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妻心- 第77部分

隔了好久，抬起头，看见小思失望地低着头。隔一会儿又回头看看那一边的宫女，脸上的愧疚表情，通过倚叠的双手传到素颜的心里。

对着清冷的月光叹了一口气，素颜幽幽地开口：“我没有这份能力……”像是解释，更似自我开脱。

*

自从皇帝醉酒那晚之后的一个月里，素颜便没有再踏进御书房，皇帝到是常来飞羽宫，只是没有进过她的偏殿，这样也好，少了见面时候的两厢尴尬。

傍晚出去散步，满园的菊花已经盛开，在瑟瑟的秋风里恣意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丽，沉香钩、木樨球、雪狮子、紫霞殇、月下白、太真红、出炉银、碧玉带……

黄薇、二乔，仙姿曼舞，绰约华芳，三径露，九秋霜，韶华如水复如烟，容易秋风又一年……

听着管理园子的小太监一一介绍，小思不耐烦地左顾右盼地张望，素颜倒是很有兴致地听着，以往只知道菊花性冷，能除风热，益肝补阴，是治疗头晕目痛、益血解毒的良药，没想到在医者看来平凡却实用的菊花竟有这么多的学问，更没想到它还有这么多的品种，而且大部分都是她没有听说过的。

羽凉国的军队势不可挡，才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便将阮国丈的兵力从嘉岭赶到虞山，京城里的人都相信，羽凉国的军队和皇朝的军队并肩作战，只要假以时日，便可将叛军全数歼灭。

因此，本来就门庭冷落的皇后处更是冷清，而飞羽宫则是热闹非常，各处的妃嫔、各府的命妇赶集似地往正殿挤。飞羽宫一时站在整个皇宫，乃至全京城的最高点，就连飞羽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出去也是趾高气扬，自认为高人一等，不把其他的太监宫女放在眼里。

皇帝也是想着法儿宠爱羽贵妃，凡是进贡的、能搜罗到的珍奇异玩全往飞羽宫里搬，其中还包括一盆盆的菊花，其他的赏赐素颜不清楚，就知道光这十几天赏赐下来的菊花就已经把整个飞羽宫的花园摆得满满的，一个花盆紧挨着一个花盆，连蚂蚁都找不到缝隙通过，她站在小路上转身也得花费一番力气。

也许是天生喜欢动武的活泼性子，羽儿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这些品种珍贵的菊花放在园子里倒真的成了摆设，除了管理的太监，也就素颜在傍晚散步的时候顺便光顾看一下。不过有一点很确定，看着这些花花草草拼命地活着，努力地开放，珍惜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雨露，素颜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突然听到亭子那边传来一声声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管理花园的小太监脸色一变，面露凶光。不等素颜转头细找，小思便强行拖着素颜转身。

“逛了大半天，公主怕是累了，咱们回去吧！”小思边说边搀着素颜要往回走。

“公主怀着身孕，不便久站，先回去休息，明天奴才再为公主介绍更多的品种。”小太监躬身附和道。

二人像串通一气似的怂恿素颜回去，知道有事，素颜也不点破，缓步走回偏殿，慢慢讲哭声甩在身后。

坐在软榻上，看见小思的目光不住地往门口掠，可惜在偏殿内看不见花园景色，焦急的表情在脸上表露无遗，接着又时不时将目光飘向淡定的她，欲言又止。

素颜当做没有看见，在心底暗笑，猜想她会在这一刻还是下一刻开口。

第三卷　回到京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有愧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有愧疚

不过，素颜还是低估了她的忍耐力。在经过一番张望之后，小思忍了又忍，把所有的话语都化成一声叹息发出体外，然后闷闷不乐地走到桌前打开正殿送来的糕点，装在盘子里送到素颜软榻前的小桌子上，各种形状的糕点花花绿绿地铺了五碟。羽儿受宠当前，顺带着她也沾了不少光，若是碰到羽儿心情再好些，她的偏殿每餐还会加三四道菜。

“花园里哭泣的那个宫女是谁？”手捏一块糕点，素颜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小思的嘴抿了又抿，最后开口说道：“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宫女，估计是受了委屈躲在那里哭。”虽然嘴里不在乎，但是同情的表情却刻在脸上。

“哦，是吗？”素颜咬了一口糕点，今天的糕点加了些酸枣，甜淡正好，御膳房的厨子们倒是将她的口味抓得正好，“那个护花的小太监是个不好惹的主，那个宫女受不住委屈躲在他的花圃里哭泣，怕是会有麻烦。”

小思忧心地看往窗外，无奈地叹道：“麻烦又能怎样。反正明天就被关到冷宫去了。”

“冷宫？”素颜皱起眉头，一般宫女到了二十六岁便可以出宫了，若是进了冷宫，那只有老死宫里，到时候破席子一卷，扔到乱坟岗了事，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要遭此责罚。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小思回过神，急急解释道：“她不去冷宫的，贵妃娘娘没有让她进冷宫，她只是妹妹死了伤心哭泣而已，又没犯多大的错误……”

看着素颜洞若观火的眼神，小思知道自己越解释越糟糕，当下窘红了脸，挫败地低头说道：“好吧，我说。”

“那个宫女是飞羽宫的守夜宫女，她的姐姐是贴身服侍贵妃娘娘的，因为一个月前触犯了娘娘，与几个宫女一起被娘娘在走廊上罚跪了一夜，这公主也是知道的。”

小思看着素颜，素颜点点头，想起皇帝醉酒的那个夜晚，羽儿确实罚了几个宫女跪在外面，当时小思想要自己为她们说说情，但是自己因为知道羽儿一半的怒气是冲着她来的，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她选择了漠视。她还清楚得记得当时那几个宫女失望的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到地上，比那一夜的月光惨白，比那一夜的秋风清冷。

小思继续说道：“她姐姐和其他几个宫女在走廊上跪了一晚上，第二天都失去了半条人命，特别是她的姐姐，因为身体虚弱，第三天便发起高烧，第四天开始说胡话，好不容易求得太医开了张方子，用一半的积蓄贿赂太医院的购得药材，总算治好了高烧，可是身体虚弱却没有银子调理，终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便走了。听说她们的父母都在饥荒中去世了，只留下两姐妹相依为命，姐姐死了，妹妹伤心之下没日没夜地躲着哭泣，听得大家烦了，告诉了贵妃娘娘说她得了疯病，娘娘指示将她关进冷宫。明天就要走了。”

尽管知道皇宫就是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是当惨案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素颜还是怔了一下，带着一丝自责开口道：“怎么不早跟我说？”

如果当晚她去说句好话，她们也许就不会受罚，如果早知道她卧病在床，她就可以前去治疗，如果早点重视这个问题，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因为一时的逃避，她竟害死了一条鲜活的生活，素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原以为她此生只会救人，想不到也开始害人了。

小思看着不发一语的素颜，脸色微冷，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件事情，就因为知道说出此事，可能会在素颜的心里造成阴影，所以她决定不说，可是若是不说，她又担心那个宫女的处境。

“公主，你莫要自责，这本来就不关您的事。”小思安慰道。

素颜回过神，从袖口掏出一方手绢铺在桌子上，拿起一块糕点放在正中，包裹好交给小思，笑道：“把这个送到正殿，若是羽贵妃问起，你便说‘姐妹情深’。”死去的人已经安息了。现在重要的是还活着的人，希望她在羽儿那里还有几分薄面。

今天刚用完早膳，便听见太监传报娉婷郡主来访。让宫女收拾好桌上的盆盆碗碗，便宣郡主进来。

坐在主座上，看着走进的娉婷郡主，素颜请她坐下，依礼奉茶之后，素颜笑道：“郡主是否走错了地方？”正主儿可是在正殿，若是来替丈夫求官职的，好像正得宠的羽贵妃是不二人选。

娉婷郡主一愣，涨红了脸，小声道：“我此番进宫，是特地来拜谢公主的。”

“拜谢？”素颜笑道，“谢在何处？”

娉婷郡主抬头看着不当一回事的素颜，真诚地说道：“相公能顺利脱离京城，我爹爹能安然无恙地出来，都是公主的功劳，娉婷谢谢公主的帮忙。”

娉婷郡主说着站起身，走至离素颜三步远的地方，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素颜一愣，随即不在乎地笑道：“郡主难道不怕一个地方小吏埋没了殷大人的才气，不怕柙山一个小地方贬低了郡主的身价？”

娉婷郡主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笑道：“能够在这个风云突变的京城脱身。娉婷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嫌弃呢？地方小吏有地方小吏的好处，做得好了，可以把好处实实在在地带给百姓，并受他们打心底的爱戴，这是京城大官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

素颜看着一点也不做作的娉婷郡主，也不知不觉地放下敌视态度，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可惜他却不这么认为。”

娉婷郡主解释道：“相公现在虽不理解，但是总有一天会明白公主的苦心，并感谢公主的。”

素颜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感谢不感谢的我不需要，只要到时候不在背后咒骂我就行！而且我本来就不稀罕他的理解。”

娉婷郡主宽容地一笑，她发现，每次在提到相公时，玉颜公主总是会显露出小孩子的执拗和斤斤计较的小心眼。

素颜的眼睛往下瞄，看见娉婷郡主才四个月的肚子竟然比她五个月的都还要大，双手有些不安地附上小腹，自从孕吐期过后，他就完全没有反应了，连正常的胎动都没有出现过，若不是太医诊断说孩子健康，她恐怕又得疑神疑鬼了。

蓦然想起那个肚子比她的大一倍的程海棠，心思纠结到了一块儿，从来不知道她还和皇帝有过一段，是在进商府之前的事情，还是之后的，那根乌木簪子是在那一天给商仲显奉茶之前不见的，为此她还和商仲显闹了次别扭，远走桐阳。

簪子是在之前遗失的，那就表明即使进了商府，她和皇上还是有联系的，那根乌木簪子乌黑发亮，是被人常年佩戴之故，可是她从锦盒里拿出来的时候，它已经暗淡了不少，很明显皇帝并不重视这个定情之物，或者他根本就没把这段感情放在心上，或者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为了控制商仲显……

“啊？郡主说什么？”听到娉婷郡主与自己谈话的尾音，素颜马上拉回深思，问道。

娉婷郡主愣了一下，不敢再开口，刚才的一些话是她好不同意鼓足勇气说的，说完了，勇气也消失了，她就不敢再说第二遍了。

“不好意思，刚才我没听清楚。郡主可以再说一次吗？”素颜再次问道。

娉婷郡主犹豫了一下，避开素颜的眼神，再次鼓起勇气，低着头小声说道：“朝廷的委任公文下来了，要相公两个月后前往柙山上任，将京城的一些事情打理好，我们下个月和我爹爹一起去柙山，并护送公公的骨骸回去，让他归葬祖坟，公主若是到时候有空……”

“那我到时就不送郡主了，郡主一路保重，素颜在此别过。”素颜立马截断她的话，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娉婷郡主脸色一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引起素颜生气了，当下便住口，不敢再言，干坐片刻之后便起身告辞。

*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缘故，素颜从娉婷郡主来访之日起便一直睡不好，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决定去花园搬几盆菊花回房，菊花具有静心凝神的作用，希望能对她又所作用。

坐在花园里的小亭子里，看着小思和管理花园的小太监忙活着挑选菊花，秋日的阳光洒在园子里，给四周镀上了一层金色，照得人的心头暖暖的，素颜眯着眼靠在美人靠上小憩，很享受此刻的宁静。

“这盆金背大红好，正面大红色，背面金黄色，看起来高贵大方。”小太监介绍道。

“就是艳丽了些，换一盆吧。”小思说道。

“这一盆风飘雪月呢？”小太监指着另一盆说道。

小思挑剔地看了一眼，微皱眉头，说道：“花色白，稍有绿色，倒是挺素雅的，只是花名不好，听着像风花雪月，不要，不要。”

“那一边盆的鸳鸯菊总可以了吧，又漂亮，花名又好。”小太监继续介绍道。

“不行，不行！”小思看也不看便否决了。

“这一盆是雪罩红梅，如果再不行，小思姑娘就自己去挑了，奴才真的摸不准姑娘的心思。”小太监耐心用尽，都足足挑了一个时辰了，这小思这也不要，那也不行，竟然比她的主子还要难伺候。

小思不满地说道：“这一盆还是不行……”

“就这一盆吧！”素颜睁开眼睛说道，小思依着她的喜好挑东西，凡是带着一丁点颜色的全贬低为艳丽，再这样挑选下去，她的房间估计会变成一片白色，不沾一点喜庆之气。

随后两人又挑了一盆懒梳妆、一盆月兔华、一盆玉楼春、一盆天红地白，还有一盆佛见笑，与上面一盆合起来正好凑成单六之数。

挑好之后，小思让管理花园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