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地,有工作人员上前帮忙,林陌也就松开手,由着他们去处理。当天的戏份已经完结,该是回家过年了。等到叶芯拾掇完毕出来再向林陌道谢,却已经找不到他人去哪里了。
宁渎虽说是大城市,却并不像燕江那样外地移民占多数,一到过年便成了空城。林陌到宁渎的时候,也不过八点钟,在车后座靠了椅垫闭目养神,汽车在和平日相比稍嫌空旷的马路上一路飞驰,一往无前,虽是闭着眼,却能闻到空气里的年味儿,听得到宁渎千家万户团聚的欢乐。
穿过空旷的中庭,身后远处陆陆续续地响起烟花在夜空炸裂四散开来的声音,林陌挽着大衣,一手推了一只箱子,几分钟便到了家门口,还未来得及拿钥匙,白色雕花门便自动从内打开,门内是林妈妈乍见到儿子而满腔惊喜的笑脸。她不住地笑着,伸手去替他拿箱子。
“不用了,妈,沉得很,我拿。”掩了门,两人进到客厅,透过菱形花纹的隔窗玻璃,林陌看到餐桌上是满满一桌子的菜,家里的帮佣刘嫂还在厨房忙碌着。
门内,微拱形的天花板下垂吊着的是繁复精致的水晶灯,米色的沙发椅,米色与金色交织的茶几彰显了几分华贵和典雅。屋中随处可见的壁灯、台灯弥补了吊灯之外光线的不足,整个客厅的布置颇有欧式古典风格。银色的抽屉柜上,白瓷的花瓶里新换上了一束开得正新鲜的百合,在灯光下静谧温婉。
“天冷了,你也不多穿点。”
“穿的多呢,刚刚下车才脱了外套的,宁渎还好,不像北方,燕江现在都是滴水成冰了。”
“行啦,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就下来吃饭吧。”林妈妈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个子老高了,她够得有些吃力。
“哎呀,来来,摸摸看我头发是不是没洗干净。”林陌索性垂了腰把脑袋靠向妈妈。
“好啦,就会寻我开心,赶紧上楼去。”她拍了林陌肩头一巴掌,推他上楼。客厅里电视正播着春节联欢晚会,所有的电视台,这个台是最热闹最祥和的。
刘嫂刚好从厨房端了菜出来,看她怔怔地盯着电视,笑着说:“好啦,儿子回来了,可以过个好年了。”
她回头咧开嘴笑得很开心,想起什么似的说到:“刘姐,你这弄完就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你呢,其他的事情我来弄就行了。”说话间,起身将案头的红包塞到刘嫂手里,对方却一再推辞,死活不要,平日工资可没少发。
她说服到:“常年都是你陪着我,我们老姐妹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收下吧。好了,快早些回去,家里人还等着你吃年夜饭呢。”
楼上是开门关门,拖鞋摩擦地板走动的声音,林妈妈兀自会心一笑,儿子长年在外拍戏,母子两人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也很少有长时间相处的时候,有他在身边的这个春节总算是圆满的。林陌放下行李,换了衣服。
他的房间装饰得极简约,除了他喜欢简单的格调,也因为这房间他并不常住,房间摆设的东西也不多。墙上是爸爸的照片,林陌站到照片面前看了看镜框里的人,取下相框,徒手拭去上面些许灰尘,重又将它挂回去。
烟花爆竹的光影此起彼伏,不过声音都极远,因而听到的都是一阵阵窸窸窣窣飘渺的回声。饭毕,和母亲聊着天等到跨年,她睡下之后,林陌才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仰躺在楼顶花园的白色躺椅上,身前的桌子上个了一杯热水,已经由热转凉了。两眼望天,夜空竟是少有的澄明,能看得到几颗星星一闪一烁。
手机握在手里,电话短信的高峰已经过去,宋筠的短信却并没有出现,他翻了翻通讯录,找出她的号码,踌躇一番,终于还是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还没来得及后悔这么晚打电话或许会打扰到她,听筒里便传来这句公式化的应答。他手上用力握了握手机,随后长舒了一口气,将电话搁到桌子上,取过旁边的水杯和药片,吃完药便下楼休息去了。
☆、第二十五章
坐在小礼堂的前排观众席上,台上,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正在进行排练,跟前只摆了样式简单的一椅一桌做道具,女生手里握着的是一只白瓷面的素雅咖啡杯,侧身站立着,作势要将杯子靠近自己嘴边。
“等等!那是我喝过的。”先前站在舞台边缘的男生说话了。
宋筠盯着台上的两人,恰好身边坐过来一个男生,她转头才发现正是殷莫滕安排与自己对接剧本的大二的学弟。
“你有没有觉得这段写的特别蠢?”宋筠发话问他道。
他摇头:“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很有趣。只是珠珠演绎的还不足,没有把角色的那种娇憨表现的到位,你觉得呢?”他说的珠珠便是台上那位女演员了。
宋筠点点头:“多练几次就好了。有什么问题尽管联系我,这会我有事,先走了?”
“好,这几天辛苦你了,”学弟笑着点头,一边还不忘说声,“谢谢学姐!学姐慢走!”宋筠不好意思地笑笑,细算来这学弟的年龄大概还要比自己大一两岁的,这几天老是被他学姐前学姐后的喊着。她摁亮手机看看时间,匆忙将座位上的小包挎上,和几位同学打了招呼就走了。
不巧出来的时候正是下课的时间,楼梯上下人挤人。宋筠紧紧捂住怀里的本子,一边见缝插针,一边还要护住斜背着的小挎包,终于快速突出了重围。抬手理了理刚刚給挤得凌乱的头发,吸了吸鼻子,拐了个弯儿出了校门。走过一段没有茂盛叶子遮挡,因而名不副实的林荫路,三月的天气,阳光刚刚好,春天的景致渐醒,桦树已经陆续开始抽芽,长出带来白色绒毛的嫩叶子出来。
寒假过得总是很快。整个假期,除了吃喝玩乐睡,宋筠还做了一件事,看电视。原本是肖姿在她面前说林陌主演的《另一个国度》如何如何好看,临近考试还舍不得弃剧,熬夜熬成国宝也要看完更新的剧集。宋筠无聊的时候随便翻出那部剧来,本是为了打发时间,没曾想一发不可收拾,整部剧看完觉得不过瘾,最后竟莫名其妙地将林陌演过的电视剧按年份排序依次都看了一遍,直到看完最后一集,她才相信自己真的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做到了。更觉得搞笑的是,活了快20年,在青春期都不追星的宋筠好像鬼迷心窍了一般,将林陌树立成自己人生里的第一大偶像。
假期一结束她和宿悒就迫不及待地打包东西往燕江来,宿悒是要去试新戏,而她是要去咖啡厅上班,那里是她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林陌常出现的几个地方之一,并且,每次店里有需求说要买什么东西,她便是第一个自告奋勇要去超市采购的人,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能够再遇到这个人一次。然而这一切也都并没有什么用,林陌整个人跟消失了一样,个把月都没有在这一片区遇见过他。
自年三十那天丢了手机,两人之间的联系便断的干干净净,毕竟除了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宋筠再没有他任何的社交软件帐号。满以为名人应该是有微博的,去留个言道个歉,说自己不是故意挂他电话的,没准就能再联系上。在新浪上晃悠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陌根本就没开微博。即便后来等到卖手机的上班了,办电话卡的人上班了,风风火火地买了手机补办了卡,每天神经高度紧张地等着手机铃声响起,林陌却再也没有来过电话,她心里也因为当时没接上那通电话而懊恼的紧。
夕阳已西下。宋筠将店内的杯子收拢到一起,又转到店内通面的玻璃墙前将一水儿被下午来的顾客拉的七上八下的卷帘窗帘都拉起来。拉珠式的窗帘随着宋筠手上的拉动一寸一寸給升起来,霎时间,玻璃外面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便停在那里。
此时林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窗放下来,他那副好看的眉眼正面向着店里,随意地扫视了一番之后又回转脸去。宋筠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給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于是便愣愣地僵在那里,眼见着车子缓缓从门前滑走然后提速走远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推门快步出去,四周连个汽车的影子都没有。她晃了晃脑袋,莫不是自己刚刚眼花了。
第二天没课,学校宿舍里的室友也都各自组织活动去了,有提前找实习单位的,有准备考研的,还有一个制定了严密的逃课计划撒丫子跑去旅游了。下了班,宋筠去花鸟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个盆儿便坐车回住处,一到傍晚燕江就开始刮大风,所有发芽的未发芽的树枝都在风中张牙舞爪却也挡不住这大风天,不早早回家的人就得在街上吞风沙。
小区电梯依旧不是很好用,今天进去之后,又是开合了几次都关不上门,宋筠一手抱着一个打算弄水培莲花的陶瓷盆,一手无奈地扶了一把额头,出了电梯转路到楼梯去。爬上她家所在的十二楼,宋筠感觉自己半条命都要掉了,过年吃太多,胖到爬楼梯都喘上了,她不自觉地伸手捏捏自己腰上的肉。
开了门锁进去,屋里没有人,这才想起宿悒白天说过今天谢光弋安排了她去参加饭局,都是即将要进的那个剧组的成员,提前熟络一些也不是坏事。在客厅干坐了一会儿,就去厨房洗了手煲汤,将银耳莲子红枣各样都加了一些混到一起放进锅子,添了水,点上火。一个人待着,宋筠并不觉得寂寞,但总嫌房间里冷清,开了电视让它播广告,整个空间便闹腾起来。
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萎靡无精神的兰花,宋筠取来纸巾蘸湿了擦干净兰花叶片,又寻了剪刀,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剪掉枯掉焦掉的叶子,再蘸了酒精,点在剪出来的叶片伤口上。初春的寒兰,绿得极为安静,之前开过几朵花,不过现在已经萎了。她望了望窗玻璃外头,风沙还没有停,天气实在是糟糕透了。正瞧着,门便开了,宿悒从门外进来,乍一看她的模样,惊得宋筠忍不住连连翻白眼。
白天出门可是吹了个美美的发型披散着去赴约的,经由这大风天的洗礼,此时说她蓬头垢面可一点都不为过,衣服倒是齐整,脚上是光着。她进门的时候,随性地在门口地垫上蹭了几下,也没穿拖鞋,将手上的包往沙发上一扔,打着光脚就进了浴室。
“宿悒,你鞋子呢?”
“扔了。你别搭理我,让我哭会儿先。”
宋筠在浴室门外双手绞着手指,疑惑地站了一会儿,便去楼上帮她拿换洗的衣服。
下午收了课本就往校门口奔,谢光弋的车停在离学校后门不远处。一进车里就感觉低气压萦绕,她倒也不在乎,谢光弋一向都是那副冷淡傲娇的模样。此时依旧维持着冷冰冰的态度,也不过是因为他上个月才知道宿悒签了十年的合约却没向他透露半分,过完春节回到燕江,他就一直没給过她好脸色。到了地点,随着他一同进了酒店,他倒还细心地叮嘱自己先去厕所补补妆再出来。
席间,好久不见的希之姐姐也在,当天穿了低领口的裙子,显得上围极丰满。之前她民国的戏服都很宽大,所以自己才没注意到。导演编剧都是些实在人,除了聊些关于新剧的事宜,便是各自寒暄,对宿悒也只是问候一些生活上,学习上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像各种八卦传说里那些龌龊暗示。知道她不会喝酒,也不勉强,餐毕,各自就散了。四月中就要开机,希之还叮嘱了她,回去要好好领悟剧本,这次的戏份比以往的多,任务可不算轻的。
谢光弋喝了酒醉醺醺地躺倒到后排睡过去了,回去的路上,车由宿悒来开,打算的是先把他送回住处,自己再打车回去。一路上原本开得还算平稳,过红绿灯地时候没注意看灯,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后排的人随着惯性便“扑通”一声滚下椅子,还好谢光弋手快,单手抵住了前排座椅,单膝跪到地上,才没有让整个人都卡到椅子下面去。
宿悒着急忙慌地回头看他,却听他说:“看前面,开车。”她只好转过头来手握方向盘,却听到他继续说,“宿悒,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当上你的经纪人的?”
“嗯?”宿悒不明所以,只回应了一个字,抬眼从后视镜看他,见他也看向自己。
“你说你,啊?好好的大学生,学的专业也挺好的,毕业了找个好工作,再找个好人嫁了,多好?明星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赚钱多一点嘛,我給你!”谢光弋把“我”字喊得特别大声。
“……”宿悒想,这人是真的喝醉了,不知道他要瞎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签约的时候,都不和我说一声呢,啊?好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就自作主张地签了十年的合约,也不问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了?”
“那个合同?祝董让我签,我就签啦,不是说他那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