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澜仍旧站着,长辈们不发话让她落座,她便只有站着的份,微微笑着回了骆大夫人的话,“让大夫人见笑了,横竖无事可做,不过是看些女戒女规之类的,跟才学是沾不上边的。”
骆大夫人蹙下眉,都说江家二姑娘是个嘴笨不喜多说话的,今日一见却不见如此,不但说话,还很会说话,她不由得又多看她两眼。眸里射出的光却更加冷冽。像一把小刀子生生扎在江意澜身上,毕竟正是站在跟前的这个女子踢坏了儿子,也踢毁了儿子一生的前程。
她目里渐渐露出一抹怨恨来,在眼里汇聚成点,狠狠的刺进江意澜身上。
周身被人这么狠狠的盯着,江意澜慢慢的感到不自然起来,顿感自己像是摆在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骆大夫人的失神让整个室内骤然安静下来,气氛忽的紧张起来,就连坐在下首的骆玉湛都禁不住抬头看着骆大夫人。深邃的目里投出一个疑问。
“呜呜呜……”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很突兀的在屋内响起,所有人都愣了愣。
骆大夫人回过神。瞪了瞪江意澜,差点以为是江意澜被吓哭了,但见她依旧镇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不摇时,才皱起眉头看向门口。
一个人影从门外飞奔而入,不及众人看清,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恳求祖母为我做主,珊儿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太夫人怒目微瞪,厉声呵斥,“意珊,你没瞧见我这里有客人么?不禀告就进来已经没了礼貌,还这般又哭又闹的,成何体统,让人瞧瞧咱们文江侯府的姑娘们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心里的怒气一阵接一阵的升上来,平日里老实本分的连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江意珊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原本因着江意澜的事,她不得不勉强接待骆大夫人,自觉挨了一截,心里已经很不平衡了,此时又见江意珊这幅模样,心头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
江意澜也有些奇怪,低了头去瞧江意珊,正好看到她微微的抖了下身子,似是很害怕的样子,但仍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依旧抽泣着。
“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太夫人强自压着怒火,提高音量喊道。
骆大夫人却收了对江意澜发怒的心思,面上挂着一丝笑意,正襟危坐,似是在等着看好戏,嘴上却故作好心的道,“太夫人,不过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孩子,您何必动怒,还是先问问五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转过头又对江意珊柔声道,“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别害怕,太夫人这是关心你呢,慢慢说。”
太夫人压在心头的火气又冒了冒,骆大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她柔声细语的做起了好人,自己倒成了凶神恶煞的坏祖母。
江意珊跪在地上,微微抬头,怯怯的抬眼看了看太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祖母,我那院子里闹鬼,已经好几个晚上了,闹得我们都不敢睡觉。”
闹鬼?屋里的人全都吓得倒抽冷气,府里竟然闹出这种事?胆小的顿时觉得周身渐渐冰凉起来。
太夫人拍了下桌子,“青天白日的,你说的什么胡话?哪里来的鬼?这样的事你也要闹到我这里来,怎么不同你母亲说去?你母亲呢?”
江意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哭的更加厉害了,断断续续的哭道,“母亲……母……亲,出门了。”
太夫人一呃,丘氏确实出门了,还是自己命她亲自出去采购的。
江意珊娇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瞧着真是极其害怕的模样,江意澜就站在她旁边,心下有几分不忍,毕竟只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小姑娘,甭管真鬼还是假鬼,都是害怕的,遂蹲下身,轻轻抚了几下她的肩膀,柔声道,“五妹妹,你慢慢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着骆大夫人的面,太夫人也不好再劈头盖脸的训斥,只得忍着怒气冷冷的看着江意珊,等着她往下说。
江意珊感激的看一眼江意澜,眸里的泪水更加汹涌,使劲抽了抽鼻子才道,“我……我看到武婆子了,披头散发,说要来索命。我……我院里的丫鬟,她们也都看到了。”
江意澜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江意珊的院子最靠近后院,而武婆子正是落入后院的池塘里淹死的,闹鬼的事……她不动声色屋子蹲着身子安抚江意珊,乖巧的扮演着安慰小妹妹的角色。
太夫人也微微一愣,如果不是江意珊提起,她差点忘记武婆子死的事,现在忽又被人提起来,她心里亦是咯噔一下子,那武婆子死的确实蹊跷。可是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细细追问这件事。
江意澜微微抬头,便将太夫人脸上的难色看在眼里,遂开口道。“祖母。我看五妹妹是被吓坏了,不如您先陪着大夫人说话,我带五妹妹到后边儿歇会儿,也让五妹妹安安神。”
太夫人立时点点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边骆玉湛已经先站起身来,“母亲,五姑娘看是被吓坏了,咱们也不便再叨扰太夫人了,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骆大夫人没看完好戏。自然不情愿走的,文江侯府有个老婆子投塘自尽的事她略有耳闻。却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子正想打听打听呢,她虽不愿走,但一看到骆玉湛那张变冷了的脸,便不得不站起身,勉勉强强的跟太夫人告了别,不情不愿的跟着骆玉湛走了。
骆玉湛母子一走。太夫人一张脸完全黑下来,拍着桌子厉声呼喝,“去将五姑娘院里的丫头婆子都给我带来,一个也不要落下。”
太夫人动了真怒,谁也不敢怠慢,流月亲自出门去寻人。
太夫人又吩咐人将江意珊扶到椅上坐下,又命人去熬了安神汤端过来。
流月带了几个丫头婆子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是江意珊跟前的贴身丫头知秋,她一进来看到江意珊。眼里便露出几丝担忧。
太夫人脸色愈发黑沉,“都给我跪下,说说你们院子里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头婆子抖着身子跪在地上,不知是被鬼吓得还是被太夫人吓得,知秋跪在最前头,看了看江意珊,率先开口道,“太夫人,院里闹鬼的事是真的,我跟五姑娘都亲眼看见了,五姑娘吓得已经两天没吃好饭没睡好觉了,今日,今日姑娘是实在受不了了。”
太夫人挑挑眼眉,“大夫人知道么?”
知秋摇摇头,“大夫人并不知道,奴婢是要去告诉大夫人的,但姑娘怕误了大夫人的事,谁知今日实在受不住,去大夫人那里,大夫人不在,没想到姑娘竟跑到这里来了。”
太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你说,你亲眼看见那鬼了?确实是武婆子?你若敢说谎话,我让人撕了你的嘴。”
知秋浑身一颤,似是不愿想起那场景,慌忙的摇着头,“太夫人,奴婢没瞧见到底是谁,只看到披头散发的……煞是吓人。”
太夫人很想说她们看到的不过是幻觉,可她自己心里都有些忐忑起来,那武婆子的死未免太蹊跷了,她心里真有些拿不准了,再看看江意珊被吓得那模样,这事定是真的,以江意珊的性子,是做不出刻意伪装的事来,再说了,她谎报闹鬼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时间,太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好,皱着眉沉默着。
江意澜看一眼江意珊,又看看太夫人,开口请求道,“祖母,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五妹妹已经被吓成了这模样,我看还是不要让她回院子里去了,不如先住在澜园里吧,我还能跟她做个伴,或许能好些。”
太夫人看她一眼,心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不管是不是真闹鬼,如果真把江意珊给吓坏了,她自己又是一担子的责任脱不了干系的,遂点了点头,“先带意珊回去歇着吧,有事等你母亲回来了再说。”
江意澜忙起身告辞,让朱颜扶着江意珊回了澜园。
到了澜园,江意澜吩咐将江意珊安置在自己床上,江意珊惊疑不定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局促不安,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江意澜,仿佛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屋里只剩下姐妹两人的时候,江意澜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江意珊,江意珊却不敢说话,故意将头埋在被子里。
江意澜伸手拉了拉蒙在她头上的被子,刚来开一点就又被拉回去,只好无奈的轻声问她,“还在害怕么?”
被子里的小脑袋使劲点了点,透漏出她此时的慌乱不安。
江意澜叹口气,扯扯嘴角,“是怕鬼还是怕我?”
被窝里的小脑袋又使劲点了点,忽的又用力摇了摇,最后吓得一动不动了。
江意澜又伸手去拉被子,江意珊仍旧拽着被子不肯松手,她只好故作生气的道,“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别,姐姐不要生气。”果然,江意珊慌乱的将头上的被子拿开,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
江意澜看她一眼,尽量保持温柔的声音说话,“意珊,是你自己要去暖香院的么?”
江意珊一颗脑袋又差点埋进被子里,微微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那院子里真的闹鬼么?”
“嗯。”
江意澜又问,“杜姨娘知道这事么?”
江意珊蓦地抬头,点头又慌乱的摇摇头,简直不知道是该肯定还是该否定。
江意澜却笑了笑,那笑里带了几分疏离,“是杜姨娘让你去的吧,因为什么呢?”
江意珊面色白了白,拼命咬着嘴唇。
“你是想看看骆家的二爷么?还是想让骆大夫人瞧瞧你?”江意澜故意冷冷的说道。
江意珊面色更白,慌忙的摇摇头,“姐姐,不是的,我不是的。”
江意澜紧紧逼问,“那是因为什么?”
江意珊急的差点哭了,嘴唇咬的发白,顿了顿,才喃喃道,“姨娘说,骆家的人会害了姑娘。”
江意澜心下一动,看进她惶恐不安的大眼里,“你就不怕骆家的人害了你么?就不怕祖母惩罚你么?”
江意珊想了想,诚实的回答,“我没想。”
江意澜忽然有些心酸,这个十岁大的小丫头,贸贸然的跑去给自己解围,只为了不让人害了自己,丘氏对她虽好,但这好却恰恰也给她的心上了一把枷锁,让这个小丫头时刻生活在报恩的念头里。
不管她是谁,也不管她的生母是谁,至少这一刻,她为了自己,实实在在的用行动证明了她的心,而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小孩子。
江意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低声道,“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了。”
江意珊惊喜的抬头看她,因着这一句话,眸里射出一道亮光,她的姐姐,终于肯吩咐她一件事了,不要这么鲁莽了。
江意澜却已低了头,闹鬼的事,太夫人不会就此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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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绝不进宫
江意澜看着江意珊喝了一小碗安神汤,又安抚了几句,问起她闹鬼的事,江意珊恍惚了一下,面色白了白,又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确实有人看到后院里有人影。”
江意澜心下一动,又安抚她在床上睡一会歇歇。
外头天色已暗,江意澜吩咐在屋里点了蜡烛,明晃晃的光将屋里照的很亮,唯恐江意珊再害怕。
出了里屋,月笼正等在外间,江意澜知她有话要说,遂掀了帘子到了院子里,月笼便低声道,“姑娘,五姑娘看见的可能是我。”
江意澜示意她说话,四下里张望几眼,见并无他人,才凑近月笼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月笼点点头,转身走出院子去。
傍晚的风很凉,呼呼的吹在脸上,刀子般割的生疼,江意澜顿觉头脑愈发的清醒,长长的吸了口气,全身一颤。
“姑娘,您怎么站在外头吹冷风呢?仔细冻坏了身子。”说话的是肖妈妈,伸过手搀在江意澜腋下,“姑娘快进屋吧。”
江意澜感觉到夹在腋下的那只手颇有些力道,鼻间嗅到一股桂花香味,遂笑了笑,“肖妈妈,烦劳您了。”
肖妈妈不喜亦不笑,面色稍显呆板,平平的回道,“都是奴婢应该的,姑娘,过了年正月里,您就要入宫选妃了,太夫人派奴婢来,也是专门为了此事,姑娘不必见外,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奴婢自当尽力。”
江意澜挨着帘子进屋,想了想,真的开口问道,“那就请妈妈教我一些宫中的规矩吧,进了宫,总要守规矩的。”
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想的却是。她是绝对不会入宫的。宫里勾心斗角乌烟瘴气,进了宫不死也要脱层皮,她宁愿做个最底层的小民也不愿靠近宫门半步,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要阻止送她入宫,哪怕只是进宫走个形式,哪怕明知选不上,她都不会进宫冒那个险。
肖妈妈将江意澜扶到椅上坐下,然后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回道,“姑娘无需着急。宫里的规矩等姑娘进了宫自有专门的嬷嬷教给姑娘,到时候姑娘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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