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伏的高山皑皑白雪,天蓝的透彻而纯粹,她只是眯着眼看,并不出声,耗着就耗着,反正花力气的不是我,须臾之后,席川还是先认了输,悻悻地将她扶直,不满的扫了一眼,“能耐了啊?”
“一般一般。诶,我们跟着前面的人去那边的滑道吧,这里人太多了,老被撞……”晴绿指指即将消失的几个人影,已经跟着过去了。
“别,回来……”他话还没说完,见晴绿已经跟着走出老远,只好快步跟上。
席川拖着解下来的滑雪板,跟着晴绿慢慢往前走,拐过一个弯道,又往一条小径走去他停了下来,“那个传说中的另一个滑雪道,到底在哪?”
晴绿指指地上的脚印,回头道,“喏,跟着走,我刚刚看见他们过去的,应该就在前面。”又过了片刻,两人互相望了望,兼叹了口气,面前是一座大山,白色积雪还残余不少,枝桠高高耸立,没有绿叶的树木满山都是。
席川吹了声意味深长的口哨,朝她挑了挑眉,“怎么,你预备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脚下滑雪?”
“嘿嘿嘿,咱们回去吧,其实人多点也好,热闹嘛……”
北方的冬季,过了下午三点,太阳便完全没了威力,几缕微弱的光芒透过厚重的云层,便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没有半丝力道,天色清冷的十分迅速。本来还能听到隔着山那边滑雪场人群的喧闹声,这会儿却寂静的只听到几声狗吠,还好,不是狼嚎。
绕来绕去几圈之后,晴绿才真正意识到,确确实实是极丢脸的,迷路了。
这个滑雪场离市区近百公里,依着得天独厚的山地优势改造而成,除了一个供大家休息的农场外,几乎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适合的地段被改造成滑雪道,其余的仍旧是大山,冬天的山,北方的山,不见一丝的绿色萧条枯黄的山。
晴绿朝后面一脸无所谓的人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席川啊,我们好像迷路了,你带手机了么?”
“带是带了,可惜没信号了。”
“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唔,不知道诶,跟着你进来的,你可要把我带回去。”
“……”
“其实不回去也挺好的,据说晚上在山上看星星特别漂亮。”席川还冲她眨眨眼睛,一脸的悠然自得,促狭的笑笑。
晴绿嘟囔道,“看星星?浪漫未成,先冻死吧。”
“知道会冻死就好,下次还敢跟着人乱走么?”席川收起了玩意,忽地正色道。
“算了,”他一脚踢开面前的小石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坐到一块大岩石上,
又伸手掏出手机,“喂,你好,我是你们滑雪场的游客,不小心在后山迷路了,有两个人,站在半山可以看见农场,但是没路可以回去,对,是西面的那座山,麻烦你们过来。”
“你手机不是……”
“老土了吧,我这手机,到哪都有信号。”席川将手机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
夜色渐浓,还好没有什么风,两人就这么坐着等待,一时间,四下寂静。
席川望了望清清冷冷的半空,已有一轮弯月的影子,晴绿背对着自己,微微颔首,不知在看着什么,现在,她和自己之间,只有一尺之遥的距离,可回去之后呢?这几日,似乎是偷过来的时光,仿佛透支着以后所有的快乐一般,再开心,都有种隐隐的不安。
接下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面对处理,可一听到林小单说起她的事情,却还是不顾着一切过来了,父亲的意思,自己未曾不懂得,与纪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只要一见着她,心里就会有满满的快乐与安心。这种感情,他想要好好的珍惜,可是,彼此之间所处的境地,也注定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会有一番必将要面对的风浪。
可最主要的是,一直是他自己在努力,而晴绿,却没有任何正面的回应,到底在她的心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呢。
“晴绿。”
“恩?”
“可以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好啊。”她没有转过身,依旧是背对着他,只是将衣服裹紧了些,“你想从哪听起。”
“你愿意从哪里开始便哪里。”
席川不是一个耐心的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只是这一次,他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不止是那些美好的。
从年少时候心底深处所蕴藏着的自卑与不自信,那些从未有过的,也羞于启齿的心绪,羡慕与嫉妒,愤恨与不满,到厌世时期看到的绝望和灰色,放弃逃避时的恶心感,以及对于父亲去世的自责与愧疚。
然后是顾清初所带来的欢笑幸福,季节给予的温暖关爱,点点滴滴的记忆都未抹去,因为太过于清醒与在意,才会比别人更加的痛苦,无法一笑而过的悲痛,也做不到伤害曾带来温暖的人,只是刻意的没有提起席曼。
席川静静的听着,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拉长。
她说最讨厌发病时全身长满红色的小疙瘩,触目惊心的难看,她说自杀未遂后不再想醒来的逃避,她说被同性一次次的排斥与刻意疏远□,这些难堪的,生命中的黑暗与性格扭曲的自卑,微妙,这些并不美好的,甚至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的口气却是略带着嘲讽与看不起的。
“这就是我的过去,席川,”晴绿缓缓转过身,眼神苍凉而自嘲,她直直望着他,似乎想要看到他灵魂背后真正的一面,“不要安慰,也不要撒谎,诚实的告诉我,这样懦弱胆小,卑微无用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还会喜欢吗?你看到的我,可以进退自如的与你说笑,有条不紊的面对刁难,从容自在的拒绝,你喜欢与欣赏的,只是这样的我吧。
“可那是成长,”席川望着眼前人,轻轻将双手按到她的双肩,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人可以拒绝得了成长,当你孤身一人去异国他乡为自己的爱情努力时,我想,没有人比那时候的你更加的勇敢。”
席川停了下来,凝视着眼前人,冬日山林特有的气息让人觉得舒心,过去日子里的是是非非如同梦境一般遥远,唯有眼前的,此刻的,才是确切而真实的存在,他轻抬起晴绿的脸,声线低沉的如同礼堂里正在演奏着的大提琴,“现在我明白的告诉你,虽然那个人的名字难听了点,性格别扭了些,带来的麻烦和问题更是不少,可没办法,不管她过去怎么样,现在又是如何,我都无法不喜欢她,而晴绿你说,那个人,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勇敢一次?”
只要,拿出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你所拥有的十分之一的勇敢,不要再逃避拒绝,那么,眼前这个从容自在的你,也更会有继续接受爱的勇气吧。
某些事情上,接受比拒绝更需要力气与决断。
也许是这冬日傍晚的气息太过美好,也许是有着连绵群山的作证,也或许,只是累了倦了也明了了,感觉到眼眶内渐渐涌上的湿润,一点点的,将整颗心都沉沦,仿佛漂浮在一片寂静而又深情的蔚蓝大海之上,淹没的,却是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那个人说,”她忽地站起,撩开席川的手,“如果有人愿意背她回去,那或许,还可以试试。”
甚至连冬日冷风也变得和煦而温暖,席川听到“嘭嘭”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的心跳,又似乎是不知名小动物串来串去发出的,谁知道呢,谁管他呢。
滑雪场的人很适时的找到他们,一个劲在那边抱歉,原来是有人将来时的那条小径路口用一堆废弃的枯木堵住,不熟悉的人难免找不回去。
“实在对不起,可能是附近的孩子贪玩堆起准备烤火,害你们耽误了这么久,回城的班车已经开走了,要不……?”
“我们明天再走,帮我们开两个房间吧。”
“好叻~”农场的人自告奋勇帮忙拿起他们的滑雪工具,眉开眼笑的在前引路,“其实这边夜晚也有好玩的地方,而且,我们农场的晚餐,很丰盛的,呵呵,你们小夫妻两,还是头一回来北方吧?”一回过头,却傻住了,过会又摇摇头转过身去,“哎哟,你们南方男人可真是疼老婆啊……”
此时席川背着晴绿,穿着厚重而沉重的靴子,一步一步跟在后边,背上的人一边眯着眼,一边拿着根枯草逗弄着席川的脸,被弄的痒痒的人却又没办法制止,只好装委屈,“是啊,现在娶个媳妇不容易啊……”
晴绿脸微微一红,却仍旧不做声,只是不再拿东西挠他了,抄了近路回去,也就一刻钟左右到农场,席川放下背上的人,已是气喘吁吁,“我说,看你这身排骨,原来竟是瘦肉啊。”
晴绿吃吃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吃饭时,她低低说了一句,“你背了我,那就算扯平了。”
席川正咬着大窝窝头,闻言一愣
对面的人依旧低头吃着菜,“我是说,席曼。”
席川继续咬着窝窝头——据说是农场那人的闺女前几日成亲时候做的,硬是要他们尝尝,两人都不再做声,只听得外面扑簌簌的,应该又是下雪了。
吃完饭的时候,席川拉着晴绿到了农场的大院子里,半蹲下身子,“来。”
“怎么?”
“上来,我们继续。”
晴绿,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法弥补她对你造成的伤害,也只能,以这种方式,与其说是为你,不如说是为了自己找点慰藉。
只是今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漫天的白雪,再一次扬扬洒洒而下,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雪花,也许是从天之角,或者是云之端,轻柔飘舞的却气势磅礴的,将大地再次覆盖。
晴绿裹得严严实实,将整个身子趴在他的身上,席川慢慢走着,不一会帽上便积起一层薄薄的晶莹。
“席川……”
“哎。”
“你的情话哪里学来的?”
“什么情话?”
“上次的那个雪夜……”纵然那天是迷迷糊糊发着高烧,可那样宣誓般的情话依然让她动容,或者,动心?
“唔,自学成才吧。”
同样的大雪之夜,不同的是,两颗心的位置,似乎近了一些,在经过那些好的坏的之后,没有人,可以再次拒绝心底的情感,这苍茫世界里,一个人,毕竟有些寂寞。
往事如烟
我们庸庸碌碌的生活,上学下课,上班辞职,买菜做饭,恋爱分手,日子琐碎而普通。那些可以成为茶余饭后谈资的事件,更多时候,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去观望他人的精彩与波澜。某个北欧小国的公主与平民订婚了,哪个幸运大学女生被选为某女郎了,某个打工仔中了几百万的彩票,或者是,更生活化一些的,谁嫁给了身价多少的钻石男,谁奋斗多年终于成功当上了老板……
所有的这些,让人羡慕感慨的,似乎都离自己比较遥远。
那么,你呢,有什么值得骄傲或者幸运的事情吗?
晴绿很早就醒了,虽然头有些昏沉,她望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亮,晨光渐渐爬上来,透过并不厚实的窗帘,在地上画着四方小格。翻了个身,她继续思考,将自己二十几年来的生活快速翻略一遍,试图寻找出什么,可以称得上不一样的,让她骄傲的或者叫着里程碑之类的事情。
应该是有一件的。
高中的一次,来代课的老师是美院刚毕业的研究生,有着利落而清爽的短发。她拿起手中的一幅画,画中一位面容瘦黄,衣着褴褛的老妇,用下垂而干瘪的ru房喂着怀里的婴儿,左胸前大大的窟窿内,红火的心夸张的跳动着,取名天使的心。她问,这是谁的作品,没有写名字的。教室里静寂了很久,没有人站起来。她又笑着说,不要不好意思,虽然画笔稍显稚嫩,但显然有一颗玲珑感性而善良的心,这才是学画最重要的呀。最后那个呀字,拖着长长的腔,好听。
有人站了起来,用细微的声音说,是我,而角落里,刚激动的微微发抖的晴绿不着痕迹的坐了回去,呆呆的望着那个红着脸从老师那拿回画的女生。在高二最后一个学期,她还是放弃了这条路,插班到另一个高中,加入到更多普通学生挤的独木桥中,只是心底总会记得那个有着一头清爽短发的老师,她说,你有一颗玲珑而善良的心。
虽然最终的结局总会是这样,美好的事情近在眼前,却又擦肩而过,不会是属于她的,哪怕只是一句赞美。不过现在她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件值得骄傲,高兴的事情,属于和不属于之间的界限,谁可以说的清楚。
而昨天,当席川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问,“那个人,可不可以再勇敢一次。”晴绿忽地又有了那个时候的心情,不安,犹豫以及微微的喜悦。
若那个短发老师问出时,她马上就举手或者大胆的说,“是我诶。”会有什么不一样?
相比较于颜南刻骨铭心的爱与痛,以及对于顾清初的依赖和喜欢,席川的存在可以放在什么样的位置。这一直是困扰她许久的问题,除此之外,还有特殊的家庭背景,席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