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云烟的目光触及他腰间金黄色腰带的瞬间,已然屈膝跪下。
“老十三!”胤禛跨进门来,瞥了一眼立在软榻前的胤祥和已经低头跪下的云烟。衣裾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夜色已然很晚,宫内的除夕年夜活动中刚刚散了,嫡福晋纳拉氏随他们一起回府,已经回了正房。兄弟两人进了四宜堂。
而方才的云烟掌了一盏灯在书房厅内,一边编着中国结一边为胤禛等门。
“四哥,你的丫头打的络子好生特别。”胤祥回头向胤禛说到,眉目间的忧伤和亲昵糅合着。
胤禛自己取了冬冠下来,面上淡淡的走近两人,
“起来吧”
云烟抬头的目光接触到胤禛的衣裾,才低头起来。手中攥着刚刚完成的中国结,却是不敢再坐上塌了。
“这是盘长结?像又不像。”胤禛两颊有些微红,似是在宴席中饮了酒,漆黑的眸子雾蒙蒙的。他低头看了看云烟低首攥着的大红色络子,她应该编了很久。盘长结乃佛家八宝之一,而云烟此时改编的结法似乎比盘长结更加大方好看。
云烟咬了咬唇低声说“回四爷十三爷,这是奴才自己瞎玩的编法没有名字。”此编法不过是大学时女生寝室一时风靡中国结时,云烟无意间错编盘长结后得出的。
“四哥看起个什么名字好?”胤祥笑着对胤禛说。
胤禛动了动睫毛,淡淡的向云烟伸出手掌。云烟抬眼,只好将中国结轻轻放在他修长的手掌上。
胤祥笑着向云烟眨眨眼睛:“给我也打一个好吧?”
云烟愣了一愣,马上低首恭顺的垂下眉眼道:“奴才遵命,十三爷。”
胤禛眯了眯眼睛,眉目更显迷蒙深邃。“这络子的九九归一是好寓意,且叫“九州结”如何?”
胤祥抚掌赞同,云烟也轻轻点头心下默想九州恰是中国的别称,的确是个大气的名字。
胤禛颔首向云烟,“挂去内室吧”
云烟顿了顿,低头称是转身去内室。
胤禛抬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下:“胤祥,你不是说想要几本书”。
云烟进了内室,她原想将这个结挂在外厅的,没成想胤禛让挂入内室。她环顾四周也终是没有发现适合挂这东西的地方,正在踌躇——
“挂进帐子里去就可以”
胤禛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云烟背后,那氤氲的酒气淡淡的弥漫在周身。云烟被吓了一惊:“四爷!”连续被这兄弟俩惊吓实在是对心脏的考验。
“档子室钥匙在哪?”胤禛垂了垂睫毛淡淡的问,语调里有一丝慵懒,分外缠绵的感觉。
“哦,奴才去拿,请四爷稍等。”云烟忙进小间取了多宝格里的钥匙拿出恭敬的双手呈给胤禛。
胤禛拿了钥匙转身就出去了,云烟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去帐子里小心的挂了九州结。火红的络子配着暖黄色的帐子煞是好看,平添了喜气的感觉。
云烟出了内室忙去西配房收拾泡了热茶端回书房,抬头正见胤祥拿着几本书被胤禛送出来。
胤祥扭头对胤禛腆着脸笑说:“四哥,容我喝杯热茶再回吧?”
胤禛拿眼略瞪了瞪他,那目光里竟有平日不曾见的宠溺意味。
“不可磨蹭太晚,你一早还要去上书房读书。”做康熙的皇子还真是辛苦,大年初一竟然还要读书。一旁的云烟有些默默同情。
胤祥顽皮的做了一个谨遵旨意的动作,惹得胤禛瞪着他反而露了微微笑意,配上一点微醺的酒意,更显妖娆。云烟虽是一旁的空气,也觉得这场景不要太和谐。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胤祥那熠熠生辉的琥珀色眸子配上胤禛微醺的笑意简直是一副无法言说的美景。不过一盏茶后胤禛便开口赶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云烟虽然见到两人的笑意,却也感受到两人周身挥之不去的哀伤。那样的哀伤混合着亲昵的笑意,若有似无的散发出一股幽香而温暖的气息。
临走时胤祥不忘在门前侧首对胤禛身后的云烟眨眼,“别忘了给我的九州结,我下次来取!”
云烟忙恭敬的福身称是。胤祥挥挥手,回身随着小顺子出府,渐渐走远了。
云烟关上门,胤禛上了桌案后坐下。左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手掌支撑着额头,大拇指上那枚翠绿的玉扳指在暖黄的灯光下幽幽的泛着光。
云烟想了想怕他坐在那里酒后着凉,就进了内室拿了披风轻轻走到他身后给他小心的披上,他肩头微动,姿势未变。
“我想沐浴,你让他们准备下。”
四爷沐浴
云烟猛然听见沐浴二字不禁抬头看向胤禛的肩头,她才反应过来,做了贴身奴才必须得面对主子洗澡的问题。之前此问题是她似乎真的没有注意过。一是冬天本就少沐浴,二是敏妃过世,四爷似乎一直有意穿着素淡,在沐浴剃头方面似乎也一直在默默守制。
云烟低头轻声说:“是,四爷。”
出屋去院子边的耳房里知会了小魏子准备热水,云烟才知道原来书房内室里与一个专门的沐浴间相通,而小魏子他们通常从沐浴间的外门进入准备好热水。四爷一般是自己洗浴,少用人服侍。
云烟听到此处,一方面觉得此间书房构造果然像个小迷宫般事事便捷又精密。另一方面也对沐浴工作方面略舒了一口气。
云烟回到室内见外厅已然无人,内室灯光亮起。走进内室,胤禛站在帐子床前正一只手去解颈子下的纽扣。他双睫半闭着,脸颊两侧微微的红晕,一双极好看的唇红滟滟的紧抿着。似乎是纽扣有些紧,他修长的眉毛有些微拢。云烟见状忙走过去——
“四爷,让奴才来。”
云烟轻轻的接手他颈下的纽扣,胤禛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很是习惯的放下手默许。轻柔的将一颗颗反复的纽扣解开,云烟对于做这样的工作已经驾轻就熟。轻轻的扶着他的手臂脱下他的外袍和冬衣,又低头去解他的腰带。
“四爷”云烟低声唤了一声,胤禛略掀了掀眼帘,走到床边坐下。配合云烟将他的外裤褪下。唉,脱衣服就是这样脱顺手的,云烟终于将他脱的只剩里衣里裤,又解辫穗子和玉扳指后,起身将衣服叠好。想了想去柜子里去找换洗的里衣里裤。
内室的另一角的隔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后是小魏子的声音:“四爷,已经准备好了。”胤禛站起说:“知道了,下去吧。”开了侧门,就进了沐浴间。
云烟忙想到要跟着胤禛把换洗的里衣里裤放进沐浴间去再出来,可是胤禛随手就把门一带,门板就这样在云烟面前无情的关上了。
云烟无声的张了张口,有些无奈的垂头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云烟才转身。将柔软的香色里衣放在暖黄色的大帐子床的枕边,将被子理理成将就寝的叠放形式,轻轻的一一抚平床单上刚刚胤禛坐的褶皱。
“云烟——”侧门后传来胤禛低沉的声音,云烟抚床的手一顿,忙伸手去拿枕边的里衣。这位爷怕是终于想起没拿换洗衣服的事情了。
云烟忙走到门前,微微儊眉吸了口气后抬手轻声叩门。“四爷”
“进来”他的声音有些朦胧而飘渺。
云烟轻轻推开门,低着头走进沐浴间。间内四处点了灯火放了暖炉,甚是明亮温暖。云烟发现面前是一扇很是精美的屏风,屏风后似有大浴桶和一个趴着的朦胧背影。她侧过头没有再看,忙轻轻把衣物放在屏风后的桌案上。
“四爷,换洗的里衣里裤放在案上了。”云烟轻声说,准备转身离开。
“唔。过来帮我擦下背。”他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那低沉里有掩藏不住的疲惫。
云烟怔了怔,太阳穴有些突突的跳。儊了儊眉,已容不得思考,低头折返。即是做奴才的命,这全是做奴才安身立命的本分哪。恭顺的开口:“是,四爷。”
慢慢绕过屏风——
胤禛背对着屏风趴伏在浴桶边沿上,他□的背脊宽阔而精壮,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肤色略成小麦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又饱满的光泽,湿润的水珠从他两扇形状优美的肩胛骨间的背脊中央缓缓凝聚滑落,周身被水面上弥漫着的淡淡温热雾气包围着。
云烟低头收了收手掌内心有些默然,轻呼一口气,卷好自己的袖子。目光避过水面,也不敢多想。轻轻去拿挂在桶壁的浴帕,在浴桶内沁湿了,伸手慢慢将帕子贴上他宽阔的背脊,开始擦洗。他皮肤下的肌肉鲜活而有韧性,在浴帕下隐隐跳动着男性的生命力。云烟洗的专注而仔细,从中间到两边,细细的搓洗每一寸,还不忘照顾到他的后颈部。
胤禛一直趴伏着,侧压着的脸颊优美而毫无掩饰的流露着微醺的疲惫。偶尔从喉间划出似乎舒适的叹息,他几乎在这样舒适安心的擦拭下睡去。
这一刻,他显得如此真实而柔软。
当云烟终于手酸到不行也确定将他的背擦得不能再干净而放下浴巾时,前方传来胤禛嘟哝的声音
“还有头发”
云烟睁了睁眼,顾不上揉手恭敬的答,“是,四爷”
云烟见他的辫子被他压在身前,只好绕到他身侧低着头轻轻叫了声“四爷”
胤禛掀了掀眼皮,一双长睫湿湿的半覆盖在眼窝上,漆黑的眸子一片醺然雾气。他略配合的将一侧肩膀从桶沿上抬开,云烟只好轻轻去触到他的辫子,从他肩头下拿出到背后。胤禛复趴下。
云烟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发辫,他的发质有些特别的自然微卷,漆黑而顺滑。云烟轻轻的舀着水,无比轻柔的洗着,生怕不小心碰掉他一根头发丝。不知道会不会被冠上伤害皇子的罪名啊?真不是闹着玩的。
好容易洗干净,云烟才舒了一口气。但见身前的胤禛,脸颊微红呼吸均匀的似乎像是要睡去。试试水温已明显不如之前热了,这要是酒后睡着了,问题就大了。
云烟咬咬唇,还是轻声唤了声“四爷,水要凉了。”
胤禛动了动睫毛睁开眼,黑葡萄似的眸子雾蒙蒙的能滴出水来。
“去房里拿块大的浴帕来罢”
云烟忙点头称是,快步离了沐浴间关上门,来到内室橱子里找最大的浴帕。等云烟拿了最大的金黄色软帕轻轻叩门后回到沐浴间时,胤禛已然出了浴桶,穿了里裤立在屏风前,伸手去拿里衣。湿发正在滴水——
云烟也顾不上其他,忙抖开帕子走到他身前包裹住他滴水的发梢,轻轻的擦拭他的长发。反复多次将长发擦至半干,云烟才放下浴帕,去接他手上的里衣,低头没有直视他的胸膛。轻轻捋起他的发,替他快速将里衣穿上扣好扣子。
回到内室,云烟将屋角的一个暖炉移至床榻边。胤禛穿着一身香色里衣里裤走回内室床边坐下。酒意的残留混合着无法遮掩的疲惫感使他周身平添了一丝无助和性感的气息。云烟又拿着帕子小心仔细的轻轻擦着他的头发,暖炉在一边散发着热气。一缕一缕的擦拭,直至将他的头发擦至全干才放心。
云烟将胤禛的长发轻轻的梳理整齐才唤了唤一直闭目不语的他。服侍他躺下,将一旁柔软温暖的锦被拉开,轻柔的覆上他的身躯。云烟抬首去掖他两肩处的被角,不料却见他突然睁开眼——
云烟能清楚的看到这双眸子倒影着的自己,雾气混着酒气一片茫茫然,看不到边际。
云烟一惊,垂下眼睑将被角掖好,再抬首胤禛已经闭上眼睛似是沉沉睡去。云烟起身轻轻合上帐子,轻轻将暖炉放置原位。吹灭室内灯火,转身出去梳洗后也进了小间吹灭灯火上床。
康熙三十九年,来了。
家宴(一)
第二天胤禛醒来时酒意已消,一夜温暖又深沉的好眠后显得他足够精神而沉静。仍是平日里四更天醒的生物钟,大年初一这天却是不用上朝了。
云烟起的很早,伺候胤禛起床换了身藏蓝色的新衣袍,只有暗红色的领子能显出些喜气。
他拿了本书坐在塌上静静的看着,云烟站在他身后轻轻的替他编着辫子,顺滑的黑发从她指尖滑过,一缕缕的束成长辫,她轻巧的系上金黄的长穗子,将漆黑的长辫放入背脊垂入腰间,益发衬得他整个人清爽而俊逸。留了辫子也能俊逸如斯的人,实是难找。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恰好是。而胤禛又更是个中翘楚。
一切收拾妥当后,快到五更了。
云烟随着胤禛到了前厅。嫡福晋纳拉氏带着小阿哥弘晖、侧福晋李氏带着大格格以及府里的另一个妾室宋氏都已经聚在前厅等候胤禛的到来。虽是清减很多,皇家的过年气氛仍然是尊贵且讲究的。
一众妻妾有的端庄大方有得貌美娇羞真真是各有千秋,一齐恭顺温柔的给胤禛请安,眼角眉梢都是见到他的喜悦。胤禛表情淡而温和的让一众免礼起身,撩袍坐了上座,开口让大家各自入座。小厮前来请示后跑出前厅,大门外传来热闹的开门鞭炮声。云烟一直低头默默的站在胤禛身后,纤弱又不起眼,此时她在府内已经很明确是四爷贴身奴才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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