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程正欲跨入车道,却忽觉不远的黑暗处忽然闪现出一道极为刺眼的亮光!
——“辛程!”
后方传来辛暖的呼喊,在辛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便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拉住,隐隐之中,那手掌带着执着的力道将他拉至后方。
他身体一个不稳,便控制不住地向后趔趄几步,再度抬眼的一刹那,远处的亮光已经强烈地刺入他的瞳孔……
就在那一刻,忽觉一道影子挡在他面前,奋力地将他向后推去,——“小暖!”
满耳的轰鸣声,还有尘烟四起的汽油味道钻进鼻孔。
辛程在千钧一发之际圈住辛暖的腰间,猛得向后退了数米这才躲过了那辆车子的进攻。
刺眼的车灯在两人的身体上划过,最终在人群即将围过来之时迅速扭转了方向,从另一个出口离开,驶出了庄园大门!
“小暖!小暖!”辛程抱着怀里的辛暖,竭力支撑身体让自己坐起来,辛暖软绵绵地趴在他的怀里,纹丝不动,马尾上的头发丝微微蹭着他的下巴。
辛程扳过辛暖的身体,见她始终闭着眼睛,心急如焚。
亏是在辛暖挡在他面前之际,辛程又伸手抱住及时,所以好在她的上半身并未受伤,只是右腿却被车狠狠地蹭伤了,此时已经血流了一大片。
辛程将辛暖紧紧抱着,不过是几秒的悲恸,他瞬时清醒,将辛暖打横抱起,安放到自己的车后座,自己则立刻发动车子,猛踩油门一路开出了山庄。
“辛程!辛程!!”陆家的人跟在后面怎么叫也没有得到回应。
这一场事故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目瞪口呆。
然而,一切又结束的这样仓促。
在所有人都在议论之际,柴容容也跟在陆锡荣身后嘀咕,“是不是辛程的仇家寻仇啊?”
“不准乱说。”陆锡荣抚了抚眼睛,清瘦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陆太太紧张地不行,拍着胸脯半天喘不过一口气来,“天啊,差一点儿就撞上了!”
如果不是辛暖及时拉住辛程向后,此刻恐怕辛程已经倒在血泊中……
陆年惊魂未定,然而又异常震惊,辛暖竟然可以为了辛程,连性命都不顾!
“又不是亲哥,她倒是豁了命去!”
柴容容的这句话飘到陆年耳朵里,他忽然心念微动。
辛程的脸上沾满慌乱与急切,然而却不能阻止他开车沿着山道一路向前飞驰。
深更半夜,在半山腰上,他坐在车中,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颤抖着……
辛暖忍住腿上的疼痛,黑暗的车中,她睁开了一只眼睛,偷偷打量着沉闷开车的辛程,想看清他的表情,却是怎么努力都是模糊。
“辛程……”
微微弱弱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的鬼马俏皮。
一道急刹车——
辛程停车在路边,迅速转过头,“小暖……”
然而在他未完全转身之际,辛暖趁他措不及防,伸手捏了捏他的左脸颊。
“这几年你一定是动脑太厉害了,所以瘦了这么多!”辛暖的脸上是暖意盎然的笑容,完完全全地倒映在后视镜中,“我记得,从前你的脸上还有肉的嘛!”
辛程看着镜子里的辛暖,生动活泼,虽然脸色有一丝苍白,却是生命力勃勃。
他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轰然落下,一直喘着气,胸腔里涌着一股后怕。
“你……”微微颤抖的声音,“……原来你没事……”
辛暖答非所问,欢喜的问道,“你刚才,终于叫我‘小暖’了,我没有听错吧?”
“都什么时候了!刚才为什么装晕?!”辛程有些怒。
辛暖辩解,“没有嘛,人家本来就头晕了,然后听你一叫我,然后就开心地晕倒啦!”
辛程没再说话,只是长长喘出一口气,点了一根烟,握着烟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辛暖闻到车里一股烟草的味道,侵染到鼻腔里,让她很不舒服,在她的印象中,辛程从来都没有抽过烟。她干着嗓子咳嗽几声,然后迅速地抢过辛程手上的烟,打开车窗,干脆地扔了出去。
车窗打开,寒风迫不及待地冲进车里,温度骤然下降。
辛暖忍着寒冷,待烟味散去,才缓缓合上窗户。
“你以前不抽烟的?”
辛程没有因为烟被扔掉而发火,也没有点燃下一根,此刻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前方黑暗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干哑的嗓子才挤出了一句话,
“你倒下来的时候,真的吓到我了。”
简短的静谧被这句话打破,辛暖扶着辛程的椅背,淡淡一笑,“我觉得那些人好烦,只想早点跟你一起走,所以只能先装晕了嘛。”
辛暖之所以会这么确定,只是因为太过了解辛程。
以他的性格,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刻也不会向人低头,山上没有医生,没有救护车,有的只是人群的喧哗与聒噪,以及躲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这些救不了他们,救不了辛暖。
他唯有靠自己。
这些年,他有哪一次不是靠自己的?
“你刚才差点因为救我,没命了……”辛程转过身看着辛暖,“小暖,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
辛暖看着辛程的眼睛,明亮而透彻,却严肃如往昔。
“一直啊,”辛暖眨了眨眼,“这些年,我一直追在你身后啊,只是你一直没发觉而已。”
辛程仔细端详着辛暖的脸庞,还是以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然而也是他一直惦记的样子。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辛暖皱皱眉头,“辛程,你是不是觉得我变老了?”
“如果你是一个老女人的话,那么我,就是比你还老的老男人了!我已经三十岁了。”辛程忍不住嘴角上扬。
时间过得好像真的挺快的。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说,“小暖,我们真的……很久很久没见了。”
“小暖”这个称呼,是独有的,辛程对辛暖的称呼。
辛暖自小到大,身边人对她都是给予了莫大的宠爱,最能明显表露这一点的就是,不管是父母亲人还是朋友,都热情洋溢地叫她的小名“暖暖”,这样叫起来显得又亲近又可爱。
唯独辛程,自始至终都中规中矩地叫她“小暖”,一板一眼,咬字发音都无比的清晰。
她初次听到,心里便能感觉到辛程刻意保持的距离,尽管年岁尚小。
后来,辛暖有一次和周嫂聊起这事儿,周嫂一语点破——
“辛程啊,是个守规矩的孩子。”
守规矩?便是不愿意逾越,不愿意靠近……
后来,离开家,当辛暖的身边再有人这样叫她时,她便当即拒绝,因为这会让她想起辛程。
总觉得他就在自己身边,没有走远。
没有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没有出那些不好的事,依旧安然地生活在她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车窗外的夜色开始流动了起来,两边凋零的树木在眼前一一划过。
辛暖反应过来,原来车子已经重新启程,辛程早已经背对着她,仍旧开着飞快的车,并丢了一句,“好好躺着,我送你去医院。”
辛暖这才忽然感觉到腿上钻心的疼痛,伸手微微碰了一下,五指晃在眼前,能隐约看出斑斑的血迹。她忍着剧痛将右腿稍稍挪了一个位置,然而却刹那间惊觉自己的腿被割掉了一般,痛地难以抑制……
“嘶”——
她不自觉叫出声,后悔死了,真的不应该动的!
辛程没有停车,反而开得更快了,恼怒而担心,“叫你不要动!”
——
圣诞节的深夜,通江市下起了小雪。
辛暖乖乖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护士在她身边忙活着。
“什么?车撞的?怎么撞的?”
“你们从山上下来的?你们知不知道大半夜的跑到山上去很危险!!”
“你你你!”医生指着躺在那儿故作轻松的辛暖,吼道,“严肃对待,车撞完之后能留下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医生又想起来什么,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一边给辛暖检查一边道,“现在的年轻人,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地往山上跑……”
……
辛暖尴尬,觉得这医生实在太唠叨,而辛程,则是站在一旁,仔细地查看着辛暖右腿的伤势。
一大块的重度擦伤,小腿肚的撞痕尤为明显。
这绝不是意外。
辛程回想着先前的情势,自己往停车场内部走,而那辆车似乎是已经等待了许久,只自己一出现,便发了疯似的向他冲来,欲当场取他的性命。如果不是辛暖拉他及时,只怕他已经丧命。
当一切过去,病房内回归平静。
辛暖半躺着,看着输液一滴滴的注入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立在窗边的辛程。他始终侧着脸,辛暖想看看他的正面模样,想从他的神色猜测出他在想什么。
她记得那个车牌号,那个一路冲向辛程的车,与先前在山道上抢占自己车道的车,是同一个车牌号。
那辆车一直潜伏在停车场,等着要辛程的命。
这是一场以车祸为掩饰的蓄意谋杀,对于这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然而,两个人只是各自想着心里的疑点,分析着所有各自知道的细节,却没有向对方说出分毫。
第18章 窥探
深更半夜的一通电话惊醒了正在熟睡的辛太太,听闻辛暖出了车祸,她手中的电话差点掉落,随即便匆忙赶往了医院。
辛文晋和辛洲这两天去了北京办事,家中唯有辛太太和林曼二人。在司机一路驾车前往医院的路上,辛太太担心的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去山上参加party吗,怎么会出车祸的?在山庄里面都会出车祸?”林曼一边握着辛太太的手安抚着,一边疑惑。
辛太太神色沉重,担忧着,却保持静默。
刚才打来电话通知她的是陆锡荣的太太赵静,她简短地说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辛太太当时能够听出她语气的急切,似乎她当时也在车里,应该是在下山的路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赵静说,当时辛程带着辛暖下山了……
辛程!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而且恰巧是在暖暖出事的时候……
这么些年,她一直担心辛程会报复,难道,这一天真的来了。
林曼见辛太太始终不语,忍不住安慰道,“妈,别担心,不是说辛暖只受了腿伤吗,明早爸和辛洲就回来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辛太太看了林曼一眼,说,“一会儿到了医院,你说话注意些。”
“嗯?”
“辛程可能在那儿。”
林曼的手瞬时僵住。
辛暖原本不困,只是想知道当自己和辛程共处一室,而自己又处于昏睡的状态下,辛程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她偷偷闭上了眼,又故意让自己的呼吸声大了些,仿佛熟睡的模样。
不过,她失败了,一定是因为先前流了不少血,整个人又被疼痛折磨了一阵,所以在闭上眼睛停止思考不久,她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辛太太和林曼在医生的带领下前往病房,在距离病房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辛太太扬手制止了医生,停下脚步,问医生,“他还在里面吗?”
林曼亦是紧盯着医生的脸色。
“是那位先生吗?”医生先是不解,而后反应过来,点头,“当然在,他送辛小姐来的医院,一直陪她在病房里呢。”
话音一落,林曼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
她无法想象,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之后,自己还能再见到辛程,不知道现在的辛程,变成了什么样子。
“好的,谢谢医生。”辛太太微微向医生点头,“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有劳。”
医生离开后,二人站在病房不远处,并没有动。
辛太太在犹豫着,一会儿见到辛程该和他说些什么……
“辛程,你什么时候回来通江的,家里人一直在找你呢?”
“辛程啊,这些年我们一直很担心你,可是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辛程,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辛太太在心里演练了数遍,最终还是一一推翻,在辛暖的面前,她不能说太多。
然而在她终于决定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忽然透过病房门上玻璃,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大衣的男子,约莫一米八五的个头,背对着她,站在辛暖的病床前,幽沉,安静。
是辛程,是他!
辛太太不由得攥紧了心,她怎么会不认得他,这个孩子她养了十一年,即便不是亲生,但他身上的特质却始终不敢让她忘记。严谨,内敛,优秀而带着一身傲骨,然而竟然从来不失礼节,这多么可怕。
这个孩子从来不忧郁,因为他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需要什么。
林曼的眼眶难得涌上一股深情,看着里面的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拼命抑制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