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如真物语- 第219部分

　　　　细川忠兴、上杉景胜、前田利长、吉川广家、大久保忠邻、本多正纯、稻叶正成，以下省略共计一十七人。稻叶正成不以小早川家臣，而以独立大名的身份前来大阪尚属首次。小早川家因为子嗣断绝而灭亡，领地被幕府收回，以后大部分转封给了稻叶正成。这位稻叶正成，因为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以后还是以明智秀满来称呼好了。

　　　　各地大名进入江户城本丸，惊奇地发现这里第一个变化，是壁画与屏风的重绘。德川家康喜欢的中国画全部被换下，现在挂上去的是西洋画和宗教画。其中一副巨大壁画最为抢眼，它以无边的大海为背景，孤岛上的灯塔为主题。那海水起伏生动，在巨大灯塔下泛着银色的光芒。本来孤独的岛屿，因为那座巨塔而有了生气。本来灰暗的殿堂，也因为这副画恢复了少许生气。

　　　　不过德川秀忠的声音，依然保留了忧郁的魅力。

　　　　“二哥秀康在几天以前去世了。他在死之前很安详，因为他和忠吉一样，是追随老爹去的……”

　　　　德川秀忠的开场白，尾音激起波浪似的涟漪。

　　　　沸沸扬扬的传言都是真的，各位在场的人都想道，德川家康早在一月份就过世了。这是一个恐怖春季的开始，死亡的阴影在江户城上并未消散。三月份松平忠吉病亡，四月，死神又召去了结城秀康。

　　　　假如在此之前，还有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现在，他们到了面对事实的时候。

　　　　“如果朝廷知道这件事，恐怕要收回征夷大将军的任命。”上杉景胜首先打破殿上的沉闷气氛。他的语气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上杉景胜和德川家康不和是人所共知的。这一次他出现在江户城中，很多人都觉得意外。德川秀忠很是尴尬，因为他找不到应对的语言。

　　　　“所以说，我们不能立即公布死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姓的响亮声音出现在大殿门口。这个声音，惹得所有人回头而望。

　　　　从门外走进来的女人大家都认识，不过大家都觉得意外。

　　　　那是明智玉，光秀得而复失的珠宝。

　　　　阿玉以阿福的身份进入江户城，这件事情虽办得神秘，却已经被天下的文人猜到了。一来，阿福在那年病故的消息掩得并不严实；二来，斋藤福乃是明智秀满的妻子，夫妻两人之恩爱早在文人笔下传为佳话。明智秀满怎舍得休了妻子，再遣她远道前来江户呢？

　　　　再者，阿玉在前往江户城之前，于伏见城与德川家康会面时已经泄露身份。京都有许多名人见证，在那一天的酒会上面，阿玉向德川家康行礼时说道：“好久不见了，我的大人。”

　　　　其实这就是阿玉。她毫无虚掩，不忌怕谈论她和德川家康早已认识的事实。这样一位奇女子进入江户城中，有人会信她只是来照顾竹千代的吗？

　　　　因此在德川秀忠主持的会议上面，必有阿玉的发言之席。各位大臣和大名渐渐有些明白，还有更聪明的人，几次向阿玉身后的入口张望。

　　　　“光秀没有来吗？”明智秀满有些疑惑地问道。

　　　　“光秀说，这是德川家的事情，他不方便进来讨论。”阿玉这么回答，好象光秀就在门口似的。“光秀说，秀忠加上我不能将德川家治理好的话，那么，德川家就毁灭好了。”

　　　　原来，光秀说的是这个意思。德川秀忠脸上发红，他明白自己先前想的全错了。自己和阿玉两人，本来就该由他们肩挑德川家的重担。过分依赖光秀的话，他们永远不能真正独立。

　　　　阿玉接触到德川秀忠惭愧的眼神，她挑了挑自己的鼻子。

　　　　“上个月，按照德川大人的遗愿，我们已经将他安葬在骏府城外。”

　　　　阿玉一直把德川家康称为‘大人’，这个称呼在他生前死后都没有变化。

　　　　“那里是他和濑名姬初识的地方。”人们相互望着，对视点头。

　　　　濑名姬就是筑山夫人，传说德川夫妇在骏府城外山盟海誓，不离不弃要偕手白老。可是到末了，德川家康还是杀了自己的妻子。安葬在骏府城的遗愿，算是对自己一生过失的忏悔吧。

　　　　“将来人们问德川大人的去向，只说他去骏府城修养就好了。”阿玉又道，“幕府的权力中心将要转移，以后秀忠也不去伏见城，他要在江户城继承德川大人的遗志。”

　　　　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很多人都以为德川秀忠要去伏见城掌管大权，因为伏见城离京都很近，便于控制天皇朝廷。

　　　　“是的移去江户……啊？”德川秀忠糊里糊涂的应着，突然大跳起来。“阿玉，你是说移来江户？”

　　　　看来阿玉在事先没有有德川秀忠商量，这么突然宣布叫德川秀忠大吃一惊。

　　　　“阿玉，江户离京都很远哦。”细川忠兴提醒了一句。

　　　　“有什么关系？”阿玉不在乎地又耸耸鼻子，“京都附近，有一座二条城足够了。以前妗畟｝幕府的衰亡，是因为他们没有一座二条城堡。幕府权力的中心，还是离京都远一点好。”

　　　　妗畟｝幕府是日本最早建立的幕府，存在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百五十年。妗畟｝这个地方，果然是离京都太远了。

　　　　“那么光秀，他果然是决定尊重德川大人的遗言，要接手德川家的征夷将军之位吗？”明智秀满又问。

　　　　“那倒不是。德川老头子的想法，是叫光秀做他的影子。可是光秀不愿意，他宁愿以九条忠荣的身份在京都活动。这样他会比较自由，丰臣氏灭亡以后，还可以改为明智姓氏。他的这种想法，本来我和秀忠都是反对的。不过最近几天我想通了，光秀是那么讨厌拘束的人。征夷大将军的位子，可也不是那么诱人。”

　　　　她想通了，他还没想通呢！德川秀忠在旁边犯了嘀咕。

　　　　“那么阿玉的想法……”大家只顾着向阿玉发问，德川秀忠早被晒在了一边。

　　　　“我想征夷将军的位子，应该传给秀忠……”

　　　　阿玉的话引起一片哗然，德川秀忠再一次跳将起来。

　　　　“您说传给我？这不可以，千万不可！”

　　　　“为什么不可以？”阿玉反问道，“反正，德川家康指定的继承人是你。”

　　　　“我宁愿把它让给你……”德川秀忠嘟嘟喃喃。

　　　　“你说什么？”

　　　　“没，没说话。”

　　　　“不过这样也好。”旁边的细川忠兴道，“德川大人退位让贤，这样一来他隐居骏府，事情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可问题是，让得是‘贤’才行呀。”明智秀满依然摇头。

　　　　以德川秀忠的能力，肯定难当大任。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心中有数。在德川家的重臣之中，连德川秀忠忠实的拥护者大久保忠邻，也没有词来反驳明智秀满。

　　　　“这一点不用担心。”阿玉道，“光秀和我，都会在后面辅佐秀忠。不同只是光秀在暗处，而我处在明处。德川老头子担心的家族危机，决计不会让它发生。”

　　　　“叔父大人和阿玉的恩情，秀忠永世也不会忘记……”光秀没有抛弃自己，德川秀忠更多的是为此感动。

　　　　虽然知道会继承德川家业，但是德川秀忠并不贪恋征夷大将军的职位。那个极大的惊喜，固然能让妻子阿江欣喜若狂……

　　　　“千万别‘永世不忘’，”阿玉对德川秀忠直瞪眼睛，双手乱摆。“下辈子，别再来缠我和光秀……”

　　　　“知道了，秀忠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决定再来缠他们？那她可要先发制人，整得他来世不敢继续为人。

　　　　“为了报答你们，我决定将光秀和阿玉的骨肉扶养成人。竹千代成年的时候，我立即就将征夷大将军的位置移交给他。”

　　　　“阿玉，你和光秀有骨肉了？”细川忠兴在旁问道。

　　　　“别听他胡说！”阿玉语带嗔怒，可是脸也红了。

　　　　“名字叫做竹千代。”德川秀忠补充资料。

　　　　“难道阿玉要来江户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少人恍然大悟。

　　　　“什么原来如此？我说，你们别乱下结论！”

　　　　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是哪个笨蛋总结的？在这殿堂里面都是智者，德川秀忠那个笨蛋，当然事先排除掉了。

　　　　不过自己能有什么损失呢？阿玉在第三次耸鼻子以后，她决定再也不辟谣了。

　　　　要辟的话，让光秀去辟吧。

　　　　就这样乱哄哄的，德川的家事总算商讨完毕。德川秀忠第二天便动身前往京都，月底，要在二条城举行隆重征夷大将军继任仪式。

　　　　不过，德川秀忠最后也不肯接受源氏长者的荣誉。他将源氏长者的称喟让给了谁？我们至今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一个事实，德川秀忠是日本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兼任源氏长者的幕府将军。

　　　　德川秀忠随即宣布，竹千代是自己确定的继承人。第三代幕府将军的人选，也同时确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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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名地名的翻译
关于一些人名地名的翻译

　　日本人名、地名一直是我头痛的问题。汉造字有的打不出来，可是为了不产生错解以后还是全部按日文原字。

　　明智光秀生父的名字有很多种写法。《明智军记》、《系谱纂要》、《明智氏一族宫城家相传系谱书》中的写法是‘光纲’，而《继群书类从（明智系图）》、《铃木业书》中的写法是‘光隆’，《继群从类从（土岐系图）》中则写的是‘光国’。如此麻烦，我最后只好随主流而写成‘光纲’了。

　　上帝，还好中国人名没这么麻烦。

　　最后翻阅一些国内资料的时候，发现对人名和地名的翻译常各有各的说法。比如说在严岛会战中战死的弘中隆兼和弘中隆守父子，有的书上把弘中隆兼翻译成弘中隆包，有的则把弘中隆守译为弘中隆助。

　　因此，特此说明本书中出现的人名、地名均以日方资料为准。这样的话，一定会出现与国内别的译本不同之处，请国人能够见谅。

　　按大内家臣谱中陶家家臣团的记载，弘中隆兼父子应为：

　　弘中隆兼（ひろなかたかかね）

　　弘中隆守（ひろなかたかもり）
该死的家伙竟然写外国历史
该死的家伙竟然写外国历史

　　中国自己的历史不悠久吗？为什么提笔写外国人的历史，中国人自己的历史不值一写吗？

　　有很多人，大概会问上面的问题。确实，自古以来，人们都喜欢看本国的光辉历史。法国人写拿破仑；俄国人写战争与和平；中国人写成吉思汗；日本人写神风。每个国家的人都喜欢写本国历史，大鼓文化胜利，这是一项没有争议、人人拍手的传统俗成。

　　可是我提笔想写自己国家的历史时，却迟疑了。

　　我这个人很古怪。从小喜欢历史，小学就读完了身边能找到的所有历史书。历史和地理考试期期高分，两科科代表年年兼任。当然这不是在夸耀，相反是我个人不幸的起源。现在想起来，允许没有能力分辨是非的小孩子读历史书，这主意真是太坏了。

　　我应该等到学会持怀疑眼光看待历史时，再开始学习历史的。身为小孩的我，只知道拿来主义、书云亦云（当然历史课的老师也没教我如何怀疑，只说年代表背错不给分）。某某人是忠的、某某人是奸的、忠臣没有缺点、奸臣没有良知……在了解以上云云并非百分百正确以前，我已经在脑里植入了许多东西。如果有人谈起某某大忠臣、大义士有什么性格缺陷或瑕疵，我会因无法接受而听不下去。诸葛亮是永远正确的超人，外国人要敢说诸葛亮曾经料事出错，为捍卫祖国尊严我一定要抵死不予承认！！！……中国的历史人物，倾向是不够人性化。虽然我承认这点，但你要敢说诸葛亮害刘氏灭了族，我还是会毫不客气地和你翻脸……

　　我最终还是没能写中国历史，因为我没勇气和自己翻脸。

　　恰巧在前一段时间，我看了一部日本的历史剧：《利家与松》。后来在日本翻了一些历史资料后，大跌眼镜。因胡乱杀人而被信长追放、谋夺亲生大哥的家督之位（把自己的兄弟连妻带子统统赶出了荒子城）、四方原上舍自己的亲兄弟而逃（打不过逃跑也就算了，这家伙在开战前率全部军队不战而逃耶！）、贱岳会战中舍自己的义父而逃（又是战前逃跑。最近，日本的历史学家得出统一结论，前田利家此役不逃，贱岳会战是‘柴田方不可能战败的战争’）……就这么一个逃跑加上反复投敌的名人（从柴田投丰臣，从丰臣投德川），为什么会变成‘忠诚守信’之士？理由很怪，又很简单。他的结局是‘追赐从一位’，加贺百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