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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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裾-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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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而认为凤子沂没有告诉她那些事,若是她知道,一定不会说得不清不楚,当下嗤笑:“天在看?老天从来无眼。”

不知不觉他用上了一尘的口吻,他们站在这长街之上,所谈论之事,却与情浓无关,甚是怪异。凤尘晓去不得城外,见不到沈诚,又无法得知凤子沂安,便道:“现下暮大人想要如何处置我这个夜半离家之人?不是要同我长谈至天明吧?我可没这空,要失陪回苑去。”

“好。”他挑灯往前走了两步,竟是真要送她回家。“尘晓,你该回到别苑,安安份份地呆着,这京城,近日会有些不太平,凤家别苑虽然被我困着,却安全得多。”

他不是应该将她带走,带至无人之处囚禁,又或者拿她来羞辱诱凤子沂出现,而他,只是要送她回去!还提醒她不日内要有大变,这样的转折让她放松了手中紧握的簪子,或许今晚不是个好时机,她倒底还是懦弱的。

回去的路上,他与她一路默默无语,见她沉默,便又问:“你不奇怪为何一尘大师如何知道你的动向?”

她强压下心中不适,微微嘲讽:“他是妖僧,有何奇怪。”

暮璟公子总觉得凤尘晓与一尘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他以为此生极难喜爱上的一个女子,却被一尘硬说她有奇异之处,却偏又查探不出什么。来时一尘曾交待他务必要将她带回。

快到凤家别苑时,异变突生,四周的黑暗之色象是有了生命一般涌动,月光已被完全笼罩,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暮璟公子与她,还有手中那一盏烛火,火光衬得她白衣反光,甚至脸上也散发着光芒。

凤尘晓却先一步得知是一尘到来,因她肩上铅华开始发热发痛,甚至浑身开始战栗,比任何一次的不适来得都要强烈。那痛钻心彻骨,当看到一尘那一刹那时,她已站不住脚,朝浓浓墨色中倒去,(奇*书*网。整*理*提*供)手中的簪子也滑落在地,飞散的神思甚至还听到轻轻地“叮”了一声……

暮璟公子出手揽住她颓软的身子,眼光直直地盯在那枚簪子上,原来她竟这般防着他,说防还不够,若不是恨,她一个千金小姐,何来这种胆色?

一尘但笑不语,前行几步,捡起那枚簪子放在鼻端一闻:“好厉害的迷药,这位凤小姐可真不是常人,你现在还不觉得她……古怪?”

他自去公主府为死去的明珠郡主做法事之夜起,便明白了一些事,不知为何在暮璟公子面前却不点破,只是在心底暗咒老天无能,非要弄些莫须有的缘法出来,若让暮璟公子得知这个女子的不寻常之处,必会扰他心神,这个当口,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暮璟并不愿意回答一尘的问题,只想把怀中的女子狠狠摇醒,他要问一问她,自相识以来,他不知因何缘故,对她倾注许多真心,即使他心中对她有过猜忌,也难抑情意,为何她竟象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即使前次他失控强吻于她,可他从没有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为何她却对他总是戒备?在他深夜长街出现,自以为震慑住她的心灵,半是强迫半是相求要送她回家,在他不顾一尘所念,执意要护她周全的时候,她却手握沾有迷药的利簪,与他缓步长街,瞅得时机便要刺向他!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一尘观他面色有些不对,怕他再次心软放了凤尘晓,紧追着问:“难道施主又想阻拦我?”

“不!”他将怀中女子打横抱起,“我带她走,大师不会阻拦我吧?”

说完根本不给一尘反对的机会,几步轻点穿透周围那些诡异的黑幕,消逝离去。

人死

一尘没有阻拦,也没有即时离去,只是低声念了句佛号,待周身黑雾全部散去,才顺着长街回返,他和暮璟公子象是都忘记了地上还有枝簪子,任它躺在正当街。

过了良久,才有一黑衣人打着颤从斜边巷角隐匿的地方走出来,他是凤子沂留在别苑里保护凤尘晓的高手,自打凤尘晓离开自己的未苑,从暗道去往苑外的时候,他便跟在后面,后来惊见暮璟公子出现,犹豫再三没有敢动,而后远远地看到他竟是要送凤尘晓回别苑,以为今夜的事有惊无险,就此结束。

当那层黑雾渐渐笼罩住一整条长街的时候,黑衣人发现他连自己也看不到,四周一片黑暗,仿佛陷入一片虚空,以他多年习武坚毅的心态也差点承受不住。嘉庆佛寺众多,人心向佛,嘉庆帝这两年满天下地弘扬佛法,凡人均信鬼神之说,黑衣人听不到远处发生的事情,他以为要永生被困在这黑雾里,吓得失胆,后来不知为何黑雾散去,顿时有回返人间之感,等着长街上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他才敢走出来,不知如何向主人回报适才发生之事。

长街上空荡荡的,象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一幕,恢复过来的黑衣人伏身捡起凤尘晓掉落的簪子,迅速隐去身形,回去向主人复命。

才过五更,盼花亭里晨起练舞的舞娘,吹奏乐曲的乐师,这些人习惯了早起,只有练得一技傍身,才可在这万丈红尘中讨得好些的生活。

凤子沂站在小楼上看着散落在园林中各处的众人轻歌曼舞,乐曲声声,象是入了迷般一动不动,晨风轻轻吹拂着他玄色袍角,身后的长几上,摆着一根簪子,正是凤尘晓遗落在长街上的那枝。

他在等,等沈诚的消息,自凌晨时手下送来这根簪子,得知凤尘晓与暮璟公子消失在黑雾中,他便意识到出了大事,立马着人去联系沈诚,昨日他打马离开了枫丹亭后,便全无消息,难不成受不了刺激,就此消失吧?心里不禁埋怨沈诚,为何要提出这样的约定,若不是他,尘晓也不会半夜离府。当然,她半夜离府不会是想去什么枫丹亭,人已走,她定是为了沈诚在难过。如今出事,沈诚他定然是最应该知道的。

事态紧急,凤子沂共派出去三拔人去寻找沈诚,可是第一拔回禀枫丹亭已成了废墟找不到人,第二拔回禀凤家别苑里乱了套,凤栖臣已经发觉小妹失踪,暴躁之下闯进宫,要见凤贵妃,他没有证据,却无故认定是暮璟公子抓走了凤尘晓。第三拔久也未回,他已等得有些不耐。

有人上了小楼,步伐轻盈,不知为何在门口停了片刻才进门,抢步来到他身后,略带了些惊慌之意道:“子沂,原来你在这里。”

凤子沂转过来皱眉道:“凌依,怎地是你?沈诚呢?”

凌依面带哀色,几近泣声道:“当家的……他昨天早上出门,等到了半夜不见回来,今晨我们派出去的人在城外找到他时,整个人挂在马上,早已不醒人事,大夫也瞧不出来什么毛病,只说他心脉俱断,已是药石无力。子沂……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一直没有消息,此时出现,难道是知道他出了事?”

他心神一震,第一个反应便想到暮璟公子,难道他掳了尘晓不说,还不放过沈诚?极有可能,枫丹亭不知何故成了废墟,说不定就是暮璟公子得知沈诚与凤尘晓的约定,才会把气出在那里。来不及查问详情,正要随她前去琉璃堂,却又站定:不对,若沈诚真的出事,凌依适才上楼的脚步声不会这么稳,而见到他之后才这般急切,分明是有问题。

“我只是找他有事,并不知他出事,奇怪,沈兄好好的人,怎么会心脉俱断?”

凌依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他昨日是去了枫丹亭,可是尘晓妹妹没来,一定是心中绝望,他一向只做认定的事,会不会是受了打击,便……”

言下之意是沈诚自寻了断。

凤子沂苦笑,原来枫丹亭之约暗中竟有这么多人关注着。

“断无可能,沈兄不是这种无能之辈,我瞧这事有些蹊跷。”说沈诚为了此事宁可违抗旨意被处死他才会相信。

凌依觉得无法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只得装作悲伤难抑,便低下头掩面拭泪。

话虽是假的,泪却是真的,小楼附近有人吹起管箫,呜呜咽咽让人好不悲伤,凌依想,便是秋日也不致于如此凄凉。

什么心脉俱断,什么药石无力,不过是沈诚昨日同她商量好的,做戏给天下人看。凤尘晓昨日未去枫丹亭赴约,他是有些心灰意冷不假,可仍不甘心任人摆布,这事已无解决之策,他不愿因为违抗旨意连累别人,只得先以假死之法暂时解脱困境。

对沈诚的决定,凌依从来听从,谁让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意。

凤子沂虽难消心中疑惑,却不忍再逼她,因知她对沈诚素有情意,自不是作伪。可昨夜暮璟公子未曾出城,自不是他做的。无奈只得先同凌依回琉璃堂去,待人查探到凤尘晓身在何处再做打算。

凤子沂终是未能及时见沈诚一面,他去得很快,沈父沈母未及反应过来,便被告知人死不能复、节哀这些个没用的话,他们抱着尸体哭了好半天,才明白多少富贵也不及儿子在身边这个道理。琉璃堂里挂满的白幡太不真实,沈家人泪眼哀哀,凌依也是一天水米未进,她仿佛受了打击,脸上木然的神色让人心疼。

沈诚意外身亡,琉璃堂的众人却没有乱了方寸,堂里自然有人负责料理沈诚的后事,因是猝死,所以棺椁灵堂等事准备的颇为仓促。这时正是热天,需得尽早入土,凌依与沈家父母商量第二日便入葬,她与堂中众人准备丧事一过,便将整个琉璃堂搬离天锦,准备自己带着清风远离嘉庆,往海外去。

这也是沈诚事先同她商量好的,若有朝一日假死之事暴露,琉璃堂还是会受到牵连,所以干脆让琉璃堂也迁走,逐渐往海外发展。

凤子沂若是坐镇堂中,说不定可以看出端倪,可他心系凤尘晓安危,细查过沈诚的尸身,没找到任何能知其死因的线索,只得强压难过,匆匆向凌依道别。

凌依在听到凤尘晓被暮璟公子掳去的消息后,隐隐有些不安,犹豫片刻后,到底什么也没说,送走了凤子沂,她站在沈诚的灵堂上暗暗叹息,人总是自私的,她想就让她自私这么一回,相信凤子沂一定可以救出凤尘晓,如若不然,即便是沈诚知道了此事,也只会赔上性命。也许沈诚知道后要怪她,她把命赔给他便好,只不知道他是稀罕还是不稀罕呢?

山上有雪,阳光照在上面,竟有些刺眼。

凤尘晓醒来后直觉想要挡住强光,过了半天适应白天的光线,才发现那不是雪,竟是半山坡上种了一大片的白色的花朵,不远处一道天然的石壁,挡住了整座山上任何可能看到这一处风景的视线。

她的肩膀不再疼痛,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双臂膀里,再看臂膀的主人,心中一黯,还能有谁,当然是暮璟公子。

他发现她眼中恨意,不由冷声道:“你很失望?”

失望的人其实是他,总也无法打动她,她的态度总这么戒备,想到昨天晚上她手中紧握的那根簪子,便放开双臂给她自由,她迅速站起身来往一旁走去。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隐隐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听他答道:“这里是婆娑山,你昨夜突然晕倒,此时已过午时。”

昨夜带着怒气一路疾奔,不想竟带她来到了婆娑山,对着朵朵铅华,他静下心后,便陪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她想往山坡那里再走走,侧边不远处的水涧让她愣住:“这是婆娑山?”

一瞬间忽然明白,前面便是她前身身死之处,那些白色的花朵……居然是铅华?那纯洁的白色,比从前多了不少,已然蔓延至对面的石壁下,对!当初射死她的那支弩箭,便是从那里射出,她仿佛看到了当日那支如流星般划过的箭矢,一点点地飞射过来,只觉面门处阵阵晕眩,站立不稳,差点不支倒地……

暮璟公子见得避自己如避蛇蝎,本不痛快,可又不忍,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怎么了尘晓?”

她不要再重复死前倒在他怀中的一幕,强行向反方向退后拉开与他的距离,一掌挥出,清清脆脆一声掴在他脸上!

她知重生不易,也常想到底重生之后是将复仇进行到底好呢?还是依着淡然的性子,找个清静的地方,养花弄草平静地过上一生。始终没有答案,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无能,也恨自己无用,甚至想到此为止吧,到此为止吧,总算是尽过心,努过力,直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错得多可笑,这个暮璟公子居然把她带来这里,勾起她全部恨意,也许她的尸身还在这里某一处呢,这一巴掌是冲动之下所为,但远远不够平息心里愤恨之意。左文华不正是死在这婆娑山上,现在轮到他了。

她双手紧紧攥成拳,只想着若那根簪子还在手中,便是与他同归与尽也是好的。

暮璟公子轻抚脸颊,微微苦笑:“这一巴掌,若是为了那次我在宫中的冒犯,似乎也来得太晚了些,你竟如此恨我?恨到要我死?”

“不错!”

“我自问对你的情意并不比沈诚少,或许只因他比我先认得你?”

她想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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