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排队倒是很守纪律,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该挪动的时候就跟着往前走一段,然后又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他和格蕾丝都站在队里,跟着人群往前挪。
轮到他们进去的时候,有个站在门边的工作人员发给他们一人一张折价券,上面印着Additional 20% off(再加20%折扣),他很开心,好像领到了一张大面额美元一样。看来昨天一天没白逛,彻底让他脱胎换骨了,不仅让他对成百上千美元的一双鞋不再大惊小怪,还让他对Off(降价,折价)这个词有了特殊的好感。
店里人很多,都像猴子掰玉米一样,看中一个,就抓在手里,把先前选的放下。过一会儿,又看上另一个,于是再抓在手,放下先前选的那个。他和格蕾丝不同,他们是有备而来,所以不像别人那样乱抓,而是努力寻找云珠指定的式样,但找来找去都没找到。
格蕾丝帮他找了几个类似的,让他当场拍照,马上传给云珠,请示可不可以用这几种替换,如果能替换就当场拍板成交,如果不能替换就打道回府,等哪天有了钦定的款式再说,但那可能会等到猴年马月去。
云珠批示:可以替换。于是他买了三个包,花了不到六百美元。
提着寇奇店的花花纸袋走出店门,他马上给云珠打电话:“包买了,你可以去睡觉了。”
“谢谢你,老公!Mu——a(模仿亲嘴声)!”
有格蕾丝在跟前,他不好意思回吻,只小声说:“不用谢,老婆!这是我应该做的。”
但格蕾丝还是听见了,等他一挂电话,就开他玩笑:“呵呵,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听你说是给女朋友买包的,刚一买到,就变成老婆了?”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这是我和她之间乱叫的。”
“几百美元就买到一个老婆,这趟跑得很值啊!”
36
宇文忠寄给云珠的一双“萝卜丁”鞋和三个寇奇包还在空中飞,有关他和朱洁如的绯闻已经在C大华人中传开了。
先是老任拿这事打趣他:“老宇啊,一个黑寡妇还不够你折腾啊?怎么又向我台湾同胞伸出了魔掌?”
“什么魔掌?”
“你跟我还藏猫猫?系里人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跟‘湾湾’和平统一了。”
“谁说的?”
“甭管谁说的了,先对哥们儿透个口风,现在已经到第几垒了?”
“什么第几垒?”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这么给你说吧,第一垒,牵牵小手;第二垒,亲亲小嘴;第三垒,摸摸小胸,呵呵,她那个只能算小胸吧?最后是全垒打,这个不说你也知道了。”
“我们一垒都不垒,因为根本没那事。”
“那怎么人家都说你陪着‘湾湾’逛商店?”
他把请朱洁如带他买鞋的事讲了一下,声明:“我在国内有女朋友,怎么会跟‘湾湾’统一?”
“我知道你国内有女朋友,但架不住两地啊。将在外,还军令有所不受呢,更何况男人在外?经受不住野花的诱惑,犯点儿男人都会犯的错误,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不采野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女朋友懂的。”
“我哪有时间采野花,天天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你不采野花,野花可以采你呀!主要是‘湾湾’太寂寞孤独了,快三十的老姑娘了,见到男人就流哈喇子。”
“你别瞎说了,人家挺正派的一个人。”
“挺正派?那我怎么听人说她主动要你跟她去车里做爱?”
他差点儿跳起来:“什么,什么?你听谁说的呀?”
“都这么说。”
他不知道是谁在造谣,朱洁如肯定不会对外人讲Sex的笑话,而他只对格蕾丝讲过,难道是她传出去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赶快把有关Sex的笑话讲了一遍。
老任呵呵大笑:“老宇,Saks听成Sex,真有你的!”
他觉得老任真没资格嘲笑他,因为老任说的Saks跟Sex也没什么区别,但他不想驳老任的面子,只交代他:“如果你再听到那些流言蜚语,请帮我辟谣。”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他不知道老任会不会帮他辟谣,只希望再不传谣就好。
然后老杨也神色严肃地跑来找他,劈头盖脸质问道:“你谁不好搞,偏要去搞她?”
“我搞谁了?”
“你怎么跟‘朱八戒’搞到一起去了?”
“我哪里有跟她搞到一起?”
“你没有?那怎么都跟人家二老见过面了?”
他哭笑不得:“那哪里是跟她二老见面呢?是我请她陪我去买东西,她父母刚好也想去转转,就一起去了。”
“那也算变相地相女婿了吧?”
“相什么女婿啊!我跟她只是同学,请她帮个忙,怎么就成了相女婿呢?”
“你需要人帮忙,谁不好请,怎么请她去帮忙?”
“我只认识这么几个女生,除了赵云就是她。”
“请赵云帮忙也比请她强啊!赵云怎么说都是我们大陆人,但姓朱的……”
“干吗呀?你不是老想着两岸统一的吗?怎么又不让我请台湾人帮忙呢?”
“我这是为你好。你知道我们这里的华人在这些问题上都是分得很清的,那些爱跟老外和‘湾湾’交往的人,我们都不怎么搭理的。不跟自己的同胞交往,那还算中国人吗?”
“我就是请她帮了这一次忙。”
“那怎么人家都说你要上朱家倒插门去了呢?我可给你摆明了,如果你非搞这个‘湾湾’不可,也只能你娶她,不能上台湾去倒插门。”
他一听“倒插门”几个字就非常反感:“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都在说。”
“到底是谁在说?”
“你们的照片都被人拍下来贴在网上了,还有假?”
他一听说照片贴在了网上,首先就想到了赵云,马上气冲冲地去找她:“你怎么总是偷偷摸摸拍人照片?”
赵云很无辜:“我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拍人照片了?”
“你那次在格蕾丝家……”
“那是偷偷摸摸吗?我不是当着你的面拍的吗?”
他被噎住了,半晌才说:“那么这次呢?”
“这次?什么这次?”
“这次不是你拍了照贴到网上去的?”
“拍什么照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拍我和朱洁如以及她爹妈的照。”
赵云大声嚷起来:“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什么时候拍了你和‘朱八戒’的照啊?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别在这里瞎说。”
他突然发现他还真没证据,虽然心里明白肯定是赵云拍的,但却拿不出证据来。
赵云还没完:“就因为我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怪到我头上?那么我问你,我站那里跟你说话的时候,我拿手机出来了吗?我拍照了吗?”
“你说话的那当口是没拍照,但你不可以在说话前或者说话后拍照吗?”
“什么叫‘可以’?到底我拍了还是没拍,你要说清楚,不能用个‘可以’就栽我的赃。你也可以用手机拍我呢,但我能不能就此指控你拍了我?”
他知道这次没证据,没法证明照片是赵云拍的,只好作罢。
后来他跟格蕾丝说起这事,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这有什么呀?只要你女朋友不相信,别的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学校又不会因为绯闻开除你。”
他见她这么轻描淡写,越发怀疑这事是她传出去的:“这事我只告诉过你!”
“那你的意思是我给你传出去了?”
“我没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哼,我跟你们C大的人根本没接触,我到哪里去传你的绯闻?”
“但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去车里‘做爱’的事?”
“你跟她到车里‘做爱’了?”
“当然没有,但是你说过到车里‘做爱’的话。”
“是个人就会这么想嘛,你们那时是在Mall里,如果是要做爱,不到车里还能到哪里?难道去公厕?”
“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把Saks听成Sex的事呢?”
“也许你那个同学自己讲出去的?”
“她怎么会对人讲这些呢?”
“她为什么就不会对人讲这些呢?这不过是个笑话,而且是你的笑话,她讲讲有什么不可以?她不是当场就讲给她父母听了吗?”
“她只是讲给她父母听,但我觉得她不会讲给其他人听,她不是个爱八卦的人。”
她生气了:“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爱八卦的人?”他不敢吭声。
她一转身就上楼去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流言蜚语告诉云珠,不告诉,怕她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会信以为真;告诉她,又怕无事生非多此一举,也许她根本不会知道这些流言蜚语。
最后他决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请朱洁如带他买鞋的事,云珠已经知道,虽然他没把朱洁如爹妈也跟去的事告诉她。还好,过了一段时间,就没什么人提这事了,大概是发现他和朱洁如实在是没什么私人接触。流言嘛,一旦失去新料做养分,就慢慢死掉了。
云珠收到了鞋和包,很喜欢,马上穿上鞋背上包,视频给他看。他虽然不懂时尚,但看见自己亲手买的东西穿在云珠身上,而她又是那么喜欢,也觉得心里像蜜糖一般甜。云珠还让妈妈和姨妈都背上各自的包,照了相传给他看,并告诉他,说赵云为了省钱,寄包没用快件,她的包现在还不知道在世界的哪片海上漂呢,最终能不能寄到都成问题,这段时间崔阿姨天天都在抱怨女儿不会办事。
听到这消息,他有一种打了胜仗的欣喜,发现攀比赢了竟是这样一件令人兴奋的事,难怪人们爱攀比,不由得夸口说:“呵呵,买得起包,还出不起快件邮费?如果为了省这几个邮费把包寄丢了,那不亏大发了?以后你要是听说她在美国给她妈买了什么,你就告诉我,我给你们买,保证超过她。”
他打工打得更带劲了,攒钱也攒得更带劲了,想象着有一天他会买一个钻石戒指,装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找一个特别的机会,把戒指拿出来,单膝跪下,向她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而云珠就像电影里那些女生一样,先是一愣,然后就搂住他,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这个场景多令人心醉啊!
没过多久,云珠拿到了签证,并找熟人订了机票,说在家陪父母过完元旦就到美国来。他从网上打印出12月和1月的挂历,在云珠抵美的那个日子上画了个大大的五星,用透明胶把挂历贴在床头边,开始每天划日子。
划了没几天,他就把这事给忘了,因为已经期末了,各方面都比以前更忙,还没来得及划呢,日子就过去了。不知不觉地,他和格蕾丝已经很久没打照面了,不知道是因为忙,还是上次得罪了她,她在故意回避。
有一天,他开车去学校的时候,遇到了大雾,浓得化不开,隔着几米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感觉就像是在一大团棉花里开车一样,而棉花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不论棉花团朝哪边滚,最终都是掉进万丈深渊。他打开应急灯,免得被后面的车撞上,又开了雨刷,扫除前面玻璃上的雾气。正紧张万分地开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索性让停下车,专心接电话。
是格蕾丝打来的:“阿忠,你在哪里呀?”
他怕她担心,撒谎说:“我在学校啊。”
“在学校就好,有雾的时候别开车到处跑。”说完,她把电话挂断了。
他继续开车,出了一身大汗,终于安全抵达学校。他停好车,直奔教室,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回实验室的路上碰到老任,他才知道C大学生有天气不好不上课的传统。
老任说:“这种天气,美国人肯定不会来上课了。”
“是吗?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来了。雾太大了,一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嗯,你那条路最糟糕,因为要经过鬼谷,那里的雾特别大,没事的时候都是妖气重重的,遇到这种天,那里简直就是云遮雾罩。”
“为什么那里雾特别大?”
“谁知道?可能是那里鬼多吧。今早上那里出了车祸,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那你运气好,没碰上。”
他突然想起格蕾丝的电话,声音好像很嘶哑,气息奄奄,不知道是不是出了车祸?他问老任:“你怎么知道今早那里出了车祸?”
“电台播了呀,我来的时候在车上收听到的,现在网上肯定有了。”
他马上到网上去查,果然有报道,但只说有几辆车连环相撞,有七人受伤送院,没具体说伤者是谁。他立刻给她打电话,但没人接。
这下他更慌了,不顾自己英语蹩脚,打电话到医院去查询受伤人姓名,才发现自己连格蕾丝姓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说是个亚洲人。人家帮他查了一下,说受伤者当中没有亚洲女性。
他放心了一点儿,但马上又想起她丈夫是车祸去世的,她会不会也听说了今天早上的车祸,于是触景生情,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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