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打过他们。喜欢打屁股的人，好象只有光秀呢。”
“嗯？有这种事情？”光秀不太相信。
阿容很肯定地点头。她才不会打他们，因为他们在她面前乖得很嘞！可是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事情呀。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光秀岔断了主题。
阿容心中所想的是，大家都知道自己的身子盈弱。这些年来，虽然受尽明智族人的宠爱和保护，可是年中依然病灾不断。为了她的身体，也为了光秀一直无亲生子嗣的事情，明智家的上一任主母小见姬可是发了愁。小见姬请来曲直濑道三症治，曲直濑道三果然也说不能生育，大半是因为阿容身体的关系。
“先不说孩子的事情好了。”阿容顾及左右，其实是想把话题纠正回来。“阿市公主现在在这里，我们来聊聊阿市好了。”
“有什么好聊的？”
“比如说……”
“比如说，把她娶过门来？”光秀可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我们和织田亲上加亲，一定会对明智一氏的未来有若干好处。教你说这些话的，大概是小见阿姨吧。小心点，这些个话，可别被千早和阿梢听到了……”
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光秀的阿梢，还有没事老往坂本城跑的千早，小见姬一直都想将她们纳做光秀的妾室。“你如果要娶妾，第一个考虑的不是她们我可不答应。”这是小见姬的原话。可是她们有两人，怎么能同时排在‘第一’呢？既然不能，光秀便很巧妙地回答道，自己终生都不娶妾好了。
“可是……”阿容还想继续说。她想说的，并不是纳一个妾呀。
光秀并非不知道她想些什么。他伸出手，适时地按住了她的嘴唇。
“傻瓜。你怎么会有那种念头呢？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曾发过什么誓言吗？”
记得，阿容怎么会忘记？
‘一世白头，来世不弃。’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又是多么沉重的誓约！这话不象是出自今生，而仿佛是前世某种因缘关系的延续……
仔细的再想一想，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傻瓜呀！
阿容的一双手环抱着光秀的腰，两个人贴得更紧了。
“光秀，你的腰好象变粗了，跟水桶似的……”她吱吱唔唔的乱说话。
“胡说八道！”光秀笑骂，他知道自己不胖。他倒想更胖些的，可是常年在马背上过日子，这种人怎么胖得起来？“我哪有这样的福气？要说这几年中，谁正在急速变本加厉的发福，那是浜松城的德川大人。”
“这倒是。你说怪不怪？那位德川家康大人，几年前还是很瘦的……”
“我可不要象他那样……”
“你呀，刚才还说那是福气。”
“胖一点是福气，可胖成那样就很危险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发出笑声。年轻时很瘦的德川家康，不知为何在几年间胖得不成样子。有人说四方原之战时，德川家康骑着名马仍被武田家的追兵赶上，那是因为他的体重把绝世名马给压坏了。
一阵欢笑声过后，坂本城的夜重新变得安稳而宁静。光秀一直望着怀中可爱的妻子，到她甜甜睡着了，才重新抬起头来仰望星空。
坂本城的夜好美。这么诗情画意的美景，他却没有福气多看几眼。因为世间的暴风骤雨，不断在城堡外面催促。光秀，光秀，你该去了。
日本的这个乱世，到现在才刚刚露出一丝黎明曙光。然而，认为从此不用劳苦，天下必然走向太平却也是大错特错。事实上，足利幕府刚刚倒台，就有人伪造足利义昭的笔迹，向天下群雄发送文书。毛利、上杉、三好、松永、岛津……甚至连德川家康，也收到了让他与织田家决裂的劝告书。
“到底是什么人在与织田家作对？难道足利义昭这个家伙不甘心失败，还想出来跟我做对吗？”织田信长向光秀发来书简，发出如上的询问。
“应该不是出自足利义昭本人的意愿。阴谋者假借幕府的名义，是想再一次发起针对织田家的包围网。这个阴谋者是谁呢？我们静观其变，很快就能够知道了。”光秀回信答道。
足利幕府刚刚灭亡，织田家的东西南北依然强敌四伏。到底谁会挑起下一场大战争，谁也无法预料。光秀只知道，他和织田信长只要一不小心，刚刚见到的黎明又会被茫茫黑暗再次吞没。所以他又明白，他和德川家康并不一样，不是属于那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呀。
光秀再次穿起战袍，这是在新年酒会过后的第四天，
“目的是大和国，出阵了！”
新年初开，光秀发兵讨伐的对象是松永久秀。当初，足利义昭组织信长包围网的时候，松永久秀觉得织田同盟必定会灭亡，所以积极地加入了幕府阵营。后来三好家败亡，松永久秀一度向织田家表示臣服，可是随后接到伪名足利义昭的起兵书，又重新加入第二次的织田包围网。松永家的军队打败了附属于明智家的筒井氏，筒井氏便向光秀发来了求援的使者。
明智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大和国的。光秀本来的想法，是一举消灭松永一族。
然而得知柳生庄的柳生家族、伊贺国的百地家族都加入了明智军的阵营，松永久秀果断地放弃了与明智军正面冲突的念头。乘着自己手上还有谈判的筹码，他向光秀打开了自己的城门。大和国的这场动乱的火苗，就这么一下子被捻息了。
为了惩罚松永久秀的愚蠢，光秀没收了他的多闻山城和其它一些领地。
说实话，光秀并不喜欢这个松永久秀。虽然他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秀’，但自己这个是优秀的秀，松永久秀的嘛，很可能是生锈的锈。生锈的松永久秀坚持顽抗，他就能得到消灭对手的口实。只可惜，对手投降得太快，他失去了这么一个机会。
不过，生锈了的松永久秀着急投降，他倒是送给了光秀一些意外的新情报。原来，伪造足利义昭文书的，是远在甲斐的武田一族。这一封传闻是足利义昭亲笔签发的第二次织田讨伐令又称‘御内书’，它的起草者其实是武田信玄的后继者，武田家的新当主武田胜赖。
武田胜赖，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时候，光秀对这个人物还不了解。不过，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就在光秀出兵平定大和国的同时，武田胜赖向世人公布了足利义昭‘亲笔’的御内书。举着再次光复幕府的旗号，武田胜赖不仅要求毛利、北条，甚至还提议曾是武田家最大敌人的上杉氏加入自己反织田的同盟。内容相同的提议书，当然还送往德川家康的浜松城。
在三方原上领教过武田骑兵厉害的德川家康，会不会因为胆怯而向武田的侵略军举旗投降？此时，不仅是织田信长有这样的担心，连光秀也觉得很难说得清楚。
这会儿，大和国虽然暂时平定，但在武田家挑起的总体战面前，一切胜果都显得微不足道。这场即将爆发的新战争，它可能是通往和平的黎明号角，也可是陷入混乱的黄昏序曲。它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在天正二年这个时点，其实没有一人能够回答这样的问题。
第二百零六章 终结之序曲，长篠（一）
第二百零六章终结之序曲，长篠（一）
时间推移，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公元一五七五年，日本天正三年，五月。
灼热的阳光，照耀在三河国的一片草原上。昨天这草原还是一片荒野，空旷而鲜有人迹。然而今天早晨，人声和马嘶将孤独的原吵醒了。
军马阵列的前面，德川家康耳中是忙碌不绝的马蹄声音。他又仿佛能听到浓绿寂然的草原，正在马蹄下面发出不为人知的呻吟。
面前，传令兵频繁的来回穿梭着。优雅的草原，大概被这种气氛给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了吧。
“还没有开始吗？”
“还没有，大人。武田军中毫无动静。”
“是这样……天气不妙呀……”
这里是设乐原。德川家康抬起头，他觉得今天的天气象是在阴霾中哭泣。
“今天，就要决定乱世的走向了吗？这战争……”德川家康喃喃地自言自语。
设乐原，位于德川领地长篠城的西面。当初武田信玄来犯的时候，这里曾经沦陷而被吞并。可是其后运用政治手段，长篠城又回到了德川的手中。借此口实，武田胜赖发出了讨伐德川的大军。
今天，是五月二十一日。
阵前，列队完毕的士兵手中数千支长枪碰撞作响，就好象一群不安分的赶集少年似的。在这样熙熙攘攘的情景中，德川家康却依然能听到背后朗朗的笑声。
“德川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德川家康回过头，向后面欠了欠身子。
“啊？没说什么。我在想，幸好是光秀你来，而不是前田利家或者别的人。”
光秀站在德川家康身后。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当初的三方原之战，前田利家率领织田援军弃德川而逃，害得德川军几乎全军覆没。这一次织田信长又要派前田利家前来，德川家康非常委婉地拒绝了。
因此今天的设乐原战场上，并没有织田军的影子。
对面是武田大军，大约有一万五千以上的军势。与其对峙的明智与德川联军，合计为八千人马左右。叙述到这里，熟悉历史的读者也许会惊讶地大叫打住。不过不用怀疑，作者并无笔误。不管后来的历史书怎么写，此时此刻，这就是设乐原上的真实情形。
设乐原之战，或者我们称其为长篠之战。这场战争的起因，那还要从好几年前说起。那一年，被世人称为战国第一军团的武田氏从野田城无功而返，武田信玄的野心亦宣告终结。然而他的后继者武田胜赖，却在撤退的时候，于长篠城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用多久，我会回来的。”
武田胜赖，是武田信玄的第四个儿子。深得父亲喜爱，也许因为他的性格继承了武田信玄的特点，多疑并且狡诈（啊，正确的翻译是‘足智多谋’）。本来，身为老四的他没有资格继承家业，所以很小就袭了诹访的家名，人们称其为‘诹访四郎’。然而这位诹访四郎虽然年轻，上到战场却也是个十分了得的人物。攻城略寨不断积功累进，最后竟进入了武田二十四名将的行列。武田信玄对其欣赏有加，决定让他改回武田姓氏，后来又确定了后继者的身份。
武田信玄死后，武田胜赖沉着地指挥军队退回甲斐，没有给尾随的德川军一丝可乘之机。这许多事情，都可以证明武田胜赖是一个不逊于其父的出色军事家。
“德川大人，武田胜赖是一个强敌。”光秀也在此时说道，“因为他是武田信玄的四男，就更不可轻视了。”
“啊？”
德川家康不能理解，光秀对世袭的家督制度似乎有古怪的见解。“世世代代的继承制度，其实是一种愚蠢的制度。因为没有竞争，就不会有真正的强者。我认为，一个稳稳当当成为家督的人大凡是废物。当然，继承者不是长子的话另当别论。德川大人要注意这个武田胜赖，他不仅不是长子，而且排行还是老四呢。”
武田家的继承者，本来是武田信玄的长子义信。义信因为密谋造反被父亲幽闭杀害，有人却说整件事情其实子虚乌有，是别有心机的人在策划针对义信的阴谋。
所谓‘别有心机之人’，指的正是有能力窥视家督宝座的人。
继武田义信之后，武田信玄的次子信亲于几年后突然双眼失明，出家做了和尚。三子信之在某场宴会之后奇怪晕倒，莫名其妙的就此无疾而逝。就这么，本来离家督宝座老远的武田胜赖，奇异地升格成为了第一位的继承人选。
而最可怕的是，这位武田胜赖表面上看，是纤细而文雅的性格类型。武田家中甚至没有人怀疑他跟兄长们的死有关，人们谈论的反而是他母亲的美貌，认为武田胜赖有个美貌的母亲，才会得到父亲的万般宠爱。说起来，诹访御料人（武田胜赖之母）也确是位绝世的美人儿。当年武田信玄执意发动消灭诹访氏的战争，据说其真正目的只为将她掳俘为妾。
“武田胜赖这个人。如果有人将其看作无能庸材，那么评论者反而会成为自以为通晓历史的庸人……”
同一天的早晨。
就在光秀和德川家康在自己的营中谈论武田胜赖其人的同时，与其正面相峙的武田军中，也有人正在谈论自己的敌人。
“织田家的信长，想把武田胜赖当成无能的蠢材来愚弄吗？”
清晨，武田军在设乐原上布置完毕，战争看来一触既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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