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他事,便先退下吧,我回宫了。”瑾诺面不改色,依然笑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欧威这时候才出声,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的味道,像是金属摩擦后发出的声音,听着十分刺耳:“国主勿怪,只是我兄弟二人一直对无忧宫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此刻见着了可满意了?”瑾诺的笑容终于有一丝危险的意味,如果在宣遥国都无法护得齐倾墨平安喜乐,那他这十多年的宣遥国主也就白做了。
“谈不上满意,只是同样看不出她哪里比我家妹子好。”欧康不失时机地说道,正好欧珍雨就在她旁边,梨花带雨泪珠悬而未落地样子万分楚楚可怜。
瑾诺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眼中除了倾慕外更有嫉妒和歹毒,而一切对齐倾墨打着不好主意的人,瑾诺都不想留在身边,所以他只是淡淡扫过欧珍寸,然后说道:“于我而言,无忧宫主便是最好。”
“瑾哥哥!”欧珍雨让瑾诺这句话伤透了心,嘶哑着嗓子悲泣一声。
欧威目光一冷:“国主,如果青沂与临澜两国战事一触即发,宣遥尚只有自保之力,实不可行内乱之事。”
“你是说,有人要挑起宣遥内乱吗?不知是谁?”瑾诺负手而立,头上的襟带轻轻飘起,就跟他的语气一样轻柔,似乎问的是今日晚上还有什么活动,而非有关国家兴亡命运。
欧威让瑾诺的话一呛,接上话来,原本宣遥国他们欧家除了瑾诺之外便是真正的霸主,自上一任国主起,他们就紧握兵权,瑾诺几次暗中想收回兵力都未能得逞。
在他们的想法里,欧珍雨是内定了的未来宣遥国皇后,这位置除了欧珍雨之外谁也没资格坐上去,只有这样,欧家的权力才会达到最巩固的地步,瑾诺也才会死心塌地地依赖欧家,他欧家便能只手遮天独霸一方,成为瑾诺之下的第一世家。
所以他们从小就将欧珍雨送入宫中长大,与瑾诺更是几乎形影不离,原本料定了瑾诺一定会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明白只有娶了欧珍雨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是瑾诺这些年对欧珍雨疼爱倒是疼爱,却没有提及半分男女之事。
原本他们等得起,等到欧珍雨到了年纪就让其与瑾诺成婚,到时候不管瑾诺愿不愿意,只要位置坐稳了,感情有什么重要?
结果半路杀出了个无忧宫主,而且他们所有欧家的人都被下令不得靠近无忧宫半步,否则就地格杀,宫内的侍女太监都经过严格挑选,必是与他欧家没有半分关系的人。整个欧家除了欧珍雨那次大闹无忧宫外,就没有人再见过无忧宫主长什么模样。
这让整个欧家都很不痛快。
所以他们今日来看龙舟比赛一是有国主在此,他们不得不到,二也是为了一睹那位无忧宫主的尊容,好为日后做打算。
看来看去,容貌问题是无法弥补了,但若论世家身份,他们不信,还有谁敌得欧家。
所以,那位无忧宫主不管是什么来路,都得退让三分。
而欧珍雨在她那里受的委屈,他们势必也是要讨回来的。
瑾诺很清楚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接过祭语递过来的热帕擦了擦手,笑望着齐倾墨,叶凌奚与柳安之站在不远处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说道:“欧威,你是不是以为宣遥国是你们欧家的?”
一语落毕惊了欧威。
这怎会是那个懦弱无能的瑾诺能说出来的话?
未等他多问,瑾诺又盯着他眼睛补充了一句:“不要忘了,宣遥国,姓叶。”
这句话让欧威很是不解,宣遥国往些年是姓叶,可是自打瑾诺继位之后,人们已经默认了宣遥国改名换姓,尊瑾为国姓,瑾诺此时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不再理会满脸不解的欧家兄妹,瑾诺提袍前行步向齐倾墨,他今日还答应了齐倾墨要带她去满风楼吃地道的宣遥国的菜肴,可不愿意在此处耽误了时辰。
“瑾哥……”欧珍雨还眼巴巴地要跟上去,却被欧康一把拉住,愤愤不平地恨道:“看不出来吗?你瑾哥哥的一颗心已经让那个妖女掏走了!”
“我要杀了她,哥,我不管,我要她死!”欧珍雨抓住欧康的衣袖不管不顾地喊道,脸上的嫉恨看着很是扭曲。
才十四岁年纪,她真的懂什么是恨吗?
齐倾墨懂,是因为她活了两世。欧珍雨不懂,她所谓的恨只是来源于得不到的嫉妒。
欧康与欧威对视一眼,各自了然,以前不怕死想爬上龙床当皇妃的女子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只是她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罢了,区区一个无忧宫主,凭什么就能例外?
齐倾墨与叶凌奚上马车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是一身广袖的薄衣,柔软得似水一般的缎子贴在肌肤上滑滑的,顺顺的,很是舒服,只需风儿轻轻一吹,衣摆便能飘动起来,穿在齐倾墨身上,正显得飘逸出尘如仙子。
两人托着下巴望着走过来的瑾诺,隔着老远就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朝他挥了挥,叶凌奚凑到齐倾墨耳边:“我哥是不是特别好看?”
“那当然,没见着这满城的女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吗?”齐倾墨可不会昧着良心说瞎话,瑾诺自然是好看的,这一点完全毋庸置疑。
“跟……临澜国的太子比起来,哪个更好看一点?”叶凌奚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边还仔细观察着齐倾墨的脸色,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齐倾墨偏头想了想,才说道:“嗯……这觉得这没法比,两人不是同一类型的。”
叶凌奚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失望地“哦”了一声,又打量了两眼柳安之:“反正比柳公子要好看一些。”
柳安之白眼一翻,真是无聊。
等到瑾诺走进了,叶凌奚才躲进马车里不再与齐倾墨继续三国中哪一位最英俊这个闺房话题,而齐倾墨则贪图外面的阳光晒在身上很是舒服坐在马车外面,与瑾诺慢悠悠地赶着马车往满风楼悠闲地走去。
“你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齐倾墨没头没脑一句,手还顺着马儿的毛,看上去十分懒散惬意。
“我不会让那些事烦到你,你也只用当作没看见。”瑾诺说道,他就知道以齐倾墨的心思肯定能看出欧家的不对劲,可是她已经斗了这么多年,来宣遥国就不必再活得那般辛苦小意,只要舒服地享受就好了。
齐倾墨望着瑾诺永远慈悲善良的面孔,她不知道瑾诺经历了多少才坐稳宣遥国的帝位,当年老国主撒手归天,将偌大一个宣遥国交给当时不过十五年纪还是个孩子的瑾诺,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觊觎着宣遥国庞大的财富产业,瑾诺要用尽多少手段才熬过来?
不必细想也知道,这其中多阴暗污秽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么瑾诺,是如何能始终保持着这样一颗干净温和的心的。眼睛不能骗人,瑾诺眼中的悲悯和善良,映照着他的内心。
“谢谢你。”齐倾墨突然说,谢谢他替自己守着这份家业,谢谢他坚定着信念找回了自己,让自己认祖归宗,谢谢他依然如此善良慈悲。
瑾诺很清楚齐倾墨在谢他什么,微微一笑,嘴角翘起的弧度刚刚好,就像是用来盛放和煦的阳光的那般,摇头说道:“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不必谢我什么。”
“总之,你糟糕不过我。”齐倾墨莞尔一笑,这世上比自己更糟糕的人,只怕不存在了吧?
“这倒也是。”
……
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他们全是轻松自在的心情,他们不知道,在黑暗中已有一双双眼睛开始紧盯着这一辆马车,那些人眼中的欲望和贪婪足以吞噬掉一切人性的本善。
在看不见的地方,一张黑暗的大网正慢慢往下笼罩过来。
☆、第314章 天离娶亲
马车在拥挤的人流中慢慢穿行着,身着节日盛装的百姓不时递上美酒邀瑾诺品尝,好在瑾诺酒量极好,一路下来竟也未醉,齐倾墨怀中收了许多人递上来的礼物,香囊,荷包,丝帕,发簪等等,还有不少胆大的少年写的情诗,看得齐倾墨直发笑。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
酒楼掌柜早早就在二楼备下了包厢,从窗子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一片好风景,街道上载歌载舞的人们满脸喜庆,河面上还有跳着鬼舞祭神的鬼面人,齐倾墨靠着窗子看得出神,瑾诺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又要了两壶酒,几人对坐小酌,乱花飞舞间,的确有几分出尘旁眼看繁华之意。
酒过三巡,齐倾墨脸上都飞起一抹红晕,微露醉意,在宣遥国她从不掩饰假装,率性而为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你们听说了吗,临澜国的太子要娶太子妃了。”
有关萧天离的消息就这样毫无征兆,突兀又残忍地钻进齐倾墨耳朵,让没有丝毫防备的齐倾墨陡然失了血色,满脸震惊,两指间握的酒杯霍然坠地绽开一地清亮的酒水。
“听说是个大臣的女儿,不过我好像记得临澜太子尚未入主东宫之前不是有过一个侧妃吗?”
“据说她欲对临澜国皇帝行刺,被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太子当场拿下,大义灭亲关进了天牢,再后来好像是病死狱中了吧。”
……
隔壁包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三人看着齐倾墨的眼神越来越担心忧虑。这些事在宣遥国已经传了有好些日子了,只是瑾诺一直全力瞒着齐倾墨,宫中更是没有放出半点风声,甚至连叶凌奚都瞒着,所以齐倾墨连丁点消息也未收到。
至到今日如此蛮横的将事实摆在齐倾墨面前。
“你还好吧?”瑾诺一时失语,竟不知道说什么。
齐倾墨恍然一笑,弯身去捡地上碎裂的酒杯,握着一块碎片不自觉用力,破碎的瓷片割破她的手指,血滴在地上她恍如未觉,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瑾诺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小手一点点掰开取出割进她肉里的碎片,满声歉意:“对不起,我瞒着你是怕你伤心。”
“我没事。”齐倾墨摇头一笑,她已经许久没有说过“我没事”这三个字了,其实每次她说她没事的时候,都很有事,只是她知道说出来别人也帮不到她什么,不如说没事,就让一切慢慢在心里腐蚀着自己,一点点看着伤口扩大,再一点点看着伤口慢慢愈合,靠自己就好。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作为太子也是该为娶个妃子为临澜国延绵子嗣了。若他要再娶,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是个死人不是?就如百姓所言,我做为他的侧妃已经死在了天牢,做为青沂国皇后柳族圣女已经死在了大婚之日,如今我只是一个活死人罢了,我是无忧宫主,无忧仙子,甚至是宣遥国的叶凌云公主,唯独不是齐倾墨,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齐倾墨抱着自己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不是说给瑾诺和柳安之听,而是安抚着自己的内心,那饱受摧残的心。
一直以来齐倾墨都很洒脱淡然,尤其是到了宣遥国之后,她刻意忘记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努力活得轻松自在,不去想以往有关伤痛的任何事,她用力展示着一个新的生命。
但这一切轻松自在的表象下面,谁都清楚,齐倾墨在全力掩饰着什么,那些一刀刀一剑剑刻上的伤痛,刺骨锥心,如何能真的忘却?
于是这样的她,越看越令人心痛,越看越想将全天下最好的一切拱手奉于她面前,博她真心一笑。
看着蹲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齐倾墨,柳安之握了握袖中的拳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宽声一笑:“你若想回临澜,我陪你去。”
“不了,这里就很好,我哪里也不去。”齐倾墨勉强一笑,撑着瑾诺的手掌站起,倚在窗口吹着冷风,渐渐恢复了平静,就像刚刚什么话也没有听见,又成了那个可以在无忧宫一睡便是一整天的无忧宫主,逗猫,养花,看书,烹茶,慵懒的无忧宫主。
叶凌奚咬着小嘴半天插不上话,其实她想说,倾墨姐姐你为什么就放不下那个萧天离呢?哥哥那么喜欢你啊,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为什么你不能与哥哥在一起,还要想着当初的那个负心人?
是啊,齐倾墨,你为什么还不下萧天离呢?
一株草想去远方流浪,可是它却一生都留在同一块土地上,至死化泥都在那里,因为它无法自拔。
楼上四人沉浸着悲伤的气氛中,楼下却起了骚乱,突然杀到的杀手不知如何就从四面八方而来,手持利器直指齐倾墨四人。
瑾诺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微微一眯,稍偏了下头,没有丝毫犹豫就将齐倾墨护在了身后,又往叶凌奚那边扔了一只酒杯弹开一柄刺过去的长刀,叶凌奚吓得呆住不知该如何自处,还是齐倾墨大喊了一句:“凌奚,快过来!”叶凌奚才反应过来连忙往瑾诺身边跑去。
柳安之这些年与齐倾墨不知面对了多少次的暗杀明杀,早已练出了临危不乱的心性,冷静地靠近瑾诺,四人后背紧紧依靠在一起,看着靠近的杀手。
“谁派你们来的!”瑾诺不见慌乱,冷声问道。
“交出无忧宫主。”为首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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