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白芷分明看到长孙熠的脸色变了几变,有着深深的无奈和无助。
都说帝王之家最是无情,也许他们并非想象中那么无情,只是有些时候不得不无情,像这次,长孙熠若是不肯决断杀掉黄平,而只是将他收押,难保他不会因着羽妃的情谊而再将他放出来,介时,只怕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皇上,并非无情,只是有的时候别无选择罢了!
可白芷不明白,为什么要连羽妃都要处死呢?不是常说罪不及妻儿吗?
☆、第66章 温县(4)
温县的晚上,极为安静,夜空中,一条银河若带。
房间里,长孙熠坐在首位,一手支着头,沉思良久方才发声:“周铎!”
“是,皇上!”不知道是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的缘故还是因为黄平这祸国殃民的货死了,他心情好了的缘故,周铎的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如今温县县丞已然伏诛,温县县丞一职空缺,温县的百姓我就先交给你了!”
周铎一惊,慌忙道:“周铎不过一残废之人,县丞一职万万受不起,还请皇上另择贤明。”
长孙熠蹙眉:“有何受不起的?你本是戍边将领,又一向受将士爱戴,如果是你应能管理好这温县,只是朕希望,你能以黄平为戒,真的做到为国为民!”
周铎尚有些犹豫,一时沉吟不语。
容泽道:“周将军,此时,这温县县丞一职空缺,临时让皇上找人只怕找不到,倒不如你先担任,你一向正值,又深知这温县的重要性,皇上将温县交予你也是最好的选择!”
周铎这才坚定的道:“是!末将定当与温县百姓同生死共患难!”
长孙熠点头:“如此甚好!”
交代完一切,自是各自回房休息。
白芷坐在屋顶,仰望着星空,耳侧恍然听到几声低低的虫鸣,正是发呆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声响,循声一望,来人原是容泽。
他一个谊国国师,号称最厉害的秘术士,武功不凡之人,居然费劲巴拉的搬了个梯子,慢慢的爬上屋顶。
白芷忍不住鄙视他:“多此一举,你不是很厉害吗?飞上来不就好了?”
容泽一手提着一个酒坛子,颤巍巍的站在屋顶:“谁说我很厉害?”
“你上次和姚打架的时候不是还四处飞吗?这次装什么傻啊?”白芷鄙视他,要说谎,也得圆谎啊,自己早就暴露了,还装什么装。
“那不过是秘术罢了,再说,你瞧见四处飞的人真是我吗?”容泽在她身边坐下,抬头看了看星空。
白芷这才想起,上次来刺杀容泽的时候,那个与姚打斗的貌似是个幻影来着,至于真正的容泽,那个时候好像在洗澡,想到自己被他无声的鄙视了,白芷从心里觉得郁闷。
瞪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居然在喝酒,酒酿水珠沾在他的唇角,被他无声的****进去,那样子并不是平日里她瞧见的风华绝代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白芷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你不是国师吗,怎么喝酒啊?”
“谁说国师不能喝酒?”容泽瞟了她一眼,可能觉得这丫头的想法有点奇怪。
好像的确没这个规定,他是国师,可他又不是和尚。
“那……那这温县不是在闹旱灾吗?连水都没了,你哪来的酒啊?”
容泽指了指院中的一棵大树,小声说:“那树下埋了好几坛,你要喝吗?我去帮你偷一坛?”
“……”白芷震惊于他的用词:“你偷的?”
容泽想了想,面色坦然的说:“没有,我打过招呼的。”
白芷打量着他,私心里觉得他的话不能信:“你跟谁打过招呼了?”
容泽指了指快枯死的树,正色道:“那棵树,它说我可以随便喝。”
“……”娘咧,这树是活的吗?白芷震惊的看着那棵树,片刻后,意识到容泽是在逗她,气闷道:“你这人真是……很讨厌啊!”
“笨阿芷。”
容泽淡淡一笑,目光越过周家的墙头向外望去,漆黑的夜色笼罩,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就略带感叹的说:“以前的温县很繁华,这里物阜民丰,距离边关又近,是以皇上将这里封作了边关的粮食供给地,赋税免征,又分拨钱财、种子助其发展,这里很多人都是边关的退役将士,想不到如今会这样!”
白芷听他感慨良多,一时也有些感触:“所幸现在除掉了黄平,也算为民伸冤了!”
容泽一笑:“伸冤?虽杀了一个黄平,以后难保不会有第二个!”
白芷知道他说的乃是大实话,倒也无言以对,想了片刻问道:“对了,你不是从不杀人吗?今天怎么会忽然出手呢?”
容泽喝了一口酒,想了想说:“如果我不出手,会有危险,不能再叫……皇上,陷入危险之中。”
白芷点头:“说的也是哦,皇上和你出来,如果出了事,你也不好交代。”
容泽默默看了她一眼,垂眸浅笑不语。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皇上一定要杀掉羽妃呢?羽妃又是什么人?”
容泽蹙了蹙眉:“羽妃……是皇上很宠爱的一个妃子。”
白芷觉得自己被噎住了:“是吗?那皇上为什么要杀她?”
总不能是宠你宠到叫你死吧?
容泽又沉默了,隔了半晌才问:“如果有一天我杀了姚,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白芷一愣,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可能她的私心里从来也没想过姚会死,更没想过姚会死在容泽手中,可是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她该怎么办?
容泽面容沉静的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白芷尴尬的笑了笑:“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不会真的想杀他吧?”
“只是假设。”
白芷想了想,迟疑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也许会吧,我不想让他死。”
容泽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点头:“这就是原因。”
白芷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若留下羽妃只怕羽妃会恨长孙熠的,如此倒不如让羽妃死了干脆。可是恨不恨都是他们说的,为什么不肯给羽妃一个辩驳的机会呢?
白芷张了张嘴,想为羽妃辩解两句:“可是……”
“罢了,不说这些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容泽一手提着酒坛,小心翼翼的从梯子上爬下去,身形渐行渐远,转眼就消失在了黑夜。
不知怎么了,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容泽的身影有点寂寥,拍了拍自己的小脸,白芷吐出一口气:“容泽,怎么可能会寂寥呢,我才是这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第67章 普照寺前
两日后,温县的事情已经完结,此次长孙熠可谓是雷厉风行,可瞧着温县依旧干裂的土地却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温县郊外的小山坡上,长孙熠负手而立,目光遥望着边防之地,似是在忧国忧民。
容泽站在他身侧,一身白衣不知被何处吹来的风吹动的飘飘欲仙。
许久,长孙熠发出一声轻叹,问道:“容泽,你身为我谊国国师能否为温县求一场雨?”
容泽微微敛眉,正色答道:“回皇上,容泽不会求雨。”
白芷站在他身边,听到这话忍不住鄙视他,她记得第一次见容泽的时候他说会下雨,然后果真下了雨,现今儿让他为温县求雨,他怎么不应了?
长孙熠蹙眉,疑问:“你乃我谊国国师,竟不会求雨?”
容泽正色道:“求雨乃神婆所为,清谊观旨在清除谊国的奸佞之人,帮助皇上定国安邦,实不在容泽范围之内。”
长孙熠对他没事就背一遍清谊观宗旨这件事有点无语,冷目瞟了他一眼,说道:“罢了,总不能什么都依靠你。”
白芷戳了戳他的胳膊:“你不能天气预报吗?预测一下啊。”
容泽不解看她,转头对皇上道:“皇上不用担心,想必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一场大雨了。”
“嗯?”长孙熠不解的看着他,容泽却一脸高深莫测表示不想再说。
果真,离开温县的这天,下雨了!
坐在马车中,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车棚上,好似有人在敲着紧密的战鼓为他们送行一般。
远处传来一声声温县百姓的喊叫声、敲锣声、感谢声,总之各种声音。
马车内,长孙熠忽而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容泽一眼,道:“装神弄鬼!”
容泽打起马车上的帘子向外看去,干裂的大地尽数笼在了瓢泼的大雨之中,这场雨来的有些迟了,不过所幸还是来了,雨滴合着风吹入马车,滴滴落在他的身上,有些寒凉。
“这雨很好!”白皙的手掌附在飞舞的帘子上帘子立刻安静了下来,仿佛被什么驱使了一般竟全将风雨阻挡在外。
第一次觉得,其实容泽,还是有点靠谱的。
原本温县的事情已经解决,原本是要直接回帝都,可走到一座城前,长孙熠坚持要去拜一拜那里的什么佛寺。
容泽百般劝阻皆是无用,只好在城里暂时住下,准备第二天再去参拜。
夜晚,容泽再次劝说长孙熠:“皇上,容泽是不会进佛寺的,是以并不能随身保护皇上,到时候皇上若有危险……”
“有林护卫的保护足矣!”林护卫是一直跟着他们的赶车人,是皇上的贴身护卫,因为这个人沉默寡言,属于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那种人,存在感实在弱的可以,是以白芷一直有意无意的忽略着他,若不是皇上提起,白芷都想不起他们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容泽听到此处却是叹息一声:“若是如此,此物还请皇上带在身边!”
白芷定睛一看,容泽递给长孙熠的是个黄色的护符。
“有此物在,便如微臣跟在皇上身边一般。”
白芷鄙视容泽,自己不去就给人家一个护符,真出了事,这护符能变出个人吗?可叫她没想到的是这护符还真能变出个人来!不过这已是后话。
长孙熠郑重点头,将护符放好。
容泽起身行了礼,背上瑶琴缓缓退出房间。
临离开的时候长孙熠忽然道:“容泽!此次出行,你为何总带着这琴?”
容泽思索片刻:“微臣亦不知晓,只是带在身边,许能让微臣更加安心吧!”
长孙熠点头没再说话。
白芷却不敢置信的看着容泽,心说,我又不是安神香,怎么还叫人安稳?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便问他:“容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啊?”
容泽凉凉的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她,径直走了。
长孙熠去的那个佛寺叫普照寺,位于西陵县郊外的山上,十分的古朴,据说是谊国建国之初修建,距今已经三百余年。
这佛寺据说很灵,每天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
白芷本是一个鬼,自是不愿进这庄严佛寺的,可是容泽身为一个人却也不愿意进去,这就有点奇怪了。
不过转念一想,容泽是谊国的国师,他要是入寺参拜,日后被人知道了,那他这堂堂国师的面子可往哪搁?
这样一想,白芷便释然了,更何况,他不进去,好歹也有个人陪着她,倒叫她不那么寂寞无聊。
不过半上午的光景,山脚下已经停满了马车,白芷望着络绎不绝的上山人群,叹道:“这佛寺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灵吗?”
容泽斜倚在马车上正在看书,听到她的话抬眸看了她一眼:“不清楚,灵又如何,不灵又如何?”
“如果灵的话,我也想进去拜拜,许个愿什么的。”白芷之前是不信鬼神的,不过她现在就是个鬼,想不信也不能不信了。
容泽不屑的笑了一声:“你一介灵体也想入寺参拜?只怕还未见到佛祖便被那万千祥光给照得飞灰湮灭了!”
白芷郁闷:“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么?莫非灵体不在众生之列?竟不能参拜!”
“在乎?不在乎?”容泽笑:“徒有灵魂而没有身体,自是不在众生之列!”
白芷更郁闷了,嘟着红唇瞪着容泽,恨不能用眼神把他凌迟了。
容泽收起书,问道:“你想入寺参拜,所求为何?”
“你怎知道我有所求?”白芷挑眉,心里对他刚刚的回答还略有不快。
容泽笑:“世间善男信女凡参拜者必有所求,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是以求人多不如愿!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许你一愿,若我能做到,必为你达成!”
白芷更加不悦,埋怨道:“你才不会帮我。”
容泽略微一想,便笑了起来:“你所谓的愿望,不会是做人吧?”
白芷挑眉:“对啊,你会帮我吗?”
“不会。”容泽摇了摇头,继续垂眸看书了。
☆、第68章 大皇子
谊国的夏季极为炎热,已近正午,烈日炙烤着大地。
山脚下,人群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躲在树荫下乘凉。
有先见之明的人都拿了蒲扇扇着,没有先见之明的只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