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要退下时,皇帝叫住他说,“吩咐下去,朕回麒麟殿用午膳,要留季*卿用膳。”
柳升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应了之后才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房里又只剩下了两人,皇帝便越发将身体倾得离季衡近了,目光柔柔地看着他,道,“你何必刚回府就回翰林院上值,再好好养养身子才好呀。”
季衡脸上有些微笑意,也没有避开皇帝,说道,“我一直在家里,从去年起,所见的人就只有那几个,再不出门,我都要不知和人如何交道了。”
皇帝笑起来,握着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又说,“渴了吧。朕端茶给你。”
季衡的确是渴了,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怎么会不渴。
皇帝将两杯茶都给他喝了,看他全都喝光,知道他是渴极了,便说,“你怎么不早说渴呢。”
便又叫柳升送茶进来。
两人轻言慢语地低声说话,柳升又送茶进来,两人虽然是没有任何亲昵动作,柳升依然觉得房间里弥漫着说不出的暧昧氛围,这下他真是确信这两人是好上了,皇帝陛下是得逞了。
他规规矩矩无声无息地又退了出去,皇帝又把新上的茶给季衡,但是茶太烫了,他就端着茶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才给季衡喝。
季衡喝了茶便问道,“听闻麒儿刚入宫时哭闹不止,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皇帝点点头,“刚入宫时怕是不适应,所以哭闹,现在好多了。不过他时常转着眼睛到处看,像是在找什么,怕是在找你和夫人。”
季衡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鼻子有点发酸,赶紧止住了这种酸意,说道,“那我想去看看他。”
季衡和皇帝说话很是随意,皇帝听得很舒坦,心想季衡的心里该是有自己的了,起身道,“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回麒麟殿吧。”
从勤政殿往麒麟殿也不过百米罢了,只是要沿着回廊而已。
皇帝也并不坐宫轿,和季衡走回麒麟殿去。
他走前面,季衡略慢他半步走在他斜后方,两人一路小声说话,隔了好几步远才跟了内侍和侍卫。
三月阳光明媚,绿树红花,宫里草木一片繁盛,甚至有鸟儿唧唧喳喳,皇帝一身赭色常服,身姿修长挺拔,面带温柔微笑回头看身后的人,季衡是深青色官服,长身玉立,也是面色柔和带着笑意,微风吹动两人的衣袂,正是这大好春光也不及两人的风采。
贤妃娘娘从后宫要来求见皇帝,远远地看着两人往麒麟殿去了,她愣愣地呆立在了那里,再不动了。
身边的贴身女官绿屏低声问道,“皇上回了麒麟殿,娘娘,要直接去麒麟殿求见吗。”
贤妃娘娘自从大皇子杨奉熹夭折后,虽然是从监/禁状态恢复了自由身,甚至品级都没有给降,但她还是病了两月,之后精神就再不如从前那般好。
养了这么几个月,也依然是消瘦,带上了弱柳扶风的柔弱美态。
她的眼神有些痴,似乎又是无所求,好半天才回女官道,“不了,咱们回去吧。”
绿屏应了,又说,“皇上从宫外抱回了二皇子殿下,对大皇子殿下的惦念就少了,娘娘让柳总管帮忙向皇上提了要去镇国寺为大皇子殿下做法事的事,皇上也不给回音。”
贤妃娘娘看了她一眼,道,“不要妄议皇上。”
绿屏赶紧告罪不敢再说。
回到端阳宫,贤妃娘娘就沉默下来,甚至吃不下午膳,绿屏便好言劝她道,“娘娘,您多少吃点。大皇子没了,娘娘您身子要紧,以后有自己的孩子,不就好了。”
贤妃娘娘摇头不言,又回想起刚才远远看到皇帝和季衡在一起的场景,心想皇帝属意她弟弟,恐怕为了避过姐弟共事一夫这样的尴尬,也不大可能会碰她的。
恨只恨大皇子真的就没了。
她说道,“太妃和邵妃都去看过二皇子,被人拦在了麒麟殿外,之后太妃告到了皇上处,你探听到皇上当时是如何说的没有。”
绿屏道,“皇上那里的事情,越发难打探到了。不过看太妃之后愤愤回去,好几日没有动静,想来皇上是拒绝了她探望二皇子的事。邵妃现下领着后宫,前去探望二皇子被阻,她倒是好性儿,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去给二皇子,不过听说皇上都让封起来了,没有让用。”
贤妃点点头,道,“皇上没有说二皇子要给谁养的事情吗。”
绿屏摇头,“没听到这方面的事。去找柳总管的时候,柳总管也只是摇头。”
贤妃又说,“之前朝臣不是进言说让皇上又选秀吗,这事呢。”
绿屏笑了笑,说,“因皇上抱了二皇子回来,便驳斥了进言的朝臣,说现下正是要东南打击海寇用兵之时,正该节俭,选秀费事,便罢了。”
贤妃心想皇帝喜欢男人,选了秀女进宫又有什么用。不过到底是好奇二皇子的生母是谁,就又问道,“宫里宫外都在探听二皇子的生母是谁,不知有什么传言没有。”
绿屏道,“多是不实传言。据奴婢看,是皇上微服出宫和谁春风一度,对方有了孩子得知皇上身份,有些妄想,反而惹了皇上不快,只抱了孩子回来,处置了那母亲,倒是可能一些。”
其实贤妃也是这个看法,以皇帝那性子,当初那么喜欢宠*徐妃,但是也没有留下徐妃可看出,皇帝对女人根本就没有怜惜之意。
要是宫外的女人想借生了皇子就有所妄想,皇帝定然是不会手软的。
只是方才见皇帝带季衡去麒麟殿倒让贤妃疑惑起来了,照说以皇帝那么痴迷季衡,今日所见两人又是感情甚笃,怎么会将季衡带去看新抱回来的皇子呢。
204
季衡随着皇帝到了麒麟殿,季衡看了看天;又看院落里的花木;似乎时光流转;这里的一切并无变化。
皇帝看他目光四处看;就道,“麒儿养在这边。”
季衡应了一声,皇帝让其他宫侍不必跟着了;便伸手牵了季衡的手;带着他往西阁走了。
奶娘才刚喂了孩子的奶,他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于是奶娘就将他给了旁边的侍女。
门口的侍女见皇帝陛下牵着季衡进了屋里来,就赶紧跪下行礼;奶娘和抱着孩子的侍女因此知道皇帝回来了,也都要行礼,皇帝便道,“都免了吧。”
直接走到孩子身边去,又问,“今儿上午,可还好吧。”
奶娘容氏答道,“回皇上,二皇子今日上午吃了两次奶,其他时候都在睡。”
皇帝问,“没哭吧。”
容氏说,“没有哭。”
又汇报道,“太医院里翁大人带着米大人和刘大人来为二皇子诊了平安脉,又嘱托了臣妇些饮食上的注意,也就没说什么了。”
皇帝点点头,放开季衡的手,侍女已经知道将二皇子递给皇帝,皇帝伸手接了过来,二皇子刚吃饱,所以也没有睡沉,被皇帝接到怀里,他就睁开了眼睛来,先是盯着皇帝看了几眼,然后就张嘴笑了笑,似乎是觉得笑得不好,又抿了嘴,抿着小嘴开始笑。
皇帝被他逗得乐得很,季衡站在皇帝旁边,看到有近十日没见的儿子,心里又软又暖,皇帝便把儿子递给他,说,“来,给你抱着。”
季衡无声地将他接到手里,房间里的奶娘和侍女们都是极有眼色的,赶紧就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季衡抱着孩子坐到了榻上去,皇帝也坐了过去。
二皇子有近十日没有见到过季衡,似乎是有些忘了他,也许也是还记得,故而一双又黑又大的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把季衡望着,甚至是忘了笑。
季衡微笑着看着他,低声道,“还记得我吗?”
二皇子似乎是能够懂这话的,就又笑了起来,甚至开始手舞足蹈,才近两月的孩子,已经有了些力气了,季衡赶紧将他抱好,生怕把他摔了。
皇帝一手搂住季衡的腰,一手就轻轻去碰儿子的小手,杨麒儿可不是好惹的,本来拳成小拳头的手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指头,而且还不放。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被儿子软软的手抓住手指头,就开始乐呵呵地笑,又对二皇子道,“还认得你娘亲吧,嗯,朕的儿子这么聪明,怎么会认不得。”
季衡看孩子这么可*,心都要柔成了一滩水,以前璎哥儿小的时候,他抱着璎哥儿还能够哄一哄,现在抱着自己的儿子,却有种重如泰山,或者是脆弱如梦的感觉,无论哄点什么,似乎都是怕惊到他了,无论做点什么,都怕伤到他了,手里的孩子明明轻得很,却像是胳膊要承受不住的僵硬,于是抱着就是抱着,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说。
皇帝陛下却没这些心思,已经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孩子的小手,低下头就说,“爹爹咬你了,怕不怕?”
杨麒儿呵呵地乐,皇帝陛下真就低下头去亲他的手,没想到杨麒儿笑得太开心,一口奶反了出来,咕噜噜地就开始往外冒奶,皇帝吓了一跳,赶紧拿了旁边的巾帕为他擦拭,但是杨麒儿一吐就止不住了,开始不断地往外吐。
季衡着急了,抱着孩子脸色一下子就白了,道,“这是怎么了?”
皇帝看孩子吐奶不止,且又哭起来,也着急了,开始对外大喊,“来人,来人。”
奶娘和几个侍女都在外面,飞快地跑了进来,奶娘看到孩子一边吐奶一边哭,还呛到了,就赶紧接到怀里去轻轻拍,而另外有侍女已经去请就在麒麟殿偏殿里值班的儿科大夫去了。
儿科太医米良甫跟着侍女飞快地跑了过来,这时候二皇子已经没有吐奶了,但是还是哭。
季衡着急得眼眶都湿了,要不是费尽力气抑制住,恐怕看到孩子那么难受地边吐边哭时,也要跟着哭了。
皇帝则着急得团团转,米良甫去检查了一番,说道,“二皇子没事,是奶吃多了,不过这样吐奶也很不好,以后喂奶不能一次喂得太多,且吃了就不要再闹他,孩子肠胃太弱,这样吐奶不利于肠胃。”
米太医这样答了,皇帝就有些心虚地看了季衡一眼,季衡得知孩子无事,便松了口气。
侍女已经拿了更换的衣裳来,季衡也不要奶娘来做,就接过孩子为他换衣裳,因为以前也带过璎哥儿,故而他也不是不会做这个。
皇帝陛下赶紧在旁边帮忙,两人就一起给二皇子换了衣裳,又好好地包好了,轻轻哄着,二皇子也就不再哭闹,有些委屈地蹙着眉,似乎是为自己在好不容易见到的娘亲面前出了丑而不好意思。
季衡柔声哄着他,甚至还低低地哼了哼曲子,皇帝陛下听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曲子,只觉得低低柔柔的,十分动听。
于是委屈的杨麒儿又笑了起来,小手抬起来动来动去,季衡坐在那里就一手抱他,一手轻轻碰他的小手,只觉得这么个小东西,怎么能够这么软,这么软……
刚才皇帝的衣裳被儿子吐了奶,便只得去换一身,米太医不知道季衡是二皇子的母亲,看季衡带孩子很有一套,且以前没见过季衡,但是看季衡容貌出众,那么温柔地哄着孩子的样子,足以倾城,身上又穿着官服,大约也猜出了季衡的身份,就躬身拍了一句马屁,“二皇子殿下十分喜欢大人呢。”
季衡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柔和笑容,道,“有劳大人在这里坐班照顾殿下了。”
米良甫只有三十来岁,不过于儿科很有建树,以前宫里没有孩子,故而儿科大夫也不受重视,有了大皇子之后,儿科大夫才稍稍走俏了,现在有了二皇子,几个好的儿科太医全都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又尤以米良甫是从民间招募进太医院,且医术精湛敢于直言而受到皇帝的亲睐。
他是早听传言知道季衡长得好,从九岁在皇帝跟前做伴读,到如今十九岁,皇帝一直对他恩宠又佳,而这位季大人又不是骄横的性子,反而十分刻苦,还是状元之身,实在是让人赞叹。
米良甫大人早就对季衡仰慕已久,现在看到他是这么温柔而平和的一个人,那么一笑,简直让米良甫大人看的痴了过去,好在是季衡将头低下去又看孩子去了,米大人才回过神来,不敢再多做停留,告退出去了。
皇帝换了衣裳回来,就对季衡说,“君卿,午时过了,你也该饿了,已经传了膳,咱们用膳吧。”
季衡却抱着孩子不放,说道,“我哄哄他睡了再说。”
皇帝道,“他刚才把奶全吐了,恐怕一会儿就要饿,你正好给了容氏,让她抱去喂奶吧。”
季衡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孩子给候在旁边的奶娘,刚给她,孩子就不依,眼睛开始四处找人,又瘪着嘴,像是要哭又没有哭。
季衡只好凑到奶娘身边去,伸手碰了碰他的手,道,“乖,吃奶了睡吧。”
他看到了季衡,便又笑,季衡说,“他怎么这么*笑。”
皇帝从季衡身后揽住他的腰,也看儿子,说,“这就不知了,*笑总比*哭好,再说他是男孩子。”
季衡笑了笑,觉得也是,就被皇帝拉到了旁边屋子里去用午膳去了。
午膳后季衡又去看孩子,重新又吃了奶的杨麒儿已经在摇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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