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陷入冰点。晚上睡前,小可跟海潮通话说了这事。
海潮觉得沈画简直疯了:“她怎么敢直接找你爸说这事?一、她凭什么?二、她在你们家住这么长时间不了解你爸吗?不了解,说明她没脑子。了解了还这么做,更没脑子!”
小可道:“我看她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海潮道:“她和向飞到这步了吗?”
小可说:“她到了,向飞没有。我认为向飞是在利用她。”
海潮沉吟:“要真这样,向飞过了。但说到底,是沈画的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这样下去会死得很惨!”
小可说:“我再说说她?”
海潮在电话那头道:“没用,你说一百句抵不过向飞跟她说一句!我找向飞,你负责你爸妈那边。”
海潮决定插手向飞和沈画的事,这事如不解决任其恶化,有可能影响光瑞上市。
见到向飞后海潮开宗明义:“向总,您不该指使沈画找邓文宣!”
向飞道:“我没有指使。”
海潮说:“是她主动要去?她为什么这么主动?”
向飞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我跟她提过,她拒绝了,突然间又主动要去,我同意了。如此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海潮说:“她跟没跟您说过,她对您有了一种特殊感情?”
向飞镇定道:“没有。”
海潮追问:“您想没想到过呢?”
向飞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海潮再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向飞两手一摊:“我什么都没做!”
海潮一字字道:“您在跟她玩暧昧!——先是跟她开诚布公,而后跟她推心置腹,接着对她全方位赞扬肯定!向总,您还要怎么做才算是做呢?四十出头,离异单身,身家过亿,真正钻石级人物。您明明知道,您的存在本身对女孩子就是一个巨大诱惑。”
向飞试图抵抗:“我比她大那么多,结过婚还有孩子……”
海潮不想再兜圈子,正色道:“向总,您明明知道爱不爱一个人起关键作用的从来就不是他的弱点,是长处。基辛格说过,权力是一剂春药,同样,金钱也是,您二者兼有!”
向飞无以抵抗索性承认,大笑道:“说得对说得好!郑总就是郑总!我在你基础上补充补充?……这世上所有的爱,都是各种条件比较平衡后的结果,你在意什么,什么就是你的春药!最烦女孩子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爱,就爱你这个人!——我这个人是什么,一把骨头一堆肉?”
海潮道:“向总,您可以不相信爱情,可以看破红尘,可以玩世不恭,这是您的自由,您怎么生活我不管也管不着,您怎么对别人我也不管也管不着,但我不希望您这样对待沈画!”
向飞笑着作揖:“疏忽了!沈画既是邓小可的表姐那就是郑总的姻亲,对不起!……不过呢,就算我方法上有点问题。你的说法是,玩世不恭了,我利用她了。但是,她损失什么了?”
海潮说:“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她被邓文宣从家里赶出去了!”
向飞大吃一惊:“这她真的没告诉我!”
海潮道:“你知道从邓文宣对这事的激烈反应中我想到了什么?在邓文宣脑子里,‘脑神宁’已经跟‘龌龊’连到了一起!向总,你动用沈画实在是一大败笔。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请邓文宣帮忙,是请他不要帮倒忙了!”
向飞安慰自己:“邓文宣不至于——”
海潮一摆手:“稍微设想一下,如果他去参加某个专业会议,如果有人问到他关于‘脑神宁’,他肯定会流露排斥,他已然不可能完全客观!这种人的正作用有多大,副作用就有多大!”
向飞继续自我安慰:“这种概率应该不大。去参加某个会议,人家恰恰问他‘脑神宁’——”
海潮斩截道:“向总!……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向飞喟然长叹:“你有什么好主意,或者,想让我怎么做,你说!”
海潮道:“让邓文宣知道你和沈画是清白的!”
向飞叫起来:“这怎么让?!……把沈画开了?……这对她太不公平!”
海潮道:“——也不一定有用。”
向飞满腔愤恨:“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专家!简单、粗暴、刻板、生硬、僵化!”
海潮道:“他变成这样你们得负很大责任!长期以来在你们这些人的包围下,他难以分辨无从分辨也没时间没精力分辨,怎么办?一刀切!对来自熟人的要求一概抵触抗拒,最终,因反应过度失之客观……”
向飞颓然摆手:“这些不说了吧,说眼下?”
海潮说:“我们都再想想?沈画这边好办,只要你不再去招惹她,她自己会慢慢冷下来。”一笑,“班门弄斧了,这方面,向总比我有经验!”
向飞送海潮后回来,看沈画坐办公室对着电脑工作,他注意地向她电脑屏幕上看,网页显示的是药品销售信息,但在屏幕左下方,有着被“最小化”了的窗口。他走过去,俯身接过她手里鼠标点开了那个窗口,霎时,各种房屋租赁信息充满了整个屏幕,沈画脸一下子红了。
向飞不去看她,只滚动着鼠标看屏幕,很随意似的问了句:“邓文宣不让你在家里住了?”
沈画默认。她早该想到,这事瞒不过向飞,向飞和郑海潮现在是合作关系,过从甚密。她没说话,无话说,只能等向飞表态;接下来,向飞的表态让她大感意外。向飞说:“我西城有套小房,一直空着,你去住。”沈画没这个思想准备,慌得摇头摆手道“不用”,向飞仍看电脑:“你不去住也是浪费。”
这工夫沈画冷静了些,态度随之坚定:“真的不用!”
向飞颇意外,停住滚动鼠标的手,扭脸抬头看她:“为什么?”
沈画说:“我跟魏山山说好了,我们俩合租,相互有个伴。”山山现在跟一对年轻夫妇合租,男女混住有诸多不便。
听着合情合理,向飞便没再坚持。让她去住是良心不忍,她不接受他乐得顺水推舟。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她认为他此举别有深意,岂不节外生枝。郑海潮的警告必须重视。
周末,沈画和山山看房,旭刚上密云干活儿去了。一连看了三处,乘公交、挤地铁、上下楼,不是房子不好就是环境不好,看第三处房时沈画真想闭眼一跳河,好赖就它了。那房在一栋老式五层楼的顶层,哪儿都好,只天花板上有大块水渍,不用说,下雨时准漏。如果不是山山有过房屋漏雨之痛,她们肯定就把这房租下了。下公交车,二人向第四处房走,烈日当头,脚下柏油路晒得发软,沈画涂了防晒,戴了墨镜,打了遮阳伞,仍担心皮肤会受到紫外线伤害。
路上时有名车驶过,车主不乏年轻女孩儿,沈画目送她们消失,若有所思地对山山道:“向飞说,他在西城有套空着的小房,让我去住,我说不去。”
山山道:“有这等好事!……你为什么不去?”
沈画道:“我去了你怎么办?”
山山笑起来:“拉倒吧你!”
沈画也笑了,问:“山山,你说向飞为什么让我去住?”
山山的回答根本不过脑子:“看你可怜!”
沈画不爱听:“可怜的人多了!”
山山说:“那你说为什么?”沈画不吭气,山山道:“你认为他对你有想法!”沈画点了头。山山说:“那正好呀!你对他也有想法——”
沈画说:“我拿不准我们的想法是不是一致。”
山山道:“你想结婚,怕他只是想跟你玩玩儿?”沈画默然,山山道:“那你还真不能去他那里住。”
第四处房好得出人意料,两室一厅干净整洁,家具家电宽带俱全,房主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妇女。因没通过中介省了中介费,只要四千块一月。但有一条:确定了租,须当场签合同交半年租金,因她还得上班不可能像中介那样随叫随到。这让山山有点犹豫,推说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能不能改天再说。旭刚走前一再说让她们先看、多看,不要定,看好了,等他回来看了后再定。沈画不肯,说她带了卡,她去取,她先全部垫付。她受够了找房的辛苦,受够了山山的那对奇葩邻居。有一天邻居男明知沈画在家,撒尿大敞着厕所门,被沈画撞上时他居然边继续撒尿边扭脸冲着她笑,扭脸时身子一动,尿液洒了一地!在沈画坚持下,顺利租下了房,两人一人预付一万二。
……
搬好家布置好后,小可应邀前来参观:整齐干净的房子,南北通透,南屋窗台摆两盆绿植,一盆瓜叶菊一盆芦荟,瓜叶菊开满幽静优雅的紫色小花。小可由衷赞好,沈画道:“晚上一块儿吃饭?庆祝我们的乔迁之喜!”
小可想想:“叫我妈也来?让她看看。她一直惦着你这事。”
沈画说:“你妈来了你爸怎么办?”
小可苦笑:“我爸晚上不在家。就是在家,他俩也不说话。”
惠涓欣然同意前来,并把做好的饭菜带了来,沈画她们去超市买了熟肉买了酒,摆了颇为丰盛的一桌。
四个女人围着餐桌坐下。起先惠涓说她不喝酒,开车来的,架不住孩子们一起劝:难得咱们四个聚一块儿没别人,能喝的都喝一点;不能开车不开,车放这儿打车回去。劝到最后沈画说:“您不喝,光我们喝没意思!”说得惠涓眼泪汪汪,为这话中透出的对她的存在的重视。
红酒汩汩斟进了四只杯子,惠涓举杯:“画、山山,祝你们找到了这么好的房子!”
沈画则道:“祝小姨永远年轻!”
小可、山山跟道:“永远年轻!”
咣,四只杯子碰到一起,惠涓仰脖将杯中酒一口喝下。
喝到后来,除沈画没喝外,其余仨人都喝多了,惠涓喝得最多,话最稠,瞪着双血红的眼睛对女儿念叨:“小可,去日本、读研!妈支持你!……跟你说,不,跟你们仨说,女人靠谁也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沈画摆手:“小姨,我不赞成小可去日本,放跑了郑海潮,后悔一辈子。女人干得再好,不如嫁得好!”
惠涓笑:“那我倒问你了,我嫁得好不好?……好!过得好不好?……不好!……告诉你们个事啊……你们知道我多长时间没过组织生活了?”三个女孩儿不明白,惠涓笑得咯咯的:“连这都不知道,还年轻人呢!……单位是组织,学校是组织,这你们知道吧?……同理啊,婚姻也是一级——组织!……在组织,就得过组织生活,明白?”
沈画按住惠涓端杯子的手:“小姨,您喝多了!”
惠涓拿开那手喝下杯中的酒,继续:“这种事儿,男的占主动,他想过,你不想过也得过;他不想过,你想过也过不了……”
沈画道:“小姨,别再跟姨夫闹了,闹时间长了真可能把他推出去了,我姨夫这样的,在外头抢手着呢!”
小可醉醺醺证实:“是滴是滴!有一次,我去找他,好多女学生围着他……签名留念,有一个特执着的,还让他写情诗……”
惠涓笑:“嚯,还,还情诗!……他写了吗?”
小可点头,念诗:“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惠涓听着,笑:“水平见长啊,比当年给,给我写的那些烂诗强多了……”沈画瞪小可一眼,对惠涓说:“那不是姨夫写的,是仓央嘉措!”
惠涓笑着咬牙:“借花献佛更无耻!”
沈画正色道:“小姨,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势均力敌时可以硬碰硬,现在,不成!”
惠涓听了只是傻笑,笑着笑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知道,女人老了就不值钱了——”
沈画道:“您的问题就在这里!小姨,永远年轻谁也做不到,永远有魅力可以做到!”
惠涓说:“什么都不干,天天,上美容院,我也可以……”
沈画说:“您的问题不在外表,在心里!”惠涓瞪着双醉眼看沈画,不懂。沈画道:“比方,我送您的那件真丝睡裙您为什么不喜欢?”
惠涓说:“噢,那个呀,太透、太露……”
沈画断然指出:“NO!您是觉得老夫老妻没这个必要!”
惠涓一怔,饶在微醺中仍有所悟,沈画看她听进去了,趁热打铁:“小姨,听我妈说您年轻时特别浪漫,喜欢诗,爱看话剧,还时不时地跟我姨父在家里搞烛光晚宴……”
……
这天夜里,邓文宣做完手术到家已是凌晨两点。摸黑开门进家,悄悄向卧室去,进去后转身轻轻关门,身后床头灯突然亮起,他吓一跳——这几天他一直独居卧室没想到屋里有人——回头看,妻子坐床上,显然是她扭亮的床头灯,吊带透明睡衣使她上身裸露着近一半,微笑着朝邓文宣看。
邓文宣毛骨悚然。
第十三章
惠涓吞吞吐吐问小可,可否去沈画她们那儿小住?小可一开始没明白——意思明白,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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