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如真物语- 第157部分

　　“有这样的事情？我没有注意。阿容，你多心了吧……”

　　“才不是我多心。有很多次，早上第一眼看到阿玉时，我都会被吓一跳。就好象见到了阿国姐姐似的，她是不是阿国姐姐的转世？时常，我的脑中会转出这古怪的念头。”

　　“真的是……很古怪。”光秀拐个弯，企图将话题拉扯开。“不过阿容，我要感谢你。”

　　“感谢我？”

　　“不错。一视同仁的对待光忠、光春，还有阿玉等等每个孩子，把他们当作亲生子女一样扶养。尤其是阿玉，你的操心最多。”

　　“有什么办法？谁叫你这么喜欢收养孩子，而我又不幸成为你的妻子了呢？”

　　“是呀，你真是很不幸。”光秀摆出同情的面孔。

　　脸皮好厚哦。阿容嗔怪地，锤了光秀一拳。

　　“不过还算好，光忠和光春他们都长大了。而我们最大的女儿阿玉，她也终于到适婚年龄。要把她嫁出去，我还有点舍不得。偶然想起，要是阿玉永远留在我们身边就好了。”

　　“看你说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可能永远留在身边？”光秀拍了拍她的头顶，“我不理你了，从越后回来，我累得快要崩溃。”

　　阿容摸摸头顶，沉默了好长时间。光秀朝阁楼走去，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阿玉真是阿国姐姐转世，那该有多好。我将妻子的身份让出，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分明是无端的幻想，阿容却陶醉于其中。然而她没有看见，就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阿玉将小脸贴在冰冷的柱子上面。

　　阿容和光秀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进入了她的耳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前夜（三）
第二百二十四章前夜（三）

　　公元一五七八年，日本天正六年夏天。

　　半个月以前，德川家康的妻子筑山夫人逃出冈崎城不知所踪，这件事情引起了家内的大骚动。筑山夫人是织田信长指名要处死的人，她在这时候失踪，织田信长怪罪下来，搞不好德川就有灭门之祸。当然德川家康所担心的，还不仅仅是这件事情。

　　半个月过去了。筑山夫人还没有找到，浜松城中却来了一位奇异的宾客。

　　“我早就听说，前田家的庆次殿下武勇过人、文才优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来访浜松城的人名叫前田庆次，是前田利家的哥哥前田利久的养子。在前田的家督纷争之中，原为家督的前田利久被弟弟利家赶出荒子城，许多年来一直在诸国间流浪。

　　“德川大人过奖了，末将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光秀大人过份抬爱，才会流传出一些过誉的称赞。还有，庆次虽然姓前田，却并非前田家的庆次。”

　　“这……是家康失言了。听说利久殿下和利家大人已经重新和睦，你难道不打算跟随父亲，一起回去前田家吗？”

　　前田利久带着养子前田庆次到处流浪，后来在明智氏的坂本城定居下来。经过光秀的调解，前田利久重新与弟弟和睦，在这一年春天回到荒子城。可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前田庆次，却不愿意与养父同行。也许在心中，前田庆次并没有原谅寡情的前田一家吧。

　　“前田庆次，并不是前田家的庆次。”前田庆次不太愉快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今天，末将是以明智信使的身份前来，告诉您筑山夫人现在在坂本城堡。光秀大人让我传告，请您尽管放心。他近日内会给信长公写信，请他收回处罚筑山夫人和信康殿下的成命。”

　　灼热的太阳底下，德川家康紧皱多日的眉头终于松动。

　　筑山夫人逃出冈崎城，这件事情多半是嫡子松平信康策划的，但德川家康并没有深究。德川家康心中又何尝愿意，亲手处死自己的爱妻与爱子？

　　“麻烦庆次殿下，请转达家康的谢意。话说回来，德川家的事情也要他费心，光秀现在大概要忙得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了吧。”

　　“的确。德川大人，您把他称为天下第一大忙人，那也未尝不可。”

　　“天下第一……呀！”

　　前田庆次说得一点也不夸张。长篠之战刚刚结束，光秀就接到了新的任务。织田家在修筑一座新的居城，但修了几年仍未成功。那一年，织田信长将筑城事务委任给了光秀。“我的新居城，其规模与气势必须超过你的坂本城。至于筑城地点嘛，和坂本城一样，也要在风景如画的琵琶湖畔。”织田信长交待得这么清楚，光秀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把坂本城修得比歧阜城还要漂亮，爱面子的织田信长怎么会放得过他？

　　据说在此之前，织田信长自己也到处搜罗筑城名匠，想要挽回面子。有一座新城在琵琶湖畔打下地基，可是几年过去了，筑城名匠被处死了不少，一座比坂本更雄伟的城堡仍未能建成。

　　究其原因，是坂本城的天守阁造得太高了。以当时的建筑技术，这样的天守高度已达到极限。

　　“要建造比坂本城更雄伟的城堡，您也许要找坂本城的设计者……”监督筑城的丹羽长秀，终于向织田信长建言。

　　坂本城的设计者不是别人，正是光秀自己。光秀无可奈何，只好接下了筑城的任务。然而他的身份并非是一介文官，身为统治一国的大名，光秀还要处理自己领地的政务。过不多久，上杉家宣布同盟破裂，光秀又周旋在春日山和岐阜城之间。上杉谦信病故后，与上杉家好不容易重新和睦，织田信长又传来命令，要他出使石山城，劝服本愿寺门迹显如投降；从石山城回来没几天，又要他秣马厉兵，和泷川一益一起准备发动对武田的最后战争……

　　从表面看来，和德川家的处境截然不同，织田信长没有因为光秀拒绝在手取川之战出兵，而有对其降罪的意思。相反的，织田家处处依赖于他，对光秀数次擅自前往越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会儿，德川家康再往深层次想，他又觉得其中包含阴谋。长篠之战，明智军付出的代价相当沉重；上杉谦信死后，光秀又是身心疲惫。现在再将筑城、外交谈判、军备出兵一齐朝光秀身上压……

　　德川家康摇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一方面以他的能力，想不通这么繁杂而庞大的阴谋。另一方面他顾不上明智家，他目前是自顾不暇呀！

　　“庆次殿下，回去的时候请向光秀传达几句话。让他保重身体，别太操劳把身子累坏了；还有，比起对面的敌人，自己身边的敌人更加可怕。”

　　“身边的……敌人？”

　　前田庆次若有所悟地点头离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德川家康不禁惆怅起来。前田庆次这个年轻人很能干。光秀象一块拥有魔力的磁石，聚在他身边的奇人异士越来越多，世人对他的关注也就越来越多。然而这样的事情，未必一定就是好事。

　　只可惜德川家康这个时候，实在没有闲心来思考明智家的事情。自己的妻子逃出德川领地，跑去了明智家的坂本城。一想到她可能会泄露阿玉的身世，德川家康就感到十分头疼。

　　目前看来，光秀是筑山母子最后的救命稻草。希望她不要亲手把稻草扯断，那就好了……

　　送走前田庆次以后，德川家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事件发展的消息。

　　织田家的使者，到第二年才姗姗出现。这一回来的人是织田家的重臣，羽柴秀吉。

　　“德川大人，真的是非常糟糕，秀吉今天为您带来了不幸的消息。”

　　“难道……”德川家康的心一沉。

　　“不错。信长主公下了最后的严令，要您在一个月之内执行他的判决，将筑山夫人与信康殿下处死。”

　　“这怎么可能……难道光秀的求情也无济于事吗？”

　　“秀吉今天来，正是想告诉您光秀大人的事情。”

　　德川家康有些惊愕地，望着脸上悬挂邪恶微笑的羽柴秀吉。

　　据说羽柴秀吉在进入织田家的时候，瘦弱矮小而被称为‘瘦猴子’。这些年来他官位节节攀升，身体也随之发福。瘦是不再瘦了，猴子般狡诈的神光却依然叫人讨厌。

　　“关于光秀大人的什么事？”德川家康不敢再看羽柴秀吉的眼睛，低下头去谦卑地问道。

　　“请问，德川家和明智家有结过怨吗？”

　　“哪里可能？”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秀吉和其他家臣听到您家里的事情，我们纷纷向主公求情。主公也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就此搁了下来。可是到了秋天，光秀大人却来到岐阜，他责问主公为何还没有处罚德川一氏。”

　　“光秀大人？”德川家康惊得呆住了。

　　“是的。所以我才会问您，德川与明智家有没有结过怨？如果没有，那明智光秀这个人的心机就可怕了。您看，手取川的时候，您和他都曾拒绝出战。可是主公只迁怒于德川家，对明智氏却继续重用。秋天的这一次会面，主公再次被明智光秀说动。为表彰他的‘忠心’，主公扩大了明智家的领地。现在不仅是京都附近，连丹波国也即将变成明智领地了。”

　　“忠心？”德川家康发出一阵苦笑，“我认识的明智光秀，他真是这样的人吗？”

　　“很遗憾，秀吉原本也没有看清楚，光秀真的是这样一个人。上杉家打了胜仗，他就偷偷跑去越后，想在瓜分织田领地的时候得到好处。后来上杉谦信死了，他又回来为织田家筑城堡，同时一手勾结本愿寺的残党。这样还不满足，现在他又要排挤德川大人。秀吉担心这样下去的话，有一天织田家的天下终会被明智家给蚕食侵吞干净……”

　　“那如何是好？”德川家康因为妻儿的关系，几乎快要崩溃了。

　　“很简单。如果德川大人愿意与我联手，我们可以先下手将明智逆贼铲除。只要明智家完了，我就会在主公面前美言，让他收回成命。将来我保证，不仅织田家的天下是我们的，羽柴、德川两家更会成为全日本的霸者。”

　　“全日本的……霸者？”

　　如一盆冷水浇面，德川家康混乱异常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羽柴秀吉的这一番话，非常动听而有诱惑力。任谁都会被打动的，恐怕，除了自己以外……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夜（四）
第二百二十五章前夜（四）

　　日本的霸主……

　　在武田氏长篠败战、上杉谦信因病亡故以后，跳梁的小丑悉数出场。他们表面恭顺势力熏天的织田家族，背后却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羽柴秀吉大概认为，德川家康也是此中之一人吧。

　　羽柴秀吉的计算也许没有错。即使对天下的霸业没有兴趣，为了自己的爱妻爱子德川家康也会违心地做许多事情。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既要他背叛与明智家的友谊。

　　将羽柴秀吉送走以后，德川家康犹如掉进冰窖。不仅因为害怕，还因为他知道羽柴秀吉为什么选这个时点进入浜松城。

　　不久以前，坂本城刚刚传来光秀病重的消息。

　　也许连光秀自己也忘记了，他的身体构造与常人并无不同。生气的时候会颤抖、疲劳的时候会生病。连年的征战加上心力交瘁，这一年光秀身体的负担终于到达极限。

　　春天，光秀不顾身体的不适，又去了一趟石山本愿寺，为平息宗教门徒的叛乱而进行最后调停。其结果虽然非常理想，但到了夏天，织田信长又露出一惯的反复嘴脸，撕毁和本愿寺达成的协议，再派大军将石山团团包围。此外还派来使者，要求明智家随织田军出战。

　　光秀当然直接拒绝了织田信长的提议。一气之下，他卧倒在床，病情愈加严重。

　　当年夏天，南近江国甚至传出了光秀病危的谣言。德川家康对此虽然不信，但他却深知织田信长是怎样的一个人。时至今日，得不到光秀的伸手援助，德川家的灾祸怕是再也躲不过去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八月二十九日。

　　这里是东海道上的一个小村子，名叫小藪村。平日，与其名称并不相符，小藪村岂止不热闹（藪的本意是人们聚集之所），甚至有点荒凉。不过这一天，情况有所不同。

　　小藪村的内内外外，到处都能见到高大威武的武士。然而并不是外敌入侵，这些武士全部都插着德川家的旗帜。

　　“到处搜！一定在村子里面，要把她们搜出来！”武士们个个表情紧张，似乎在搜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用再搜了。”一个响亮却略显苍白的声音，将人声马嘶都盖了下去。

　　一个中年武士跳下马，朝一间草屋走去。在草屋外面弯下腰来，他拾起掉落地上的一片碎布。那是寻常百姓不可能拥有的，贵妇人的服饰上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