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太不言语了,董二嫂其实有话还没告诉她。叶秋私下已经跟她说了,日后等她儿子大了。也会有安排的。象朱德禄,虽没成亲没儿子,但他家要是日后决定过继个孩子到他名下承继香火,村里也会照应着些。所以董二嫂的心里稳当得很,也不想着再嫁,就安心带着孩子住在村里。
只兰阎罗这个当师父的,原本是不愿意收那两个小徒弟的。无奈村长剽悍,后面还有大腿撑腰。他招惹不起,只能把人收下。倒是在相处中,发现这俩孩子一个闻着药味就苦瓜脸,一个总是草药杂草傻傻分不清。每每逗弄起来,倒是颇为有趣。
于是此刻,欣赏完了他的新药房,转头瞧见朱孝天捏着鼻子在那儿煎药,兰阎罗眼珠一转,坏水又冒上来了,“小天啊,你把这药煎了,一会儿就拿去给人灌下吧。”
朱孝天愣了愣。这样的大事他也能做?
清水营送来几个重伤昏迷的伤兵,一直不甚清醒,全靠灌药吊着他们的命。这样的危重病人。连仙人村的婶婶婆姨们也是不敢看顾的,全托几个懂医的士兵料理。
可兰阎罗满不在乎的摸出一支拇指粗的竹筒,“这个你总见过吧?把药吹凉了,就用这个架上漏斗,给人灌下去,简单得很。”
至于其中的分寸要怎么掌握。才能让人刚好喝下药,又不至于呛到。嗬嗬。兰阎罗准备让小学徒去实践中摸索了。
那几个病人养得差不多了,估计有快醒来的,正好拿去给这笨手笨脚的小徒弟折腾。横竖出不了大事,顶多闯点小祸,若是能让他们知道医道一途贵在用心,兰阎罗觉得,他也算是教得其所了。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故意整治小徒弟,吓他一回,看他哭鼻子的意思,就只有天晓得了。
朱孝天是老实孩子,就算心里没底,可还是听话的去了。
这一去,果然就出了问题。
灌药的时候竹管插的位置不对,一下呛到人家气管,把人生生的咳醒了。
朱孝天吓得脸都白了,腿软在那里跑都不会了。就见那个脸上有着好几道狰狞伤疤的大兵,张嘴就问,“这,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古怪,让朱孝天连话也不会说,紧贴着墙壁缩在那里,跟小老鼠一样,只会带着哭腔拼命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到他熟悉的口音,那士兵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正好此时,庄林陪着朱方氏进屋,边走还边说,“您啊,真是太客气了。这里已经布置得这么好了,还给咱们做这个。这帮混小子,命硬得很呢。哟,您看,这不是醒来了一个?”
朱方氏没仔细看那士兵,只扫一眼便转头道,“反正是个好兆头,给你就拿着,反正也不费什么事。这是咱们乡下的老规矩了,谁家有重病的孩子,都从村里几个上年纪的老人身上剪下块布来缝根带子,替他们系住命。孩子,这根就给你——”
她的话,在转头再度看向那个士兵时,戛然而止了。
一双总是温和慈祥的老眼似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睁得极大,连表情也变得不一般。
庄林觉得奇怪,才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见那醒来的士兵却是迅速低下头,干涩的说,“你认错人了。”
可这一句话,却象是点燃火药的引子一般,让朱方氏瞬间就扑了上去,“虎子,你是虎子!”
“大婶,你真的认错人了。”那士兵拉起被子死死蒙住脸,怎么也不肯露头。
可朱方氏却象疯了一般,拼命撕扯着,“你让我看看你的脸,你让我看看!”
小地瓜跑回来报信的时候,没在家里找到他娘,却看到正抹着眼泪的朱方氏了。老人家跟丢了三魂七魄一般,蜡白着脸,木木的连他进来都没有了反应。
朱长富在屋后的小树墩上劈柴,可每一斧子下去,都是歪歪扭扭抖着手,看得人胆战心惊。
鲁大太太在一旁叹气。左右却寻不到叶村长的身影,小地瓜有点无所适从。情况暂不明朗,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他该向谁汇报有骗子来了的事?
忽见鲁季贤在一旁偷偷冲他招手,地瓜赶紧哒哒跑过去。
鲁季贤跟小大人一般,老气横秋的摸摸他的头,说,“家里出了点事,地瓜你要乖。对了,你把苹果带到哪儿去了?”
小桂圆儿因为软萌可爱。很讨鲁大太太的喜欢,没事都在家陪着她玩。鲁季贤嫌弃这样的小跟班有些不霸气,所以对威武的苹果总是念念不忘。
呃……小地瓜假装没听到,只赶紧跟小哥哥商量,“村口来了两个坏人。又说是我家的亲戚。上回来过这样的人,我娘说以后不许理他们的。现在苹果在看着,你说怎么办?”
鲁季贤一听,顿时勾勾手指头,叫来两个家仆,“你们把铁牛叔叔叫来,跟咱们一起去看看。”
小家伙挺有心眼,万一要打架,还是当兵的比较靠谱。
可等着鲁季贤亲自带队到了村口。却是瞬间就恢复了小孩儿样,活蹦乱跳的扑过去,“爹。爹!姐姐,姐姐!”
鲁宗佑笑开了花,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下车把飞扑过来儿子一把接过,高高举起,“好小子。又长高了,想爹了没?”
“想!”鲁季贤应得干脆。还扒着他爹的脖子,在他的脸上死命亲了几口,叭叭作响。
这样毫不做作,又天性流露的父子相聚,让小地瓜瞧着有些眼馋了,回手揪着铁牛的衣袍,假装不在意的扭过小脸,可一双大眼睛还是忍不住的瞟来瞟去。
连旁边鲁小凤也有些醋意的道,“哼,用得着的时候就说女儿好,女儿贴心,见了儿子就忘了女儿了。”
“姐你又吃醋了,当心以后吃成个大醋缸,嫁不出去!”鲁季贤扒着老爹的肩膀,对着姐姐吐舌扮鬼脸。
鲁小凤急了,“爹,你听听,瞧弟弟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鲁宗佑瞧着一双儿女拌嘴,宠溺的呵呵笑,“你弟弟跟你开玩笑呢,爹哪有忘了你?这不是好久没见你弟弟,有些想他了么?你大娘好吗?娘好吗?还有外公外婆,一家子都安好吗?”
“都好着呢!”鲁季贤得意的昂着脑袋显摆,“我还在村里教书,收了可多学生呢。”
“你就吹吧!”鲁小凤嗤笑着道,“反正娘就要生小弟弟了,以后有人也要看着别人撒娇了,到时可别哭鼻子。”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跟你们女孩子一样。”
这边一家子说着话,后头铁牛一瞅,没自己什么事了。再看一眼撅着小嘴,把他衣角都揪出一朵皱巴巴小花的小地瓜,瞧出这孩子心情不好了。
“你,要不要跟我去玩玩?”
自从他们在后山建了个小小的乐园,就成了村里孩子的天堂,只是地瓜年纪小,好多项目都不让玩。
不过这个时候,自觉受了点莫名委屈的地瓜觉得自己可以谈谈条件了,“那叔叔带我去荡秋千,我要荡最大的那个。”
这个——铁牛不敢作主。
营长可是有过交待,他们训练的东西,可不敢让孩子们随便玩,万一出点事,谁都不好看。
不过没关系,铁牛不敢带,并不表示不能把小地瓜交给营长。所以难得聪明一回的铁牛,牵着小地瓜走了。
苹果见此赶紧跟上,既然不是坏人,那它也跟去玩玩吧。
而鲁宗佑在跟儿子重逢的喜悦后,又很快从鲁季贤嘴里,得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那小妻挂心多年,一直下落不明的小舅子找到了。可坏消息是,小舅子不肯跟家里人相认。
这让想去拜见岳父母的鲁宗佑有些踌躇,这个时候,岳父母哪有心情见他?不如他也去看看究竟,看能不能帮上忙吧。
※
某马:哥今天又没有出镜,忧桑。
某猪:我又出镜了,哦也。
某马:秀出镜,领(盒)饭快。
某猪:最惨的是连盒饭都吃不到。
某马:我要跟这只猪pk!输的就退场!
某猪:好,二选一。你要pk谁的牙长,还是谁的鼻子长?
某马:……
第202章 冷落
做药房的窑洞里,外人已经清理出去,朱青青坐在炕边垂泪,叶秋给她递了杯热茶,她低低道了声谢接了。
叶秋退坐到一旁的椅上,同样给自己倒了杯茶。说算没说什么话,可坐了这么久,她也觉得渴了。可炕上被窝里裹着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
此人身份已证实,就是当年的朱德全,如今的方虎。
怪不得之前怎么也查不出他的消息,原来当年在当兵之初,他就给自己改了姓名籍贯,可如今就算被人认出,他也死活不肯承认。
瞧那裹着跟蚕蛹似的家伙,叶大村长心中冷笑。躲,看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她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更不会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之类的话。易地而处,若朱长富是她亲爹,强逼着亲生子顶替侄儿去当兵这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叶秋也会对他有意见。可有意见你可以提,假装不认识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朱长富再不好,但朱方氏却是护着这个儿子的,朱青青更是为了这个弟弟怨了爹娘十几年。眼下朱德全因为记恨他爹,连带着连娘也不认了,姐姐也不认了,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叶大村长抿了口茶,脑子里开始琢磨要怎么整治这头倔驴。
旁边朱青青喝了半杯热茶,感觉喉咙滋润了些,又哀哀的对弟弟开了口,“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有许多委屈。可再委屈,你也不能不认下咱们吧?虎子,你出来说句话。跟姐姐就说一句话,行不?”
被窝里,蒙着头的朱德全依旧是那句话,“我说了,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弟弟,更不是你们家人。”
朱青青还待再劝,可叶秋开口了。“姐,算了吧。我想可能真的是咱们认错人了。”
朱青青一愣。自家从小带大的亲弟弟,就算是脸上添了几道疤,怎么可能认错?
此时鲁宗佑来了,也不知屋里的情形。站在门口问了句,“我能进来吗?”
叶秋不认得,朱青青却是立即站起来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一句话,叶秋知道是谁了。
鲁宗佑憨厚的笑笑,“战事了了,我就带着凤儿来见见你爹娘,也接你们回家。你还好吧?”看他的眼睛落在自己肚子上,朱青青脸上一红。“都好。你去见过大姐了吗?”
鲁宗佑道,“这不是听说你家有事,我让凤儿和她弟弟先过去请安了。先过这边来瞧瞧有什么帮忙的。这是,小舅子?”
朱青青面现无奈,倒是叶秋主动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是姐夫吧?我是叶秋。早听姐姐说过你了,这大老远的过来,累坏了吧?咱们赶紧家去说话。”
可这就把小舅子扔下了?鲁宗佑是个厚道人。有些不忍心,可叶秋已经推着他二人先出门了。
还假惺惺转身给朱德全赔了个礼。“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家叔婶是忆子成狂了,姐姐也是太想念弟弟了,遇到个长着象的就乱认亲戚,请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回头我会劝劝他们,要是劝不好你也别担心。兰大夫说了,你这伤没什么大事了,再好好将养一阵子,就能离了这里,也烦不了你多久的。”
说完这话,她利索的转身走了。把朱德全晾在那儿,反而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他方才其实很想转身看一眼他那个姐夫的,当年因为姐姐是自卖自身,所以也不知这人到底是好是坏,老到什么程度。只刚刚听他声音,觉得很不年轻,朱德全心里就有些不好过。但听说已经有了两个外甥,又听那老男人说话客气温厚,想着姐姐过得不错,他心里才好受了些。
可不管听着怎样,总要亲眼看上一眼才能安心。所以听着脚步声远了,他便从炕上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挪到门边,悄悄把门缝扒开条缝往外张望。
可惜却只见到空空如也的前院,连个背影也没瞧见。
失望的朱德全也没心思隐藏形迹,挥手放下门帘,回炕上生闷气了。也不知是气旁人,还是气自己,总之那脸上的懊恼,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
可他却不知,叶秋拉着朱青青鲁宗佑走了,却没走远,只出了院子,就兜了个圈转回来,正踩着石头,趴墙头上偷看着他呢。
眼见弟弟不是真的那么心狠不认自己,还出来张望,见不着的表情又那么落寞,朱青青的眼泪唰地就又下来了。
才想张嘴唤他一声,却被叶秋扯开了,“若想让他真正打开心结,这会子可不是相认的好时候。姐姐要是信我,就先家去,此事我自有办法。”
朱青青有些不舍,但鲁宗佑是男人,更能理解此刻朱德全的心思,“叶家妹子说的对,他乍然回来,心中又有怨气,不是这么容易能拐得过弯的。不如给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