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枉生录- 第2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也能去啊!”
  “当然不能。”英祥扒完了一碗饭,赶着又去盛第二碗,“赌博素来是被禁的,何况这也不是我能玩的营生。天下哪有靠赌发财的?我才不去理他们呢!”
  吃完饭,冰儿给醒过来的奕霏喂了奶,英祥则帮着刷了碗,见天色尚亮堂,他数日没有读书,心里正是痒痒,便捧着上次买的几本,坐在门外石凳上看书。冰儿逗弄了孩子一会儿,把玩累的颐霄又哄睡了,听见外头陈氏甜腻腻的声音:“哟!读书哪?”
  英祥不咸不淡的声音:“嗯。”
  “我就瞧着你不像一般人!”陈氏道,“读的什么书呀?我倒也识几个字,你再教教我?……呵呵,还要我给你束脩不成?……”
  冰儿听得火大,不言声跑出去盯着,陈氏带着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讪讪地抚了抚鬓发,随意寒暄几句离开了。冰儿等她走了,对英祥道:“再看!再看就要得雀蒙眼(1)了!这个季节最好,等下我给你捉萤火虫‘囊萤’去?”
  英祥无奈地合起书本,揉揉眼睛,跟着气冲冲的妻子进了房间。房间里昏暗得已如晚间一般,他把书放起来,亲了亲睡熟的儿子,见冰儿坐在床沿叠衣服,既然无事做,那打发时间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小两口的亲热了,上前一把揽住妻子,把她手中叠了一半的衣物丢开到一边,探头在她脖颈里轻嗅着,渐渐自己也被迷住了,边伸手解她衣扣边笑道:“什么时候能再生?我们家一直单传,既然都说你是宜男之相,那要是帮我多生几个儿子,可是再好没有了!……”
  冰儿轻轻在他乱摸的手上一拍,笑道:“急色鬼!这还在哺乳呢,哪里生得出来?再说,我是属猪的么,就帮你一窝一窝生孩子?……慢点,我身上刚刚养好,你可轻些!”英祥点着头,迫不及待地探手在她身上抚摸,摸了一阵,凑在冰儿耳边说:“人家生孩子都发胖,你怎么倒又瘦了?”说完,自己紧接着轻叹道:“我知道你辛苦……”心里怜惜珍重,动作越发轻缓温柔,捧着她窄窄的小腰如捧着件珍品一般。竹床发出的声音亦如乐音一般,带着轻盈的节奏,他们惯熟后已然不大顾忌,任凭这声音传到隔壁。
  陈氏在隔壁的卧室里厌恶地看着自己推了一天牌九、喝得一身酒臭、倒头就睡的丈夫,那张蠢笨如猪的面孔和那蒲扇大的粗糙巴掌无一不让她恶心。隔壁欢爱的两口子,如一双璧人一般,和谐得令人妒忌,她想着英祥俊逸的脸庞,却知道他对自己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心里更是酸得要烧起来一般。
  无奈中,她只能枕着隔壁的竹床“吱呀”声入眠。可是“吱呀”声都停下了,她还是毫无睡意,脑子纷乱地想着卢三爷的话,既是有些害怕,但仿佛隐约间也有些期待:“怎么弄个法子分开他们俩。完成了卢三爷的要求不说,也能够给自己重新找到机会……”
  ****************************************************************************
  她这个机会一直找到夏日。夏季是脚夫们最辛苦的季节,大日头晒着,一天活干下来,人每每和要虚脱似的,陈氏擅长嘘寒问暖,有时倚门而立,就为了等英祥进来,赶在前面送一盏茶给他。这日等着冰儿带孩子出去买东西,她便厚厚地擦着一脸粉,浓浓地染了唇,在她素来引以为傲的眼皮子上也敷了胭脂,使一双眼睛水色粼粼,又特特地换上一件本白的竹布衣裳,里头的大红裹肚隐微能透出些色来,边扇着扇子,边喝着凉茶,定神等人。
  结果先回来的是她的丈夫,大约赌得不如意,一脸的焦躁不安,一进院门见老婆这副样子,没事也要找茬,怒喝道:“你在干什么?”
  陈氏见他眼睛瞪得老大,攥的拳头有钵头大,心里也有些害怕,起身道:“等你呢!进屋去说!”
  进门她便被男人揸开五指抽了一记,不由眼泪汪汪的,说道:“你又作死呢!好好的打什么人!”
  她丈夫指着她鼻子道:“天天打扮得妖妖调调的,你这是要勾搭谁?你仔细,叫我瞧出来,我打死你!”
  陈氏甩开身子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瞧瞧,哪家的男人不是忍着辛苦赚钱养家养老婆?你呢?只知道伸手问我要钱去赌!我怎么这么命苦!”她见男人的眼睛瞪圆了,似乎被自己激怒又要上前动手,忙退了两步急急说:“慢着!你听我说完再动手不迟,不然,你可别怨我弄不到钱给你花!”
  听到“钱”字,那男人果然停下手,不耐烦地抱胸道:“你说。最好是来钱快的法子,我等着还账呢!”
  陈氏道:“上回有人托我,要把隔壁博家的弄到手。可我寻思他们家现在虽然穷些,日子也还过得,男人家也未必肯卖老婆救急——”她话没说完,他男人就连连摇头:“上回我拉姓博的去摇会,他愣是不肯。你看他闲下来就是读书,大约还想从读书上得些出息呢。我可没法子!”
  陈氏道:“拉他赌博是没法子,可你们男人家在外头闯的,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把人逼到极处吧?”
  男人道:“无外乎惹上官司,那是一定家破人亡的……”陈氏想起英祥俊朗的脸庞,怎么都舍不得他再惹一身官司,万一瘐毙狱中,自己这头不是完全落了空?因而摇摇头道:“不成的!听说县太爷挺端方一个人,别羊肉没吃着,惹得一身骚!再说,要凭空栽害,过年的时候都没栽害成!你还有什么法子?”
  男人无奈道:“败家莫过于吃喝嫖赌,吃喝是穷不死人的;嫖,他又没那个钱去;赌,也不肯。再不然,就是家里谁三灾六病的,尤其是弄个富贵病,绝对拖得死。”
  陈氏愣了一会儿,含了笑从抽斗里开了个匣子,取了一角碎银子丢在自己男人身上,嗔道:“拿去用吧!刚刚打我那下子,我可要讨回来!”男人见那角银子,早已经喜上眉梢,乖乖伸出胳膊道:“我的个亲亲肉!随你讨要!”被狠狠掐了一把,痛得一哆嗦,可看着那银角子,什么痛都立刻忘了,小心地把银子藏好,抬起头见自己老婆妆画得妖娆,衣服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美感,哪里耐得住,抓过来按在床上,三五下把衣裳扯个精光,兴奋地“报恩”来了。陈氏没奈何,只好顺着他,见他讨好地卖力,心里却着实厌恶,只好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身上是隔壁那个英俊男儿;想象着他那张脸儿,那个胸肌,那个长腿,那个宜喜宜嗔的表情,那个寻常男人没有的气质;想象着他卖掉老婆以后总会有心痒难耐之时,自己再一施饵,他便乐陶陶与自己共赴高唐的痛快淋漓……陈氏这才渐渐来了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1)民间对“夜盲症”的俗称。

☆、羸弱幼子染重疾

  英祥夏季做活,做得极其不顺,脚行里的人凭空排挤他,以前惯熟的客人也开始冷落起来,自己每天早出晚归,却只能挣几个生客的钱,渐渐连喝碗酒都觉得捉襟见肘了。
  这日太阳落了山,英祥恹恹地摸了摸瘪瘪的荷包,想起家里已经几日没有买米,顿顿只能喝稀粥,心里酸得发痛,正准备回去,几个脚夫笑盈盈过来说:“走,摆一碗去!”
  英祥陪笑道:“今日赚得太少,买米的钱都不够。以后吧!”
  那几个皱着眉嚷嚷道:“至于么!大热的天,喝点凉酒能花几个子儿?所有钱都填送了老婆孩子,你还真会做人家!”另一个则豪爽道:“得嘞得嘞!我请!我请客!”七嘴八舌说着,撺掇着英祥进了酒馆。英祥心里气闷,其实也有些期待着借酒浇愁的意思,听那帮子人说笑吹牛,心里的抑郁才似乎略好了些,不觉下肚的酒有两三碗。
  不料结账的时候,那个声称要“请客”的却不言声了。英祥大家公子当惯了,实在开不出口要人家兑现承诺来会账,迁延了一会儿,只好自己掏荷包,把里头薄薄的几文钱排出了大半,肉疼地送到柜台后头小伙计的手中。
  回家时,他手里的米袋几乎是空的,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冰儿正撇了粥上层的米汤,晾凉了在喂奕霏吃,小娃娃的小嘴张得跟待哺的小鸟儿似的,一口一口吃得迫切,满眼都是渴望的神色。英祥心酸地上前摸摸那个小脑瓜。已经六七个月大的娃娃不光坐得稳当,而且开始认识人了,见到父亲会甜甜地笑,会依依呀呀地“说话”,会手舞足蹈地表示“欢迎”,虽则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半旧百家衣,也不是富人家孩子胖嘟嘟的模样,但可爱的样子让英祥都舍不得不瞧他。
  冰儿已经瞅见那空空的米袋了。她平素不是太在乎金钱的人,可现在孩子都吃不饱,自己也常年饿着,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喂完孩子,放他一个人玩了一会儿,到外间“砰”地掀开米缸,对英祥道:“你瞧瞧!就是煮稀粥,还够几顿?!”
  英祥心里越发难受,低着头做错事一般道:“明日我一定努力多做活儿!只是这几日不知怎么的,生意差得要命!”
  冰儿想要发火,终究没有发出来,坐在椅子上叹口气道:“不是我怨你,这日子实在太艰难了!我日前奶水越来越少了,而儿子每天只有些粥汤补充,你看看他瘦的,我想着都要掉眼泪!你实在生意难接,我看,你也不必从前那样好面子,倒是我再去做做药婆,许能多挣几个米面钱。”
  所谓人穷志短,英祥再不愿老婆抛头露面,此刻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低声道:“那还得去求陈氏帮着牵线呢……”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个人还没合计出怎么不丢面子地去找陈氏帮忙,陈氏就来敲他们家的门了,英祥打开门一看,那妇人又是涂脂抹粉地站在面前,一见自己便是神飞一笑,嘴里一如既往地能说会道:“哟!两口子怎么了?吵架了?我瞧瞧?”
  冰儿虽然不喜欢她,但此时需要仰面求人,也不得不赔了笑脸道:“没有,只是商量着是不是有机会再出去给人家瞧瞧病什么的,好给孩子买些鸡蛋什么的。”她自觉自己脸都有些热,抬头瞥了陈氏一眼,陈氏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暗示,只管自顾自说:“说到鸡蛋,倒是巧了!我乡下一个亲戚,可可儿的昨儿个给我送了一篮子,我寻思着你们娃娃该吃点蛋黄子了,瘦得那么可怜!”从背后拎出一个提篮,里面用布盖着的真正是一小篮的鸡蛋!看着个头也大,虽然颜色不太光洁,可毕竟是鸡蛋啊!他们不由有些感谢陈氏的雪中送炭,真诚地千恩万谢了一番,陈氏笑道:“邻里间哪那么多谢!以后你们发达了,别忘了我就成!”眼睛斜过来又看了英祥一眼,笑道:“我走了!”
  英祥送了她出去,回来感叹道:“人哪,真是不好说!你说这陈氏,可恶的时候是真可恶,可有些时候,又觉得她也有好的时候。”
  冰儿已经顾不得听他叨叨,兴冲冲下厨煮了一只鸡蛋,熟透后把蛋黄碾碎和成蛋糊喂给了奕霏,奕霏吃到这样的好东西,馋得停不住嘴,把蛋糊吃得精光,犹自意犹未尽地咂吧嘴。英祥见碗里还有熟蛋清,对冰儿道:“剩下的你吃掉吧,你现在还在哺乳,要吃些好的才是。”自己到灶上盛粥,把稀的放在自己碗里,把稠的捞在冰儿的碗里,不言声吃掉了两碗。
  半夜,他饿醒了,胃里像有只手在揉搓一样,哪哪儿都不适意,可除了忍着,也别无他法,只好努力地不去想以前在王府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突然听到枕边人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叫着,不由问道:“怎么?你也饿了?”
  冰儿竖起身子,把披散的头发挽了挽,皱着眉说:“倒不是饿,肚子不大舒服。不知是不是天气热,吃了什么不洁净的东西下去,像要闹肚子的样子。”正说着,小床上睡着的奕霏细细地哭了起来,两人忙找火镰点着了油灯,过去看视,黑暗里看不清脸色,只看见孩子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哭了一会儿,头一歪,一下子呕吐起来。
  这一夜,孩子上吐下泻,折腾得没完。天亮后,冰儿看着儿子的小脸已经有些发黄憔悴,心里不由慌了。细细给孩子把了脉,脉搏细弱无力,像是发了痢疾,冰儿心里发慌,随即自己亦开始吐泻,英祥服侍了大的再服侍小的,紧张地问:“这是怎么会得的?怎么治?”
  冰儿吩咐他烧了开水,自己也有些有气无力,说道:“不知吃了什么,还是感染了时疫?我还好,孩子这么小,这样的病太受罪!”她喝了点水,强撑着道:“家里没有钱了,我去看看地里有没有蒲公英、连翘、柴胡什么的,先煎了试试。实在不行,当掉什么东西,赶紧去药铺买药。”
  她忍着身上的无力和腹部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到外面找草药。回来时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