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颂渊一言未发。
听着这通傻乎乎的表白,内里简直是激动好笑胸闷一番涌动,根本无法以一言蔽之。除了那句“爱慕已久,在劫难逃”听得他心潮澎湃,怕他不肯从了她……这是花前月下当讲的言辞?
岳麒麟见那人步速变得疾了,却是一声不吭,这算什么?
“咦,孤讲得不够明白么?”
胸闷之人“嗯”了声:“可以再明白些。”
岳麒麟只当得了一桩神圣无比的大任务,再次肃然道:“孤之前同您自称是个小霸王,实是一句浑话,莫说孤从来未曾喜欢过什么人,即便是喜欢的东西,也从未欺行霸市过一回。孤的意思便是,孤欢喜皇叔,皇叔从是不从,可以给一句实话的。”
“不从怎办?”
岳麒麟极认真:“即便不从,孤终归还是从前那样子待皇叔就是,当孝顺您的地方,一分一毫都不会赖账!”
“……”
卓颂渊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要她说得那么明白是要做甚。满腔的甜言蜜语只怕不够给的,这家伙却只要他答一个从字。
岳麒麟正经极了:“您从不从……想好便告诉孤。”
明示暗示半个月,卓颂渊只道她早心领神会了,不想这东西傻得不一般!他偏生要晾她一晾,忿忿将背上的浑球揽紧了,以更迅疾的速度飞下山去。
过了许久,他都已然能够望见半山的宅子前石子路上反射的清辉,背上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已然很长时间不言不语了。
卓颂渊忽而有些不忍,他晃了她一晃,轻道:“小东西?”
那个东西在他背上轻轻蠕动了一下:“从不从……”
他略转头,撇唇柔声答:“你说呢?不然我背那么久算什么?”
背上传来的,是她沉静安然的呼吸,方才那一问说的是梦话,这个浑球居然又睡着了!
**
翌晨,岳麒麟揉眼睛发现身边躺着的人竟是皇叔,差点惊跳起来。
昨夜在山道上,她记得自己当是极郑重地表明了心迹,而皇叔不置可否,她就知道多半没戏了。世间好事,若能教自己全占了的,必也不是什么好事了,心伤归心伤,她还是可以想开的。
后来……后来自己怎么会欺霸到皇叔卧榻上来的?
昨夜分明信誓旦旦说了自己不是小霸王,现在再瞧瞧如今实际的行径……
麒麟悄溜下榻,双脚沾了地,正预备滑脚开溜。皇叔许是昨夜入睡晚了,此刻睡得正沉,她俯首看看那尊俊美睡容,实在又觉得既然占了那不礼不耻不尊长不敬老的罪名……今日就要回京,不顺道占点便宜再走,岂非白担了这个名头?
岳麒麟轻伏在榻沿,欺唇覆去。
麒麟亲了却并不觉得过瘾,幸得皇叔睡得沉,一动未动,麒麟便斗胆抵了舌尖尝了尝,唔,皇叔难道睡前偷喝了一壶梨花白?今早的双唇真是格外香醇绵软。
她心满意足,打算去找无尘要来梨花白,趁着大早,借酒浇愁去。怎么说自己也是条刚遭人拒了爱的可怜虫罢。
可怜虫正欲起身,后脑勺却遭人一把扣住了。
63梨花白
岳麒麟只觉大事不妙;脑袋下意识往后一挣。
那手却是扣得死紧,四唇眼看就就要再度相贴。麒麟大气不敢出;偷眼去看榻上之人,皇叔却仍是闭眼装睡模样,睡得甚是安逸……梦游?
麒麟犹存侥幸,还欲再逃;双唇却在瞬间被掳夺而去。最初的触觉……滚烫得像是正午当头的阳光。
她此番是慌得欲挣,不挣还罢,一挣干脆半个身子伏在了他的身上,唇间的灼热教她晕眩,有温软却灵巧的东西悄悄拨开她的双唇;好闻的梨花白的气息便轻轻逸入了齿间。
馋嘴的人轻勾起舌尖撩了撩,觉得不够,便轻轻嘬了嘬。唔,美酒真是清冽动人。
麒麟听见皇叔几不可闻的长长叹息,那叹息却亦是灼烫的,惹得她整个脖颈都烘热起来。
她仍被他含着,她悄眼望他,却见皇叔已然睁了惺忪的眼,眼睛里净是戏谑意味。岳麒麟脑子懵懵的,头一个念头是,这下连占便宜的事情都败露了,不妨再占一会儿!
卓颂渊忽然不动了,麒麟舌尖轻轻点他,他那只流连不去,却依然不动。麒麟甚不满意,嗫喏模糊道:“孤……”
“都这样了还自诩为孤?孤什么孤,你若是一个人……我怎么办?”
岳麒麟蹙眉仔细琢磨了一下,皇叔的意思是……这个揣测让她的心都快跃出来了,伏在皇叔身上,却感觉他的心跳仿佛亦如擂鼓。
“皇叔可是答应了?”
卓颂渊昨夜被她恼得久久未眠,此时也为了解气,沉脸问:“答应什么?”
麒麟压着声音:“从……从了我……”
又来!他嘴角微微抽了抽:“为甚要从了你?”
麒麟脑子打了千百个结:“我……”
卓颂渊气结:“你再说一句我便不从了。”
麒麟木呆呆听完这句,果真一言都不敢发了。他的双唇大约染了酒色,此刻简直堪称明艳,而那梨花白的气息也正幽幽浮动,嗅之甘冽诱人,她实在也是发不出什么言语,重又覆唇过去解馋。
麒麟面若红霞,气息短促,伏在那里微微颤抖,似个受了惊的馋猫,连怎样呼吸都不懂,唇齿尖也是毫无章法,居然还欲反攻。卓颂渊又是心疼,又被她撩得欲罢不能,抵了她的额头轻言教导:“鼻子轻轻吸气,而后呼气……”
麒麟无地自容,不过因为嘴馋,依旧小心照做,直待呼吸调匀,这才现学现卖,欺了舌尖抵达彼方,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皇叔岂是好欺负的,见她竟送上门来,正好攫下欺侮,直逗弄得麒麟舌根酸软难抑。她嘴上自然不肯说什么软话,眉眼却谄媚极了,抬头含情望他,闪着少许泪光,一副可怜巴巴的讨饶模样,却又似在诱他继续。
他如何忍得,上了瘾般,搂了那小脑袋轻啄慢吮。
**
卓颂渊实是今晨才卧下的。昨夜这罪魁径自睡去,他的心潮却被麒麟害得起伏难平,辗转无眠,三更时分无尘过来轻轻敲门,递来的是一封自北方火速加急送来的密信。
薛云鹏后派去的十侍卫日夜兼程,早已抵了启国,果然在北晏山见觅得了那枝独一无二的金雪莲。如今雪莲在望,万事俱备,十人安安稳稳守住了,只待明年花开采摘。薛大人未作迟疑,要人径直送好消息来的雾洲。
无尘从未见他如此喜上眉梢,轻问王爷是不是有了大喜之事。
卓颂渊大笑:“确是大喜。”
皇上前几日又送来几坛梨花白,无尘喜滋滋为王爷温了一壶提来:“既为喜事,王爷不若唤小太子起来一道贺上一贺?”
卓颂渊心情奇佳,自斟一杯一灌而下:“来日方长,不必吵她安睡。”
来日方长,而云开雾散前,软绵绵的小人就安卧在枕畔。这世上最好的事情大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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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从晕头晕脑里挣扎出一丝神智,这会儿脑袋转动飞快:皇叔大约是昏了头,从不从且的不去管他,他又不让自己说话,当趁火打劫做足全套,不怕他不从!
麒麟舌上的本事尚且练得不得要领,窝在他胸口的手已然径自动作起来,因为上次解过一回,这两日又穿多了楚国的女式裙袍,对皇叔的衣扣倒是熟门熟路,三下五除二便开了一颗。
皇叔蒙然不知,依旧捧了她的脑袋欺侮,一派沉醉其中的样子。麒麟却当这是皇叔在鼓舞自己,便悄悄探手解了第二颗,她很是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无尘在外敲门:“王爷,辰时已然到了。”说好让他一到时辰便来唤的。
岳麒麟正替皇叔第三颗襟扣,听到无尘的声音猛惊了惊,手顿住了。卓颂渊缓缓松开麒麟,赫然发现自己的中衣前襟全开,肌肤沁凉,才这么会儿连玩火都会了,这还了得!
他一把猛攥紧她的手,才出声唤无尘:“再等一个时辰下山。”
无尘应声预备去了,麒麟没脸窝在他胸前,头都抬不起来。
卓颂渊轻搬起她身子,使得麒麟仍半伏于他的身上,自己艰难地动手扣起衣襟,没事人一般问:“饿不饿?”
岳麒麟的确也是不肯起身,眨眨眼睛,摇头。
卓颂渊摸摸她的脸:“说话,饿不饿?”
麒麟双唇紧抿,仍摇头。
“怎么傻呵呵不说话。”
岳麒麟委屈得汪了两眼泪:“皇叔得了真心,就是这般欺侮人的?不是你自己说的,我若开口说话,你便不从。”
卓颂渊被她惹得心肠益发柔软,伸指一碰,那两颗泪便落下来,他轻轻拭了,再小声拍哄:“以后也是要当皇上的人,前路艰难险阻,千岩万壑,如何能遇了丁点小事,就成了个小哭包?”
岳麒麟爬起身,猛揉眼睛:“求爱遭拒,如此大的人生挫败,丁点小事?皇叔果真是没有心肝的人……”
也不知道谁才没有心肝。她这是求的是哪门子爱,他噙着笑:“哪个拒你?”
“你真好意思问……”
卓颂渊亦有些委屈:“还说自己不是小霸王,你这个欺男霸女样子,旁人哪能感知丁点爱意。”
岳麒麟可怜兮兮的:“那要如何才能感知啊?皇叔只教我读些礼义廉耻,我……我自是不懂的。求求您教一教罢,一向也没有旁的人教我的。”
他竟有些被她难住。他自以为欢喜她,便当是夜里为她盖被取暖、不怕麻烦她为自己做任何可爱的小事、吃她烤的小鱼、为她捂脚穿袜穿鞋、背着她去看沉西落日,背着她踏月而归……为其成难成之事,守难守之诺,此生不悔。若破前誓,愿自戮余生,万劫不复。
这所有的心中所念,若一一诉诸语言,他便不是他卓皇叔了。
教什么,她诉得惹人生怜,他看她会得很,时常把他弄得魂不守舍,他却是没这个本事的。他清了清心神,系上襟前第二颗扣,假意绷了脸道:“如何教?往后亲我的时候,专心一点就是了。”
麒麟撇嘴,斜眼看他:“专心就可以了么,往后亲亲的时候……咦,你不是没有从么?”
卓颂渊觉得今日若不答这个从字,这个小傻子大约是要认定自己是吃了败仗的,与其教她心伤,还是他先败下阵来的好。尽管他不明白,这大好晨光,何故要耗费在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话题上。他叹口气,系上最后一颗领扣,耐着性子道:“从了,我会不从么?从不从的以后别再挂口上,你到底饿不饿?”
从了!从了!麒麟高兴得想要跳舞转圈圈。事情这般顺遂,她也再没计较皇叔自矜身份,不肯给她往里头再多露几分肉,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她已然觉得无比满足。呆呆道:“我吃得……挺饱的。”
他笑她:“你都吃什么了?”
“梨……梨花白。”
“馋猫。”他伸臂去床边小桌上取了杯壶自斟,恰是无尘提来的那壶梨花白,温度早已不在,酒入口冰凉清冽。
麒麟不明所以望着他自斟自饮全不理她,本来恼得要命,皇叔却一臂勾过她的脑袋,没头没脑又亲了去。亲得她脑袋热烘烘的,唇间慢慢为甘冽所湿润,是他将酒一丝一丝渡了给她。
“好喝么?”
麒麟闭着眼睛,脑袋飘飘然然,禁不住又伸了舌头去索要:“唔。”
“还要不要了?”
“嗯。”
**
一早喝饱了一肚子的酒,岳麒麟胡乱披了件罩衣,眼晕晕摸出去洗漱,说好等着皇叔更衣出门上路。
卓颂渊倒是问她要不要再在此地再住几日。麒麟摇头拒了:“早晚还是要回去的么,皇叔放心,你从此是孤的人了,孤固然会待皇叔好的,人前人后……也是会有分寸的。”
卓颂渊见她依旧是一副小霸王形容,哭笑不得,心头自然是爱极,只觉得皇叔这个称呼有些不合时宜了,找个机会要让她改口才好。
岳麒麟原先心底坦荡的时候,日日夜夜窝在皇叔屋子里吃睡也觉得无事。如今当真将人弄到了手,却居然很觉责任在肩,生恐传出去于皇叔的声名有碍……故而她是先悄悄潜回了房,又大模大样虚张声势掩耳盗铃地从自己的卧室里踱出来的。
无尘端了早点上桌,麒麟大步摸去桌边,大约是身上袍子太大,胡乱一踩,腿又那么一软,竟差点拌了一跤。幸得她自己抓紧了椅子,未曾跌惨。
无尘也不问,只道:“太子用早饭。”
岳麒麟眉眼含春:“孤吃得很饱了啊。”
无尘觉得她看起来像是醉了,又抑或是脑子昏了,他指指桌上栗蓉饼:“这是用您前天打的小野毛栗做的,王爷让早间烘了给您尝尝,小的觉得太涩,不怎么好吃,大约这野生的就是这样,回去我们还是用尖栗子做。”
岳麒麟晕头转向抓了一块儿来用,才嚼一口便大赞:“好吃,甜!”
无尘觉得简直对牛弹琴,立在一边摇头叹息,太子如今是一点品位都没有了。走的时候无念让他多备些金疮药,他知道金疮药是不必,只是那醒脑的人丹,实在该备上一些的。
岳麒麟啃着栗蓉饼,等着皇叔出来,孰料那人迟迟不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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