　“当然，吃过亏的人会变得更谨慎。一场小小的败仗也不用太在意，只要用一场胜仗来弥补，那就可以了。”

　　“是，是！”宫川房长除了说‘是’，仿佛已经找不到其它表达之词。

　　弘中隆兼望着宫川房长毕恭毕敬退下去的身影。那位领导周防群雄的宫川武士的身形，几天前看上去还是那么高大。

　　“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败仗，主公您太严厉了点吧。”

　　“不。事情会因此变得有趣。回去以后，宫川房长会掏空自己的积蓄和声望，组织庞大的军队再去向明智家的小子讨还面子。明智家的小子如何应付？这，不是一场十分让人期待的战争吗？”

　　弘中隆兼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立刻就弄懂了陶晴贤的意思。

　　十分期待，那是因为有十分的残酷。

　　历史上毛利与陶家的战争，有许多令人困惑的疑点。在毛利军侵攻入周防的时候，陶晴贤一直待在歌舞升平的九州岛府内城，使敌我双方都很纳闷。有人说，他完全不把毛利放在眼里；又有人说，他正在策划什么奇妙的策略；更有人说，陶晴贤根本就是个只知享乐的废物。不过，我们把陶晴贤以前的军事战绩拿出来看一下，就不能同意最后一种说法。

　　就算是对抗西国最勇猛的军团新宫党，陶晴贤也从来没有落过下风。人们称他为西国无双的不败之将，这并不是没有原由的赞誉。

　　就是这样一位军事天才，陶晴贤心中所策划的计谋弘中隆兼虽不能全部猜中，也能知晓个大概。把西安芸豪族、周防国豪族挡在自己前面，毛利军是否能够越过这层层障碍，这都很难说得清楚。即便能够越过，那也已经消耗得精疲力尽。到那时候，等待他们的才是西国最精锐的，陶家的旗本部队。

　　陶晴贤会不会调动比去年参加吉田郡山大会战的，尼子氏大军更为庞大的阵容出阵呢？为向人们展示谁才是西国真正的主人，也许很有可能吧。借此，也可以猜测陶晴贤待在府内城的另一个理由……

　　当然，这一切事态的发展，需要毛利氏先越过宫川房长这一关。没有退路，必定会决死一战的宫川氏，毛利军越得过这道关卡吗？
第七十四章　决战严岛～前篇（六）
第七十四章决战严岛～前篇（六）

　　宫川房长在周防大肆招兵买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樱尾城。

　　“周防大军如果再次来袭，樱尾城恐怕危矣。请毛利军与我樱尾城军民一起，来加固城防建设吧！”

　　在樱尾城内的军事会议上，桂元澄显然对城堡的安危和战争前景不太乐观。

　　谁都知道，这一次宫川房长卷土重来，必是气势汹汹。远不如吉田郡山等名城坚固的樱尾城，很可能会被这一股怒涛所吞没。

　　不过光秀却似乎另有想法。“桂大人，我们如果现在来劳民伤财、修筑城堡，正好中了陶晴贤的诡计。相反，知道敌人正在做大的动员，他们需要时间集结与训练新兵，我军正好乘机休整。以逸待劳，方是上策呢。”

　　“可是……”

　　“人类所造的城堡，均会被人类所毁不是吗？我们所应依赖的，决不能是这些东西。”

　　在光秀之前，西国的陶晴贤和相合元纲都是提倡城堡无用论的军事天才。他们的居城，都是并不坚固的。然而桂元澄惊奇的是，他听说光秀对西国一些著名的城堡，比如府内城和月山富田城的城池构造非常感兴趣。

　　桂元澄坚信，明智光秀这个人并不是城堡无用论的拥护者。那么，为什么这一次他这么坚决的否定了以城为防的策略呢？

　　军事会议的结果，吉川元春也同意将毛利军暂时撤回吉田郡山城。“宫川房长决不会在近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