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坏了，看不了时间，她掀开窗帘，外面已是一片灯火，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林陌还睡着，也不见醒的迹象。再去床边探视，他额头又冒出汗水来，宋筠过一会儿就要拧了毛巾給他擦汗。
毛巾每接触一次他的额头，他的睫毛都要颤一下，宋筠把毛巾拿自己脸上试了试。
“不烫呀，我明明用的温水。”把毛巾洗了洗，又給林陌揩一揩手。林陌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掌心略嫌粗糙，演员的手掌大多如此，更何况林陌似乎不爱在自身保养上下功夫。
她将毛巾覆到他手背上小心地擦拭，却见他的手反过来，单手整个地覆住她的手背，微微地握了握。宋筠怔了怔，他双眼还闭着，睡容平静，睫毛在下眼睑上覆出一片阴影。
“你醒了吗？”
“……”
晚饭没吃，倒也不觉得饿。林陌说不让給Allen电话，那今晚就由她来照顾他了。天太晚的时候，她熬不住，蜷在客厅沙发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她身上盖了条被子。就近的茶几上搁了几张人民币，上面压着一张纸条，早餐费。他猜的到，等她醒来，已经过了剧组早餐的时间了。
胡乱解决了早餐，就往拍摄地去。天气一如既往的晴好，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只几朵白云浮着。
化妆间里，海茶正在化妆，一见到她就问了，昨晚怎么就消失了，手机也打不通。
“手机摔坏了。”
海茶放下手中的眼线笔到她身边来：“是吗？我看看，还能修好吗？”
“开不了机，应该修不好了。就算修，这附近也没有修手机的，得往主城区去可能才有。”宋筠撇了撇嘴，修手机也是个麻烦事。
“怎么弄的呀？”海茶低声问。
“你懂的，被发现了不是。”宋筠故作玄虚地说。都已经摔了，还要再給她解释一番，想想都觉得累。不过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继续給海茶说，“1。7厘米，郑裕安呢？”
“真的吗？一样诶，竟然没分出胜负。”海茶讪讪道，又瞥了一眼手机破碎的屏幕，“你的手机阵亡，责任也有我的一半，我給你买个新的吧。”
“行啦行啦，等你出名有钱了給我买一打。现在就算了吧，吃饭都成问题。”
“宋筠？”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倏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在化妆间外有个人站着，她推门出去。
“你是宋筠？”那人看着也眼熟，不过宋筠不记得名字，因为没说过话。
“有人让我把这个給你，说你早上打电话定的货，他接了单立马就給你送来了。”
“确定是我的？”
“林陌的助理，宋筠，是不是你？”
“是。”
“那就没错了。好啦，东西带到，我要去忙了，回见。”
“诶，我……我没定啊，我连电话都没有。”那人几步就走远了，宋筠嘀嘀咕咕的也只是说給自己听的。兀自琢磨了一下，除了刚刚自己告诉海茶她手机坏了，也就只有林陌知道这回事了。
隔壁化妆间，林陌正在换衣服，有服装师帮他整理衣服，她也就在旁边敢看着。等到服装师走开了，林陌才说话：“喜欢吗？”
“我还没看，不过……”
“那就打开看看。”宋筠竟觉得他说话的语气不容违拗，这在以往是不曾有过的。
她依言打开包装，和她的先前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但款式是最新款的，价格自然也比自己那个贵好些。
他原本是想定一个和她先前那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却被对方告知那一款已经下架了，他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异性朋友不多，一时也没有人能給建议，那就口碑最好，款式最新的同品牌的机子好了。
“我不能要，太贵了。”
“是我給你摔了的。”
“它本来就不好用也该换了，摔了就摔了呗。这个我去退掉，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陌没想到宋筠竟然这么犟，真的转身就往门外走，怕是真的要去退货。
“你站住。”林陌上前拉住她，“反正你要换手机，那就换这款吧，钱从你工资里扣。好了，就这样。帮我拿水，放点胖大海，还有，我的椅子，不要忘了。”林陌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变了心性，以往都不会主动去使唤助理，尤其不会以这样的口气使唤宋筠。宋筠只是怔了怔，也就顺从地去給他准备他要的东西了。
☆、第五十五章 莫名改变
“不对呀，林陌今天怎么怪怪的。”海茶一有闲就跑到场边和宋筠聊天，顺便也帮她对对台词。这还没对几句词，她的问题又来了，总觉得今天林陌哪里不对。
“不对？嗯，我也觉着是。他以往都很少笑场的，今天跟吃了含笑半步颠似的，拍一会儿就要笑场，导演还骂你呢，不是嘛？”先前海茶因为台词没念好，給蒋士心好一顿臭骂。
“导演骂我那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一瞅到对面那个群演的表情就容易忘词了。林陌今天爱笑场是一方面，你没发觉他还特别喜欢往你这瞅吗？”正说着，林陌果真又往这边看了，恰好看到宋筠也在往他那边望，立马就把目光望其他方向瞥。
“好像是。”经过昨晚那一次头疼，林陌今天心情奇好，除了早上对她一阵使唤，倒也没有其他什么让她觉得不自在。不过他时时地往这边看，难道是不放心她的嘴，会把他有头疼症的事透露給他人？
上午戏份拍完，午饭是盒饭，凑合了一顿，下午继续拍摄，林陌看她的次数少了些，她倒也学乖了，林陌所有可能会要到的东西，她都在手边准备妥帖了，他一招手，她就立马送过去。
晚餐在明都饭店里面，几人围坐一桌，宋筠和以往一样跟着海茶和薇薇走，却在饭店门口被林陌叫住，一副命令的口气：“跟着我。”吃饭的时候，宋筠被安排在林陌的左手边，一桌的人里有好几位名人，她顿觉压力好大，这一餐饭吃完，不知道会不会消化不良。还好在吃饭的时候林陌没有干涉她，只是偶尔会帮她夹菜，而且竟然都是她喜欢的菜。如果不算在他家那天的话，她和他也不过同桌吃过两次饭，他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小姑娘是在哪里上学呀？”宋筠刚把一块青椒放进嘴里，一位看着面相谦和的大叔就像她发问了，嘴里的青椒她嚼也不是，吐也不是。
“燕江大学，大三了。”林陌帮她回答了，手上搁了一杯水到她面前。
“燕江大学，不错呀，好学校。学的什么专业呢？”长辈关心晚辈，无非都是类似的问题，宋筠也都一一回答了。
“历史。”
“历史可算是冷门的专业呀，我记得吴迪总在我面前倒苦水，说学历史的学生如何如何少。看来，你也是真的喜爱历史，才选的这个专业了。”他口里说的吴迪，是燕江大学历史系有名的教授，在全国历史研究领域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爷爷和爸爸都是历史老师，所以对历史的兴趣打小就培养起来了。”宋筠回应到，她才不会告诉他，当初是分数压线进的燕江大学，要想被录取，只能选历史系。这样的谈话进行的的确无趣，她只在心里默默拜托大叔不要再问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了。或许是因为想逃避继续被提问，宋筠装作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她那一低头，却没注意到桌上有一双眼睛特意看向她。
吃完饭，众人都各自散去，有大夜戏的人就往棚里去，没活儿的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林陌难得的没有立马就回房间窝着，说想到就近的林荫路上走走，Allen当天又飞燕江了，只有宋筠巴巴地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你说你的坠子是打小就戴着的？”林陌问。
“嗯。”
“你小时候和你姐姐都是分开的，你由你爷爷带，姐姐由爸爸妈妈带。”
宋筠默默算了算时间，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嗯。”
“那你回你爸妈身边是什么时候？”他继续追问。
“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时候，我才跟爸妈和姐姐一起住的。”
“那之前你都一直在县上，你姐姐也是一直生活在市区？”
“嗯，是的。”她忙不迭地点点头，随后报以微笑。好端端地，怎么又突然提起她姐姐了？林陌今天果然古怪，竟然如此关心自己的家事。
“你问了我这么多，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她不喜欢出于这样被动的状态，于是主动发问。
“可以，你问。”
“你今天为什么这样反常，还要我和你坐一个桌子吃饭？”
他看了她一眼，笑出声来：“你跟海茶在一起，总会被她鼓动做一些，唔——欠缺考虑的事情。既然你现在是我助理，我自然要对你的一些行为进行指导，毕竟，你并不是常常跟剧组，对于哪些该注意的也没经验。”他没有直说宋筠总是干些蠢事情，怕伤了她颜面，小姑娘也是好面子的。
“海茶她……”她想说海茶没有鼓动她，但一想到昨天下午的事情，她又改了口，“不是还有薇薇吗，薇薇姐可懂事了，她也是陆编剧的助理呀，她会教我怎么做好助理。”
“她照顾小孩都来不及，空闲了还要帮编剧整理资料，帮你看剧本，哪还有精力来管你呢？”
林陌嘴上说着话，目光总时不时往宋筠身上去打量。吃饭的时候她就把口罩取下来了，吃完饭也没再戴回去。已近黄昏，北方有这样的好处，太阳落了山，炎热的暑气就会退下去，还会起阵阵微风。
那风拂着一缕头发丝时不时扫到脸上，她忍不住就要动手去挠，林陌倒是手快，一把便握住她的手腕：“别挠。”
宋筠猛抬了眼皮看他。
“指甲抓了，脸会发红。”林陌说着，松了手。
“我只是想把头发理一理，像这样。”她拿手比着动作，将那一缕调皮的头发顺手夹到耳朵后面。
“哦，这样。”他如同恍然大悟一样地点了点头，往前走出几步，把宋筠甩在身后。她见他走得快了，也紧走几步要跟上。她重新出现在剧组的时候，Allen交待过，既然做了林陌的助理，那就要有个助理的样子，除了睡觉上厕所，其他时候，要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头发干嘛散下来，皮筋丢了？”林陌没话找话。
对于他突然的问题，宋筠考虑了一下，总不能回答说她老扎高马尾，发际线后移了吧。
“皮筋太紧了，勒得头皮疼，所以散下来了。”她举起先前林陌捏过的手腕，“皮筋在这里，不会丢。”仍然是黑色的橡皮筋，但样式普通，也没有别致的装饰。
林陌双手插到裤兜里，手上恰好摸到那天在房间拾到的那根皮筋。他将其在手心里攥了攥，又不再说话。
路上过往的行人不多，天色渐渐暗下来，路人能认出林陌来的可能也不大。难得林陌有心情出来走走，宋筠也耐心地一路陪着，可是时间太长，她的耐心也快消耗光了。薇薇说晚上会把剧本最新一节的意见拿给她看，现在却脱不了身。
这样望着夜空和自己名不副实的雇主在林荫路上来来回回的散步，凉风吹拂，送来花香，头上明月高悬，月色融融，四周一片静谧，偶有蛙鸣。这样的氛围，说得好听是有情调，但人不是对的人，那感觉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抿了抿嘴唇，宋筠说：“你以往都是留在房间不大出门的，今天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吗？心情好像很好，还会主动想出来走走？”
“你不是说吗，工作再忙，有空了也要出去走走，即使不能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附近的公园也该去逛逛。”林陌转身过来对着她说到，这段话是很久以前，宋筠对他说过的，但看她此时诧异的表情，她大概是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了。
那话是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说的，当时只以为他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上班族，想的好一点，也不过是个企业高管，顶着生活的压力，公司的压榨，一心将生活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倚仗了自己年轻，对健康根本不重视。
她脸上表现出诧异，是惊讶林陌的记忆力会如此的好，一年前随意的一句话他都会记得。
“嗯嗯，是应该的。这么有道理的话，也只有我能讲出来呀。“她自嘲了一番，想遮住此时的尴尬，说完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目光转开，却又拿眼角去偷瞄林陌的反应。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林陌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温和，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尤其柔和，宋筠不由得一怔。
“走吧！”他又补了一句。宋筠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跟着他往酒店的方向去。
***
电脑前，宋筠盯着屏幕看着薇薇的修改建议和批注，那些段落被红红绿绿的颜色标注出来，晃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