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澜乍然睁眼,初看到这张脸,惊得差点呼吸不过来,她原因为太医不过是个小老头,而坐在跟前的却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不但年轻,还很帅气。
“姑娘,您真的醒了?”流月不可思议的呼了一声,房门立时便被推开,那太医以极快的速度从床上站起身闪到一边,面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收起。
丘氏第一个迈进门,率先扑过来,“意澜,你怎么样了?”
江意澜面色稍显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却好了很多,“母亲,我很好,您莫要伤心。”
杨氏急着走到床前瞧了瞧,悄悄退到流月身侧,朝她看了一眼,流月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杨氏面上显出一抹失望之色来。
那太医朝丘氏躬身道,“大夫人,既然二姑娘已经醒了,我留在这里也无用了,便先行一步。”
丘氏起身,满心里的疑惑却不敢问出口,只得行个礼,“今次这番真是谢谢您了,我儿的命多亏了您。”再往下却不敢多说了,唯恐说得多了,惹起旁人怀疑。
朱颜却迎上来,两眼红肿,朝那太医福了福,“神医,劳烦您再给咱们姑娘把把脉,前次您说吃了人参做引子的那药便好了,这怎么忽然又犯起来了?还是再请神医给瞧瞧的好。”
丘氏心里一亮,随着道,“是啊,还请神医再给瞧瞧。”
太医摆摆手,稍显严肃的道,“我那药方子是没错的……”顿了顿,又道,“只怕那人参才是有问题的。”
说了这句,抱拳行个礼竟不管不问的转身走了。
话说到这里,江意澜心里自是明镜儿一样的,如此瞧来这人是来帮助他们的,来的倒也及时,只是他是谁派来的呢?
江意澜抬眸望向丘氏,见她投过来的目光亦是无解,遂知并不是丘氏安排的。
丘氏在床边坐下,细细的问了几句,这才长出口气叹一声,“醒了就好了。”又猛然惊觉,“哎呦,本是你祖母唤我去暖香院的,没曾想碰到你又犯病,流露,咱们这就快去吧,让太夫人空等了这许久,只怕急了。”
杨氏撇撇嘴,有一阵没醒过神来,可当她听到那太医最后一句话时才猛然惊醒,想要多说几句,却已晚了,自己已钻进旁人设下的圈套里,但她仍不甘心,“意澜,你方才不是也有事要去暖香院的不?你才刚醒了还是不要出门了,你有什么事,让咱们给你祖母带个话就成了。”
江意澜故作艰难的动了动身子,“有劳二婶了,其实我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屋里的月笼哭着来求我去救她娘,说是在暖香院里跪着呢,我原是瞧瞧去的,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
“母亲,二婶,劳烦你们帮着瞧瞧,若真犯了大错,澜儿自是一句话没有,该罚的罚该撵的撵,若错处不大,还望二婶给求个情,好歹给我个面子,免得寒了下头人的心。”
杨氏胸口顿时像被塞了块大石头,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可竟也无话可拒,暗暗攥着手心,面色依旧不动,笑嘻嘻的道,“即使你不说,二婶也是要帮你的。”
一屋子人全都退出去,只剩下朱颜在跟前伺候,江意澜禁不住舒了口气,手心里竟渗出层层细汗,饶是这般应付,亦不知道在太夫人跟前能否搪塞过去。
她抬头看看朱颜,“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太医又是怎么来的?”
朱颜笑着将手里的茶杯递到江意澜手上,“姑娘怎么猜出来我知道怎么回事呢?”
江意澜翻了翻眼,瞪瞪她,“你一句一个神医的,岂不是提醒母亲与我的么?”
朱颜咯咯笑起来,“姑娘,我还没走到岸青园就瞧见流露进了院子,又瞧见大夫人跟着出来了,身边连个院里的丫头都没带,心里头想着定是出了什么事,便等大夫人出门后偷偷的找了碧青,然后碧青又去寻了小厮找了大老爷。大夫人叫太医的时候大老爷便也带着那太医到了,只是大老爷没一起跟着进来。”
她说着捂着胸口轻抚几下,一想起方才的那般惊险,她一颗心还砰砰乱跳。
江意澜眉角微挑,两条眉毛蹙在一起,莫非江微岸已经知道她与丘氏造假的事了?否则怎会这般来帮她们?这件事上,她们骗了他,他又会怎么想呢?
她忽然觉得头真的疼起来,拿手在头上轻轻拍了几下,低声道,“这一关恐怕难过咯。”凝思片刻,又吩咐道,“朱颜,快去暖香院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没?”
朱颜见姑娘眉头紧蹙,知她担心人参的事,遂安慰道,“姑娘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月笼吧,她自己的亲娘,比任何人都上心的,她一定打听的更仔细。”
江意澜点点头,经过这一番变故,她深刻的认识到一件事,跟前可用之人实在太少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朱颜一人,就像刚才,派了朱颜出去打探消息,其余的再也帮不上忙,倘若跟前有几个得力的,杨氏来之前便可听到些风声,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月笼又是个懦弱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敢放心的让她办事?
她顿时觉得有心无力起来,不由得叹口气。
“姑娘也莫如此担心,倘若真是那人参的事,大夫人也可应付得来,人参被下头的刁奴偷换了去,倒是害了姑娘您了。”朱颜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毕竟这事理亏在先。
“朱颜,咱们院里一共有多少人?”
朱颜愣了愣,想了想,才道,“自李妈妈走了后,还剩下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粗使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再加上月笼我们两个,一共也就十个人。”
文江侯府里的姑娘爷们跟前伺候的最高的便是二等丫头,只有太夫人及三位夫人跟前才有一等丫头,太夫人跟前四个,而三位夫人跟前是两个。
李妈妈是江意澜的奶妈,三年前得了太夫人恩准,跟着两个儿子回乡下养老去了,澜园里便未添管事妈妈,而澜园内的大小事务一般都由丘氏亲力亲为。
以前的江意澜几乎从不过问院子里的事,对丫头婆子的事根本不知,倒给了她现下询问的理由,“朱颜,四个三等丫头里,你瞧着怎么样?”
朱颜并未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才分析道,“青枝是月笼提上来之后才提上来的,瞧着倒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平日里不喜说话,她是家生子,老子娘,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府里当差。花琪是最小的,性子也活,这府里就没个不认识的,碰着谁都能说上几句,不过她是牙贩子送进来的,进府不过三年。茶镜倒是个稳重的,凡事不急不躁,她针线活做的极好,在咱们府里她算是排上号的,别的院子里常有人来找她帮忙。至于井桐,因着原来伺候过大姑娘,前年才被分到咱们院里来,倒显得有几分生疏了。”
江意澜顺着朱颜的话头想着这几人,她自己了解的却不多,遂嘱咐一句,“朱颜,你多瞧着点,看哪个是得用的,哪个该是疏远的,平日里跟她们多接触下。”
朱颜点头应了,心里思索着姑娘的用意,自是不会多想。
江意澜斜身靠在床上,顺手拿起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页,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心里一直想着人参的事。
过了一会子,膝盖开始剧烈疼起来,许是方才一番折腾撕裂了小伤口,她疼的呲牙咧嘴,又将朱颜叫进来,重新上药包扎一番才算作罢。
一直折腾了两三个时辰,到了傍晚,月笼才回来,眼皮红肿,到江意澜跟前福了福,“姑娘,大夫人请您放心,什么事儿都没了,让您安心养身子。”
江意澜原本正焦急的等待结果,听了月笼这几句话心里反倒没底了,既然什么事儿都没了,丘氏为何没直接过来告诉她?
她不好直接询问丘氏的事,转而问道,“你娘的事呢?”
月笼眼角一红,扑通跪在地上,抽泣道,“姑娘,都是我娘犯了糊涂,偷了您治病的人参,差点害了姑娘的病,本来太夫人要将我娘赶出去,是大夫人求了情才留下来的,虽然挨了板子,那也是大夫人对我们的恩德了。求姑娘莫要怨恨我娘,她以后定然不敢再偷了。”
这么说人参的事真是被掉包的说法掩过去了,可她心里怎么还是惴惴不安的呢?
“朱颜,找瓶子伤药给月笼带回去,挨了板子,总归是能长点记性的,但愿以后都能踏踏实实的,莫再做那赌的事了。”
月笼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江意澜亦是听不下去,缓缓摇了摇头,希望能将心里的不安甩出去。本来应该昨天晚上传上来,居然断网了,一大早网线好了赶紧传上来了!!
第二十章。初闻霍世威
晚饭过后,江意澜坐在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有些呆怔。
“姑娘用过饭了么?”
丘氏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江意澜一阵惊喜,抬头瞧见江微岸也一起进来了,心下微微一动,欲起身行礼,却被丘氏早一步按在椅上,“自己的亲爹亲娘,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腿上怎么样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其实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咯的疼了些。”
目光看向江微岸时,稍稍有些闪躲,江意澜猜不出江微岸到底知道了哪些,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江微岸微垂着头,面上的关爱一览无遗,却并不开口。
两人在江意澜对面坐下,丘氏抬眼偷瞧下江微岸,见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遂对江意澜笑道,“日后莫要乱跑了,在屋里好好的养着。”
江意澜笑的灿烂,有些撒娇的回道,“母亲,您这话女儿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好歹的也让女儿的茧子磨磨您再来说。”
丘氏咧嘴笑,满眼里掩不住的欢喜,她的澜儿竟也会说笑话逗她开心了。
门帘摇了几摇,又被人高高撩起,碧青端着盘子进来。
丘氏忙道,“快些给姑娘喝了。”
江意澜以为又是丘氏让厨房里做的什么补品,这些天丘氏可没少在她的饮食上下功夫,她本是个挑食的,不合口的一点不吃,丘氏便让厨房里变着花样儿做好吃的给她送过来。
她从碧青手里接过碗,笑道,“母亲,再这么补下去,我都要被您养成一头肥猪了。”
丘氏扑哧一声笑了。江微岸却开口道,“这是人参做引子熬好的药,好好的喝了吧。”
江意澜的笑容僵住脸上,甚是尴尬,一时间那碗端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丘氏心下发虚,只转头瞧了瞧江微岸的面色,递给江意澜一个眼色,示意她将药喝下去。
江意澜反将碗搁在桌上,起身跪在江微岸跟前,“请父亲原谅女儿。”
丘氏面色焦急,忙伸手去扶她,“快些起来,你今儿个怎么回事,还跪上瘾了。”
江意澜推开丘氏的搀扶,目光坚定的看着江微岸,“父亲,女儿不该欺骗您,请父亲不要气坏了身子。”她既知江微岸已知道人参的事,等他前来问罪,倒不如主动承认错误了。
“你哪里错了?”江微岸面色不动,目光稍有些严厉。
“女儿不该骗您。”
“还有呢?”江微岸追问道。
江意澜微微的摇了摇头,“没有了。”
江微岸陡然提高音量,“旁的地方你都没错?”
“是的。父亲。”江意澜的声音平稳坦然,没有丝毫的计较拿捏。
江微岸反而笑起来,笑过后又叹口气,“亏得你想了这主意,不然你母亲可就躲不过去了。意澜,快起来吧,真真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了。”
丘氏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将江意澜扶起来,狠狠的瞪了江微岸一眼,“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女儿跪下才能说话?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
江微岸用极低的声音却又十分慎重的道,“这点疼算的了什么,吃得苦,方能得甜。”语气与往日的轻松洒脱完全两样,江意澜不由得朝他眼里望去,那乌黑的深潭里正闪着一抹亮光。
“老爷,今日的事多亏得你,那太医倒是个机灵的。”丘氏一想起下午的事仍是心有余悸,尤其想起杨氏当着侯爷太夫人的面问她从哪里寻来的神医时,若不是已见了那太医,她还真被问的说不出话来。
江微岸面上露出欣赏之色,“不要小瞧他年轻,他可是霍家最年轻的掌家人。”
丘氏抽了口气,“他便是皇医世家的掌家人霍世威?他们家里出来的可都是进宫为皇上为宫妃们瞧病的。他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瞧着也有几分英气。”
江微岸但笑不语。
怪不得太夫人即使满心里的怀疑却不由得相信了这番说辞,那霍世威便是铁打的证人,他的医术与高高在上的荣耀足以令任何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况且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到文江侯府里行骗,所以太夫人不但相信了丘氏的话,还将那颗人参再次送给江意澜。
文江侯自是没有二话的,武骆侯府那边已经结下误会,一时半会的也解不开,他自不会再因此而误了孙女儿的命。
丘氏扁了扁嘴,“以前可没听你说起过他,原来倒是跟你熟识的。澜儿最危险的时候你也不请来给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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