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席望月点点头,开始在成堆的报纸资料里寻找起来。
靠近黄浦江岸的一个派克弄里,矗立着一座欧式的花园别墅。此时,上海火龙帮头子杜升平正嚼着烟丝,在一间幽暗的房间里慢慢的度着方步。房间里弥散着一种迷醉的香气,这气味让人昏昏欲睡,甚至有种晕厥的感觉。
“先生……”那个叫“三”的男人出站在离杜升平不远的地方,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吩咐的事,我已经都准备好了。”
“恩……”杜升平点点头,“你好象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见到他了吗?”
“是的,先生,现在已经是个年轻人了,呵呵……真让人高兴呢。”三忍不住笑了出来,“哦,对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是失礼了。”他转头看着身边一张床,床上平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是微弱的,眼神迷离,虚弱的脸上什么光彩都没有,仿佛被人一瞬间将所有生气全部吸走一样。“抱歉……”
杜升平没有说话,继续吐纳着烟丝,然后向窗外望去,“是该给他举行葬礼了。”杜升平缓缓的说着,“看来再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您的意思是?……”三望着杜升平那健壮的背影,“举行葬礼吗?”
“是的,而且,一定要给晋家的人发请柬,一定要!”杜升平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是的。”三点点头正准备退下,突然,仿佛在杜升平的嘴里听到隐约的笑声,那笑声虽然不大,但是却格外刺耳,充满嘲弄和快乐,似乎像在享受着什么一样。
“啊——”席望月伸了个懒腰,用手捶了捶肩膀,抬头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自从早上来到图书馆到现在,已经六个多小时了,看到身边的晋经风还埋在档案里,不禁有些感怀起来,于是她倒了一杯浓浓的咖啡递给晋经风,“喝点咖啡吧,提提神。”
“谢谢你。”晋经风站起身来刚要接过咖啡杯,谁知扭伤的左脚一阵抽痛,他不禁摇晃一下,拿着咖啡杯的手一抖,咖啡溅在了报纸上。“糟糕!”晋经风急忙把湿了的那页报纸抽了出来。
“快擦干,”席望月递上一张洁白的手帕,晋经风小心的用手沾拭着。
“弄脏的话就太对不起馆长先生了……”晋经风的话音刚落,突然一行字出现在晋经风眼底,吸引的他全部的注意力——“一日本翻译昨日在外滩遇刺后离奇失踪,生死未卜。”
“就是这个!”晋经风把报纸摊开在桌子上,然后顺着文章念了起来,席望月也关切的注视着,“昨日在外滩,一名日本男子被一伙手持武器的歹徒围堵,深受重伤,据了解,该日本男子是日本大使馆特派的翻译,携带一子一女来上海工作,事发当日,其女儿不幸身亡,随后该日本男子携带儿子离奇失踪,生死未卜……”
晋经风越是读着越是觉得离奇,“当日,其女儿不幸身亡?……”他深深吸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奶奶明明说过见过那个女孩的啊,她是不可能会看错的,怎么可能?……”
“怎么了?”席望月俨然不理解晋经风脸上的困惑,急忙询问起来,“是怎么回事啊?你搞的我一头雾水呢。”
“望月,你在这里等等我。”说罢,晋经风顾不上脚踝的疼痛,起身就向外跑去。
看到晋经风拿着一张报纸跑向自己,黄馆长也吓了一跳,“经风啊,这可是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很脆弱呢,可不能这样拎来拎去的啊。”
“哦,对不起,黄先生,我想问问,这件事您还有印象吗?”晋经风指着那篇报道。
黄先生戴上眼镜,接过报纸简单的浏览的一番,“恩……是的,我记得,这件事情当时很轰动呢,那个日本人好象是叫做佐野什么的。当时革命党刚刚成立不久,反日情绪高涨,一听说是个日本人,几乎每家都拿着扫帚追撵他呢,真是过街老鼠啊……”
“他有一子一女吗?你确定吗?”
“是啊,我确定!那个女孩被打死了,真是可怜,当时这个日本人也深受重伤,连女儿的尸体都没有办法收就拉着小儿子到处逃窜。后来……我记得是一个好心人把这女孩的尸体交到日本大使馆去的,那个好心人好象还是你们人水帮的人呢。”
一定是父亲派人送去的。晋经风心想着,渐渐低下了头,凝云在他的心里慢慢的堆积起来。
第十六章 姐姐
第三卷 半日莲 第十六章 姐姐 周末的时候,曹良荣和晋斯姆刚收完货款回来,天空就开始飘起雨来。四月的上海的天气就好像孩子的脸,时而落雨,时而天晴。刚刚青绿的树叶,被雨水打的噼啪做响,晋蒂和几个女仆急忙收拾花园里的茶具,用手帕挡着雨向屋里跑来。这时候晋经风正在看着报纸,晋夫人和潘钰两个人正在策划着该怎么样从新搭肩新的东厢的事。
“前两年还说要从新粉饰,这下可好,一把火全部烧光了。”晋夫人郁郁的皱起眉头来。
“东厢原本还有很多老爷去济南的时候买的古董呢,有些字画,真的是千金难买啊……”说着,潘钰也难过起来。“现在我们到底要盖什么样式的房子呢?”
“是中式的老宅还是欧式的洋房呢?”晋夫人看看晋经风,想从他口里听一些意见,但是晋经风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她们的对话,只是把头埋进报纸里。
“我觉得盖欧式的洋房是个不错的选择,”席望月突然插嘴说。“现在很多欧式的房间布局都很科学的,采光比老房子好,对人的身心也有好处。”
“晋府是出了名的老宅子,这么一变会不会看上去很别扭啊?”潘钰说着,倒一杯茶水,茶香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我也觉得盖个洋房是个不错的计划,那些老的商户还有外国人来家里作客,根本住不了老楼,而且东厢本来就是作为客房用的,这样也好,你们这些年轻人今后可自由了。”
“呵呵,”席望月笑了起来,“我们还可以再搭建一个喷水池和小花园……这样不是更有欧式的情调了吗?”席望月说的晋夫人连连点头。“我们给东厢房换个名字,叫‘海紫苑’。”
“那是花的名字吧?”晋经风突然合上报纸打断到。“意思是坚强的人无论面对什么困境都微笑的面对。”
“恩!”席望月点点头。
“好!就这么决定了!”晋夫人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奶奶,可是我觉得不和曹叔叔还有哥哥他们商量的话,恐怕不太好吧。”
“还有什么商量的?我决定了就这样,不用理会你哥哥,他什么都不懂!”听了晋夫人的话,潘钰脸上立刻浮现一种尴尬的神情。
这时候,曹良荣和晋斯姆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踌躇。
“良荣,发生什么事了?”晋夫人关切的寻问起来,现在的晋家已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夫人……”曹良荣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话呀!”
只见曹良荣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包着一张黑色的请柬,曹良荣把请柬递给晋夫人,只见晋夫人看后整个表情瞬间变的僵硬起来。
“这是刚才火龙帮的人送来的,杜升平的二儿子大后天出殡,要求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席。”
“这怎么可能呢?”晋斯姆冷冷的说,“火龙帮跟我们宿敌!是当初父亲过世的时候他们火龙帮也没有来过啊,现在让我们的人去,分明是有所企图!”
“是的,夫人,我担心他们是得到您从北京回来的消息,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打算,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是还是要小心行事啊。”
“这么说……”晋夫人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是都不打算应邀出席了?”
“这……”
“好吧,你们随意好了……”晋夫人失望的离开了茶亭。
晋经风捡起那封黑色的请柬,浏览了一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追向晋夫人离去的背影。
“奶奶。”
晋夫人回过头来,“什么事?”
“我想去参加这个葬礼,让我去吧!”
“你在说笑吗?你没有听到刚才你曹伯伯的话吗?这可是很危险的!”晋夫人不明白为什么该去的不想去,不该去的却喜欢瞎凑热闹。“你要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就不要做这样的决定,帮会之间的事,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不,奶奶,我是认真的!”晋经风坚定的眼神突然让晋夫人想到一个人——自己的儿子,经风的父亲,晋人诚先生。
“你……”
“放心吧,奶奶,葬礼现场一定有很多人在场,相信火龙帮也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且他要耍什么无赖,也不用在葬礼上这么大动干戈。”
“火龙帮当年不过是我们人水帮在黄浦江的一个小分支,他杜升平也曾经是你父亲的手下,要知道他能够有今天也全赖于杜升平这个人的精明诡诈,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我可以准许你去,但是记得一定不要像你哥哥那样喜欢强出头,这样只会害了你的。”
“是的,奶奶……”
“到时候我会派人跟你同行,就这样吧经风,我累了,想去休息了。”说着,晋夫人摇晃的走上楼梯。
“经风哥哥,经风哥哥,”正在发愣时,突然有人拉住自己的衣角,回过头去,只看到晋蒂手里拿着一把木头做的小手枪对着自己,那手枪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是还算神似。“和我一起玩男孩子的打枪游戏吧?……”
晋经风接过小手枪,突然一些记忆如果洪水般倾泄进自己的脑袋里。那是一年寒冷的冬天,天空阴霾,晋惊风跟着两个哥哥来到后花园,这是一片荒凉的很少有人经过的园子,连晋家的人自己几乎都忘记还有这么一片地方了。花园虽然不大,但是杂草丛生,怪石林立,也只有那些喜欢冒险的男孩子把这里当作根据地了。
“我们来玩打枪游戏,个是个家,被人用枪指着头的就算输。”晋斯姆说在和游戏规则,两个男孩认真的听着,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过来。
“我也可以参加吗?”晋蒂巴望的望着自己的兄弟们,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木头手枪,“我有自己的枪,让我也参加吧。”
“是啊,让姐姐参加吧。”晋经风也帮腔道。
“按理说是不允许女孩子参加的,这次破例,答应你吧。”说着,晋蒂高兴的欢呼起来。
也许是因为女生天生的敏捷感触和纤细身材占优势,晋蒂竟然很快就扑获了自己的三个兄弟,这一举动连晋斯姆自己都没有料到。“你……你耍赖!”大概是因为输给了女生所以没有面子,晋斯姆生气的把晋蒂的手枪夺了过来。“以后都不许你和我们一起玩了。”
“呜呜呜……我没有……”晋蒂伤心的哭着,眼泪如断落的珠帘般落下。
“我会陪你的,”晋惊风小声的在晋蒂耳边嘀咕着,“等我跟爸爸打猎回来,一定会陪你玩的。”
晋蒂高兴的点点头。儿时的记忆,总是很难忘,那些甜美的记忆,总是带着酸涩的感觉,后来记得晋蒂的那把小木头手枪好象给了一个什么人,现在在想起来,很有可能是给了那个日本人的儿子。
第十七章 上帝的禁区
第三卷 半日莲 第十七章 上帝的禁区 院子里那棵孤弱的樱树一夜之间开出了花,这个时候,除了晋经风根本没有人在意到枝头那点点粉红。晋经风望着这棵樱树,突然觉得它似乎很寂寞,好像在期盼着什么一样用力的伸展着它那纤细的枝桠。
“樱树还是成片的好看一些,孤单的一棵,好像随时都要枯萎一样。”
“开花了啊……”席望月绕到晋经风前面,用惊喜的目光打量着粉嫩的花瓣,“真好看!”
“我还以为这次会开出血红的花呢。”
“怎么可能?这和花品种有关系啊。”
“没什么……”晋经风欲言又止,他又想起那个恐怖的梦来,不禁一阵后背发凉。
教堂的钟声再度响起,那种神圣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有中沉痛的压抑感,礼堂正前方点着灯火,摇弋的光辉照着耶稣那长仿佛可以包容一切苦难的脸庞,每当走进这里,仿佛都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祷告声在耳朵里作祟,即使是做礼拜的人都退去了,脑袋里还是有着细微的嗡鸣声。
“神啊,我有罪——”
此刻,晋经风双手合十,跪在忏悔室跟前,低着头小声的念叨着。
“我的孩子,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让你的声音听上去如此悲哀?”忏悔室里传出神父那充满慈爱的声音。
“我害死了我的同伴,我的朋友,在他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没有伸出手帮助他,拯救他脱离苦海,因此我有罪……”说着,晋经风脑海里浮现克鲁斯·菲林痛苦的挣扎的样子。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帮助他?你为什么袖手旁观呢?”
“我以为那样就可以真正救赎他,他向我说了谎言,而且他企图谋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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