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岚自觉无意,正待转身离去时,却听得熟悉不过的声音掠过。
“谁说我不会保她?”
芷岚被身后这声音一惊,蓦然回首,他却是不声不响地披着那外衣向她走来。
依旧是当初的那个人,依旧是不近不远的距离,却换了不同的心境。
芷岚心中钝钝地泛着疼,曾经,断肠崖上,他红衣似血飞舞,她白衣飘然,他披着满身霜露走向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似水。
如今,时光让彼此换了角色。
他着她最爱的白衣,月光下,他的眼色迷离,却不是为她。仔细分辨,才瞧出尽是疏离。
依旧深深的看着自己,依旧一字一句地轻声细语:“你是弃子,她却还是有用,你怎知,我会如弃你般弃她?”
她扯出笑,倾国倾城:“是么?她比我有用处?七公子怕是不知现在的局势呢。这世上还有谁比我知道那玉扣的奥妙?如今句句相逼,七公子,如此费心费力的逼我离开,是怕了我,还是怕你自己情、不、自、禁?”
“陌心中只存珂儿一人,小姐若有意相告玉扣之秘密,自是欢迎。其他着实是在下的错,让小姐误会深了。只是相识一场,如今小姐觅得俊尚郎君,陌与小姐虽萍水相逢、无深交,却还是要提醒小姐一句,金陵顾家深不可测,小姐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他声音冷淡,清冷的声音如秋风一般吹得自己身上的薄纱微微冷了些,芷岚早想好了所有伤人的话,自认为足以抗衡,却不知被他一句“萍水相逢,无深交”出其不意地打地鲜血淋漓。
曲起双臂怀抱住自己,她转过身子,正对着他瞧进他黑不可见的眼底,不再任他背对着自己,才瞧见,那一片黑蒙蒙地眼底,什么都没有。
没有情、没有爱、没有怜惜、没有隐忍。
她终于死心,语气再无丝毫讽刺,只是平淡:“甚好。有人毁了我家,便有人又赐予我个家。尹芷岚之名本就是个负累,断肠崖底亦毁了名声,如今公子即能看开,沉玉便在此谢过公子了。”她顿了顿,转而偏过脸又言“只是,听说公子身子不爽利?既是故人,沉玉怎么也是要送公子一程的。顾家与太师府渊源颇深,怕是要打搅些日子了。”
箫陌握着衣角的手,捏紧了片刻,终于放下,没有将身上的外衣披在她单薄的肩头。
她的话语是深入骨髓的伤人,却也极合体面,箫陌不知道这些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细细调查了顾陵,却查不出一丝一毫的弊端,这让他放心,却也更伤心。
断肠崖一别后。他的离开、尹家被灭、双城另娶、再见垂影,她伤到最深时,他从未在她身旁。
他曾向月亮祈求,他不在的日子里,当她哭泣时,有个人借个肩膀与她,替她擦眼泪;当她受委屈时,有个人将她护于身后,为她挡风遮雨;当她自己逞强时,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禁锢于怀中,直到她嚎啕大哭宣泄舒服。
如今,当这个人真正出现时,箫陌想,自己应该是答偿所愿的装作恭喜,从心里真正的恭喜。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疼,疼的想抛下一切带她走。
即使她不爱他。
即使她恨他。
即使在一起,她厌恶、她逃离、他们相看两相厌。
可是,他不能。
他可以不顾一切,不顾世人的眼光,可以抛下所有的责任,可以承受千古人的谩骂。
他却不能让几年以后,他离世后,她孤身一人来承受这些。
到了那时,他会舍不得死,他会束缚,他会绊住她寻找幸福的脚步,她不幸福,他才更痛。
那还不如,现在断个干净。
所以不解释,所以让她误会。所以,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很坚强,她没有哭,她很强势,那个人让她很信任,可以看得出来对她很好。
她会幸福。
他笃定。
所以可以笑的安心,可以看着她,眼中只存在她,真心说:“小姐放心。正如魏晓婵所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箫陌不会多言的。顾少爷不过半月余便可回来,只盼小姐住的宽心。珂儿身子不好,我便不招待了,夜凉了,小姐还是回去歇息吧。”脱□上的外袍,他下意识地披在她肩头,如同断肠崖底竹屋外无数次他做的那样。
他的手微凉,她的肩头更是彻骨,流连忘返,顿了许久,箫陌垂下了手。
芷岚却反手握住他欲缩回的手,挑眉:“我还是习惯穿红衣,公子好意,心领了。”
他的心思还存在她细腻的触感,她却已然走远。手上是自己的白袍,依旧沾染着他的体温和她的香味,箫陌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微微苦笑。
芷岚走的脚步沉稳,一步一步扎下根,她唇边还仰着笑意,晶亮的双眸却滴下一串泪珠。
她知道自己做的很好,她没有软弱,她没有将自己弱势地一面示人。
暗自给自己打气,她咬住下唇对自己说,即使现在顾陵在场,也是会赞扬她的。
十天,她与顾陵相处的十天,他的训练,她的如今。
十天前,她在茶楼里听得顾陵便是花钱买下尹家故宅之人,便决意无论花上多少钱,也要将尹家堡的基业买下来。
他行踪不定,家丁甚多,排场自然大,她虽然跟寻了几日,却久寻不到见面的机会,总是他前脚走她后脚到。
还是一日她在大街上又走丢了,急急寻不着他人,才有一小童走到她跟前,客客气气地与她说:“这位公子,我家少爷请您上楼一叙。”
她疑惑,顺着这小童所指朝楼上看去,竟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少爷正放下茶杯看着她笑得怡然自得。
她有心别去,不愿多言,开门见山便言:“顾公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鄙人此次寻公子,却是想公子割爱,买与在下尹家旧宅的地,至于公子一切损失,鄙人都愿承担。”
那白衣男子却似听不到她所言,径自煮着茶,递与她一杯:“你脸色不好,看来母亲非虚,一入秋,你小时候的寒症便要复发,喝点热茶吧。你家乡的上好的碧螺春。”
“你是谁?!”茶杯骤然掉地,碎成一片。
“你不会记得我,但我却记得你。十年前,我随母亲曾来探望过姨妈,西域大漠之鹰,你还记得我么?”他笑意晏晏,偏过头捏着她的鼻子,有脸的酒窝浮现,却是瞧着她坏坏地抿气嘴。
“金陵顾家……大漠之鹰……”芷岚只觉这男子越发眼熟,却辨不出来。
芷岚低垂着头不说话,顾陵越发挫败,终于忍不住提醒。
“哎,哪里来的金陵顾家啊,是我离家独创事业,瞎胡诌的。顾陵不过是个化名。死丫头,难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尹芷岚这才抬起头来,恨恨地盯着他,却红了眼眶:“死顾珉之,你现在来管什么用,把地契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四来更文啦~~
我勤奋吧勤奋吧~~
嘻嘻~男配有戏啊有戏啊有戏
稀饭男配啊男配啊
虐芷岚啊虐芷岚虐芷岚~~~
偶也~我暂时考虑是二十万结文,所以没有多少了算起来,过半了耶,撒花撒花给自己撒花庆祝。
写虐心写的我天天郁结颇深。。
真是纠结啊。
现在是感谢时刻。
管家婆一直催文鞭策我,狼吻。。。。。童鞋的支持是我写下去的动力,叩谢。小古的中肯建议,拜谢。晚风的支持,熊抱。还有谁还有谁。。?BW们冒水,下章继续感谢之
47
47、况谁知我此时情。 。。。
幼时的两小无猜,众人只道她与双城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却不晓得,真真正正让两家大人属意的却是这对小儿女。
芷岚之母云玲珑乃书香门第云家养女,虽是养女却如亲生,与云夫人之亲女云碧玺更是姐妹情深。
姐妹两人均是年华正好,相差不过两三岁,却是性格大有不同,芷岚之母玲珑性子温婉,自小便在家料理家事;二小姐碧玺却是个爽朗性子,只身闯荡江湖,好不快活。
当年,云玲珑嫁到尹家堡之时,云碧玺正是在大漠肆意潇洒,闻得姐姐出了嫁,匆匆跑回来却是被有大漠之鹰之称的顾成风拦了下来。
一番机缘巧合,几年无半点音讯,再见时,竟是带着小小的顾珉之回来探了亲。
芷岚犹记得七八岁的年纪,一身黑衣劲装的顾珉之明明线条冷硬,寒冬腊月,他却偏偏拿着小折扇,也不穿皮裘,便是冻得两耳通红,上下牙打颤,还要凑上前去,自命风流摇着小折扇,扯着僵硬的笑,抬手勾了下自己的小下巴搭了句话:“小姐,今年贵庚?不知府上何处?是否已有婚嫁?”
芷岚那时只觉得这小公子好生出怪异,吓得一下子躲在了姨妈身后,便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傻了眼的顾珉之,看看自家娘亲,在看看自己,摸了摸脑袋,实在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他明明记得,那时候家中的徐大哥便是如此逗柳小姐笑的,怎么到了这里,却是惹得小姑娘哭了?
大人们一看他那愣头青的模样,却是乐开了花。
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便是大姨夫尹雄抱着小公主,问了句:“珉之是喜欢上我家芷岚了?”
他羞答答地瞄两眼哭的红了鼻头的还抽抽搭搭地芷岚,低声道:“妹妹好漂亮,我要娶她做婆娘。”
却见三个大人又是笑的开怀。
如此,便是定了传说中的“娃娃亲”?
不过当时却是一时玩笑之话,两家大人没有再提,芷岚岁数小也未曾记得,顾珉之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更是暗自发誓,要真真正正闯出一番事业,做个真正的贵公子再出现在她眼前,赢得佳人芳心。
几日相伴,顾珉之自小生长在大漠,自是皮糙肉厚,更兼小男孩本就淘气,更是拐着温温婉婉地芷岚上蹿下跳。
冬日生出一种果子,青青的还未熟透,顾珉之在大漠没有见过,便拉着芷岚来问,芷岚那几日没少被他吓唬折腾,心里本就存着点鬼主意,便说是甜果,拉着顾珉之的手,一晃一晃的缠着他让他摘与她吃。
暖暖的冬阳照下来,正是迎着阳光撒娇的小女孩和一脸宠溺看着她的男孩。
好在他身手不错,几下便蹬上了树,摘得一颗尝起来,却是先丢下来给底下的妹妹吃,他只当底下是自己的小伙伴,下手自是没个轻重,一下子却是正好砸在了芷岚脑门儿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芷岚有苦说不出,本是想骗他吃那又酸又涩的枣子,却被他砸个正着,疼的蹲下来哎呦的叫。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顾珉之一看,心中更是懊悔,风风火火便要下来,却是脚下一滑,哧溜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傻乎乎地男孩不顾自己的灰头土脸,爬到小妹妹面前,却见小姑娘正正笑的得逞,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本想报复,却是瞧见她如艳阳的眼睛,顿了顿,又傻傻地笑了。
从小,他皮实的很,泛起倔强劲儿来时父亲拿着赶马的鞭子往他身上招呼,顾珉之也未曾改了脾气。却是在这冬日里,下江南瞧见了这小妹子,才头回知道什么叫做万物相生相克。
他顾珉之大闹天宫,再是手腕灵活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是怕的却是尹芷岚的一滴眼泪。
别说哭了,她便是一红眼眶,顾珉之的心就疼的紧,一抽一抽的。
转眼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顾珉之到底不是那个土了吧唧、调皮捣蛋装模作样的小鬼,芷岚也不是那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
可这你来我往,一来一回,却是真真勾出了遗忘的童年趣事。
顾陵也是笑自己的不长进。
十年过去了,他见识的世面早已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可如今见着这小丫头片子一红了眼眶,心还是疼的跟什么似的。
忙陪着笑脸讨好,尽露本性:“哎!哎!你别哭啊,不就地契么,我给你就是了,你还要什么,都给你还不成么?!”
芷岚本就委屈,本以为拿到地契要费好一番功夫,如今却是被他夺了去,兼着箫陌的背叛的隐忍,这下子却是发泄了出来,哪里还管的上他,直顾着自己哭个痛快。
她是痛快了,顾陵却是傻了眼,眼见着这泪珠跟发了大水的止不住,可算服了气,低头哈腰的伺
候着:“我说妹妹,不哭了成么,你说什么咱是什么……”
……。
“姐姐,我叫您姐姐,来喝点水,来来,喝口,别脱了水……对,喝吧喝吧,好歹喝饱了接着哭……”
芷岚嘤嘤接过茶杯,摸着眼泪咕嘟咕嘟地喝。
顾陵一瞧有门啊,紧着猛下料:“顾三儿,上菜上菜,让咱姑奶奶吃饱了接着哭!”
芷岚这才听出门道来,顿时撂了茶杯,横眉立目:“什么意思啊你?!”
一把揽过女子,顾陵这才细细地瞧。
尹家出事时他人在大漠,赶到时尹芷岚已经不知了踪迹,断肠崖深不见底,他有好几次要纵身而下,都被家母死死的拦了下来,本是怀着缅怀故人的心买下了尹家旧宅。
三月的生死未卜,他本是死了心了,原本灰烬的园中,同一个位置,又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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